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烟雾弥漫,幽绿烛火跳动照亮了四周白惨惨的纸人面庞,司茵心惊之余,明白这手里的纸符大概也是假货。
可今日却有些反常,纸人层层包裹上来,却没有一个纸人敢像从前那样伸手剥她衣裳,反倒是各个满脸的恐惧与纠结,聚在一起叽叽碎碎的用听不懂的语言讨论着什么。
难道真是这纸符起了效果?
司茵惊喜地抬手去看,却见手中没什么纸符,只有一团明亮的光晕在掌心萦绕,是这无尽黑暗之中仅存的一丝温暖。
司茵正想着要不要趁那堆诡异的纸人还没有动作时偷偷离开,便见一团巨大的模糊黑影出现在了纸人背后,一股阴风席卷,纸人堆中有不少纸人尖啸着被刮离地面,转瞬间便被搓揉撕碎,变成了满地碎屑。
“去...去抓....”
那黑影之中朦胧着传来一道含糊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它急切地抬手指着司茵的方向,想要驱赶那些纸人快些,见它们还是畏畏缩缩不肯行动,那团黑影忽地爆发出歇斯底里尖叫,其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去抓!去抓!!”
尖叫声震天动地,司茵只觉得自己两耳都在流血,那些纸人见同伴眨眼间便灰飞烟灭,立刻大叫着朝司茵追来。
司茵再迟钝也知道情况不妙,她一把拎起身上那血红的嫁衣下摆,向着混沌的黑夜中冲去。
身后的风声猎猎作响,漆黑的浓雾似乎凝聚成了实体,就如一只只鬼手一般,朝着司茵急迫地抓来,如抓挠铁器般的尖叫萦绕耳侧,司茵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不敢回头,却能感觉到那些鬼手离她的发梢只几厘之差,甚至有腐烂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留下一片恶臭。
脚下是血水飞溅,四周黑暗之中的枯树也悄声作了帮凶,盘根错节的枝桠在地面上扭曲出绊脚的障碍,司茵终究是**凡胎,脚步猛的一停,司茵感到一阵剧痛,她慌张地低下头去,只见竟是一圈枯树树根,正牢牢地抠在她的脚腕上。
“放开,放开啊!”
司茵满头大汗,她蹲下身去想将那树根撕扯扔开,却发现这树根铁一般的牢固,情急之下司茵手下没了轻重,指甲在粗糙的树皮上狠狠一扣,指缝间霎时迸溅出血水来,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
这样危机的关头任何停顿都是致命的,司茵还没来得及挣脱开那树根,身后的阴风已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无数纸扎糊成的手掌争先恐后地压在了她的后背上,硬生生地将她摁进了恶臭的血水之中。
司茵玩了命的挣扎蹬踹,可是显而易见,在这个地方她弱小到了一种求生都显得可笑的地步。
“不管是谁!”
司茵的哭叫声已经嘶哑了,她满脸的泪痕污水,被纸人七手八脚地往回拖去,她满是鲜血的双手扒在树根上,那些作为帮凶的丫杈却不愿意怜惜这个可怜的女人,冷漠的撇开了司茵的手掌。
“不管是谁,救救我,救救我吧!”
刚刚还歇斯底里的黑影见司茵被纸人控制在地装腔作势地漂浮而来。
“你逃不掉......你是’新娘’,你永远...逃不掉......”
“啊!!”
司茵倏地睁开了眼,她身下的被褥已经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水中打捞起来一般,好不狼狈,司茵慌张地坐起身来,乔乔已经点亮了床边的油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小姐,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哎呀,这是!”
司茵顾不上满头的冷汗,低头向着乔乔看着的地方看去,她原本攥在手心的黄符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了一片灰烬,隐隐有灼热的温度传来。
看来,就是这道黄符强行将她从梦中拉了出来。胸腔中的心跳咚咚作响,司茵苍白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她是第一次在梦中试图逃出那个地方,若是刚刚没有醒来,实在想不出那些鬼怪会对她做出什么来。
“乔乔。”司茵伸手摸过一个香囊,将其中的香料尽数倒了出来,随后,将掌心中的纸灰抓了进去。
“陪我去东南院看看,那儿到底有什么。”
乔乔自然是听司茵安排的,她并不多言,利索地下床帮虚弱的司茵找了一套暗色的衣裳穿好。
“乔乔,谢谢你......”司茵低头看着帮自己系好衣带的乔乔,低声道:“你的身契是在我名下的,待我死后,咳咳......你便不再是什么下人了,我会提前给你一笔银钱,足够你再奔个好前程......”
