周煦将闻遇山接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但是两人都还没有吃晚饭。
下车的时候，周煦主动关心地问，“你自己能走吗？”
闻遇山抬了抬另一只健康的腿，笑得单纯，“没事的，我还有另一只脚，可以跳回去。”
周煦：“……”
这小子。为什么偏要笑得这么天真烂漫，倒显得自己很是无情了。居然连一个受伤的病人都不愿意搀扶一把。
算了算了。跟一个病人不必拘束拘束那么多。
于是周煦将车停好，主动帮忙开了另一边的门。
闻遇山抬起头，仰着头看向周煦的脸。他开口，声线里夹着意味不明的谦卑，“前辈，居然还能有幸让你服务我。”
周煦：“……”
这句话听着，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呢？不对！是哪哪都不对劲。
从周煦的角度俯瞰，闻遇山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像是做了坏事但还是想要靠撒娇来讨要糖果的顽劣孩童。
幸好，周煦不吃这一套。
周煦示意对方伸手。闻遇山立即探出两只胳膊，甚至整个肩膀都凑了过去。
周煦：“……”
“一只手就够了。”周煦瞪了他一眼，然后扯过闻遇山的一只胳膊，借力将他慢慢从车上搀扶下来。
闻遇山在下车的0.01秒，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吸附到了周煦的肩上。
但是周煦实在是他的身量相差太大，他只能松垮地半搭到周煦身上，并不敢卸下全部重量。
周煦感觉肩稍微一沉。紧接着，就又仿佛恢复正常。
他狐疑地看了一样闻遇山，对方的脑袋距离自己的脸近在咫尺。
周煦立即偏过头，不去看他。
奇怪。难道是自己最近力气变大了？
两人走进电梯后，周煦顿时感觉心一沉。
电梯密闭的空间，像是狭小的房间。周煦忽然感觉两人的距离太过贴近。
那几乎已经超过了自己在心里给两人预设的距离。
于是他开始心跳加速。
周煦忽然意识到，意识到自己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对劲。
记忆里很多零碎的记忆里，自己莫名会变得拘谨、不自然。
稳健的心脏，忽得膨胀起来，血液汩汩汇入表皮薄膜状的血管，交织纠缠盘根错节。
它开始变成一张网，里面撑起来丰满的情绪。
闻遇山忽然仿佛泄了力气，下巴蹭了下周煦脑后的头发，而后恢复平静。
一切短暂的，好像只是周煦的幻想。
直到耳边传来他沉闷的嗓音，像是正式的撒娇，“前辈……”
周煦胸腔里的薄膜剧烈膨胀，听见他说，“我饿了。”
周煦呆呆地“嗯”了一声。
闻遇山以为他没听清，继续说，“你今晚想吃什么？”
周煦浑身的血液开始往某处集中。
像是一辈子温吞柔弱的人，一次性耗尽了所有的热量，关节骨骼咯咯作响，细胞肆意疯长，带着歇斯底里的自我牺牲，将养分供给给心脏。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身体有多么虚弱。
以至于如此微不足道的变化，几乎让他耳鸣。
直到“叮”一声，电梯打开。
周煦才缓过神来，他说，“你都这样了还做什么饭？你想吃什么我来做吧？”
“真的？”闻遇山眼睛里闪烁着微光。
周煦心虚地点头，“可以做试试。”
闻遇山倒也不客气，但也没有故意刁难。
他随意列举了几个几乎全国各地人都会做的菜，“番茄炒鸡蛋，糖醋排骨，还有……前辈你想吃什么？”
周煦打开闻遇山家的问，将他扶到沙发上，心虚地说，“我还不饿，吃什么都行。”
说罢，周煦就去了他家的厨房。
“冰箱我可以打开看吗？”周煦想看看里面有什么食材。
闻遇山扬起嘴，笑的阳光，“就当自己家一样。前辈。”
周煦不再客气。打开冰箱后，也被惊讶了一跳。
从上面的保鲜区到下面的冷藏区，各种常见的蔬菜肉类或海鲜，几乎都有。
周煦倒吸了口凉气，“你、你平时一个人住买这么多菜吃得完吗？不会放坏吗？”
闻遇山似乎心情大好，连带着眉眼都弯了起来，“哪里是我一个人啊？前辈你不是也帮我分担吗？”
周煦：“……”
这话说的。好像多了自己一个人，就能吃掉一样。
想起来自己大学的时候，连泡面都没泡过几回。因为同样是泡面，他泡的都没有其他室友泡的好吃。
“闻遇山？”忽然厨房里传来周煦的询问。
闻遇山从沙发上扭过头，“怎么了前辈？”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周煦薄薄的背影，看不清他具体在做什么。
直到周煦慢慢走出来。
闻遇山看见周煦脸上挂着淡淡的腼腆，半低着头，手中提着一件围裙。
这件围裙不是之前周煦搬过来时闻遇山穿的印有小熊的那件，而是一件一看就知道是尺码偏大，身高像闻遇山这样高大的人才能穿的。
周煦欲言又止，不好意思地问，“还有别的围裙吗？”
闻遇山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平静地说，“就这一件了，前辈。”
周煦显然有些意外，他抬头，表情不自然地问，“之前那件……有熊图案的？”
闻遇山想了下，然后说，“你说那件啊？那是之前买厨具送的，尺码不合适质量也差，穿几次就扔了。”
周煦轻轻“啊”一声，有点惊讶。
闻遇山挑了下眉，表情莫名地酷起来，像是穿着睡衣也能走上巴黎世家秀场上的冷脸男模特。
他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口腔里一颗鲜少展露的虎牙刮了下唇，“前辈，就这一件围裙了。你是嫌弃我穿过的吗？”
周煦立即冲他摆手，“没有没有。”
下一刻，他发现闻遇山还在盯着自己看。
周煦：“……”
他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慢慢将围裙穿上。
闻遇山目光如炬。视线里，周煦那薄而瘦的背微微紧绷，脱掉厚厚棉服暴露出来的曲线清晰明朗。
往下，是凹进去的后腰。系绳下方，那粗糙布料遮掩不住的，是一团丰盈富饶的神秘地。
-
周煦在别人面前做的第一顿饭，算是没有生命危险的结束了。
闻遇山坐上饭桌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上一次周煦做饭的时候，还差点把家给点燃了。这一次，居然像模像样地端出来了三个菜。
闻遇山家的冰箱里食材很丰富，但是糖醋排骨对于周煦来说实在难度太高。
除了番茄炒鸡蛋外，他还做了一道毛豆炒腊肉，自由发挥了一道炒土豆丝。
周煦将筷子递给闻遇山，脸上挂着成就感十足的笑，“可以开动了！”
闻遇山举起筷子，笑得腼腆，“……”
周煦搓了搓手，兴奋地夹了一筷子，然后手忽然顿在空气中。
两人对视一眼，“……”
周煦抿着嘴，忽然憋不住，“噗……哈哈哈！”
闻遇山拿筷子轻轻敲了下空荡荡的碗。
周煦扶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来气，“实在是抱、抱歉！我光顾着一股脑做菜了，忘了煮饭了……我现在点个外卖送过来吧。”
闻遇山眨眨眼，无比虔诚地说，“前辈……你真的很难养活自己。”
周煦仿佛也没有那么拘谨了，“谢谢~”
然后他迅速在小区附近的一家连锁饭馆点了两碗米饭，为了凑单还点了一份汤。
外卖送的很快，到的时候菜还是热的。
周煦将里面的汤放在饭桌中间，一摊手，“三菜一汤。”
闻遇山替周煦拆开米饭的盒盖，递给他，“前辈，我们感觉好像在过日子。”
周煦没反应过来，“我们每天都在过日子啊……”
话戛然而止。
周煦意识不对劲，夹了一筷子鸡蛋到嘴里，“嗯？嗯！”
第一次炒鸡蛋，居然这么成功？周煦有些意外。
闻遇山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吃惊。
他跟着夹了一点土豆丝，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忽然脸一拧，“……？！”
周煦既期待又紧张地问，“怎么样？”
闻遇山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快速扒拉了一口饭。
咽下去后，他才问，“前辈，你用的什么炒的土豆丝？”
周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立即夹了点到嘴里，刚一咬便吐了出来。
他被辣的伸出舌头，喝了一口水缓缓，才痛苦地说，“生姜。”
闻遇山：“……”
生姜炒土豆丝。真是有创造力。
周煦有点不信邪，还想再尝一次，还是没有咽下去。
闻遇山好奇地问，“前辈，是什么让你想要用生姜来炒土豆丝？”
周煦开口，忽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生姜去腥？”
闻遇山：“前辈，土豆丝腥在哪里？”
周煦眨眨眼，“土腥味？”
-
吃完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
其实一开始，周煦不太习惯看闻遇山家里的电视。
因为一直以来，闻遇山都是自己看的电视里的角色。
但是现在，自己看的节目里的人物，忽然变成现实里的邻居，现在两人还在一个屋内。
九点多的时候，周煦觉得差不多了。
他也算是照看够了，准备让闻遇山上床睡觉，然后自己也就安心回去了。
可是闻遇山忽然说白天他打球出了一身的汗，晚上必须要洗澡。周煦担心他的脚扭伤不能沾水，但是他说自己会注意的。
趁着闻遇山进去洗澡，周煦坐在客厅里，还是不放心。
他想索性好人做到底，等到确认闻遇山安全洗完澡出来，自己再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周煦眼睛不停地看着时间，总感觉时间忽然变慢了。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周煦的心思越来越飘忽，脑海里混沌一片。
像是老式电视机失去信号，密密麻麻跳动的黑白点。
直到忽然，浴室里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人摔倒了。
周煦捏着衣角，紧张地站起来喊了一声，“闻遇山？！”
无人回应。
周煦又喊了一声。寂静一片。
他立即冲到浴室前。
磨砂玻璃的门上，因为热气和水雾，看不清里面的局势。
周煦愣了几秒，硬着头皮猛地打开门。
朦脓的热气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坐在地上，旁边的花洒，依旧不受控制地喷洒着热水。
闻遇山浑身**，皮肤上沾满了泡沫。
周煦心道还好。人也没摔伤。
闻遇山撑起上身，轮廓结实饱满的胸肌上，缀上零星几颗泡泡。
他像是童话故事里俊美的人鱼，呼喊道，“前辈……”
地上贴着的瓷砖很凉，周煦怕他感冒，刚一脚踏进去沾到湿滑的地面，瞬间脚下一滑。
闻遇山的后半句话碎在耳边，“小心地滑——”
在栽倒的瞬间，周煦脑子里忽然跳出来两个想法：
——第一：他要是摔死了，会不会连带着也把闻遇山给撞死？那一个裸男和另一个男人死在浴室，会不会太暧昧了？
——第二：希望有人可以及时地把自己手机里，那些bl资料清理掉。
体面。。。
暧昧吗？
哪里暧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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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过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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