“乔乔不去。”
听到司茵虚弱的声音,乔乔的手略一停顿用力地系好了衣带,她抬头看向司茵,脸上是司茵从小看到大的憨厚笑容:“乔乔这条命是小姐给的,小姐是个好人,一定能长命百岁。”
司茵知道这是乔乔为了宽她的心,说些好听的罢了,她不再多言,只拉着乔乔的手,偷偷推开房门向外看去。
已经是深夜了,夜色之中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司家上下似乎也有意避讳着她这个生了怪病的小姐,夜里就更没什么下人来她这里看守了。
司茵反倒要感谢他们为自己省了躲人的麻烦。
乔乔扶着司茵,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冷僻的东南偏院。
司茵记忆中这是司家最偏的一处院子,记得原本是哪个姨娘住的地方,可几年前便离奇暴毙了,之后便人人传言这院子里闹鬼,更有下人声称自己亲眼所见院子中有鬼影晃动,渐渐地便没人敢来这个地方了。
院中的杂草已经有一人多高,看着实在不像是会有什么秘密藏在此处,若不是那张黄符起了效果,司茵应该现在就会打道回府了。
“小姐,你瞧这儿。”
乔乔压低了声音,伸手拨开草丛,那一人多高的草丛间赫然有一条小路,看着延伸方向,应当是通向院子中那座黑漆漆的屋子。司茵皱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便听到远处传来两人说话的声响,听着方向,似乎正往这边走来。
顾不上其他,司茵伸手抓住乔乔的手臂,拉着她一同躲进身边的草丛之中。
“娘娘娘..娘!司茵那,那个丧,丧丧门星,她她敢跟我要钱!”
杂草遮挡,司耀宗那口齿不清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他的声音恶狠狠的,似乎对司茵有着血海深仇。
“都,都是这个俵子害,害的!我那么多钱,全,全都他妈的输光了!”
要不是司茵赢了那么多钱,却不肯跟他再去赌,他至于一夜之间就几乎将那几千两挥霍殆尽吗?
他本来手气就不好,司茵赢了几千两给他又不帮他继续赌,这不是存了心要害他!真是脏心烂肺!
“你不去赌不就没这回事了!”
宋氏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声小小的巴掌脆响传来,司茵知道,这是宋氏惯用“教训”司耀宗的方式,无论司耀宗犯了多大的错,她都只会在司耀宗的背上轻描淡写地打上一巴掌,连个红痕都不会留下。
“我,我我我我,我这不是为了赚钱,孝,孝敬娘吗?”
司耀宗讨好的声音传了过来,宋氏立马舒心地笑着:“还是我儿懂事,不过你爹这两日发了大火,你还是躲着些。”
司茵几乎要冷笑出声了,身边没了旁人,宋氏对司耀宗的偏爱也没了任何掩饰,那可是几千两,够买整整两座司府,是她爹几年的俸禄,在宋氏嘴里便这样轻轻揭过了,只怕是爹知道了司耀宗挥霍几千两赌钱的事情,正要找他算账,宋氏这是把司耀宗偷偷藏起来了。
两人沿着乔乔刚刚发现的小路向屋里走去,很快,漆黑的屋子里亮起了小小的烛光。司茵与乔乔对视了一眼,待再无动静,猫腰摸到了窗根下。
“愿我儿...小女愿....保佑......”
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宋氏的声音,多亏这院子许久不被打理,纸窗已经裂了许多孔洞,司茵慢慢的直起身子,向着屋里看去。
借着昏黄的烛火,司茵看清了屋内的景象,她的眼睛慢慢睁大,瞳孔却是剧烈的震颤着。
屋内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座漆黑的佛像,不,那应该不是佛,那是一座妖娆的女像,虽说塑像周身漆黑,却能见丝丝金色缠绕在衣袍之间,精美的面容之上两眼轻阖,双目上下各有一痣,四颗红痣左右上下对称而落,像是那塑像生了两双血红的眸子,整座像怪诞华丽,说不上的奇异。
那塑像左手捏做兰花,一卷食指粗的蜈蚣盘绕指尖,隐约可以见到那蜈蚣扭动爬行,赫然是条活虫。
右手作手捧宝瓶势,可那漆黑的瓶中探出的不是什么兰花柳枝,而是一条火红的长蛇,那蛇头低垂着耷拉在宝瓶一侧,长长的蛇信向下缓慢地滴落着粘稠的液体,顺着女像的衣袍,汇聚到了一只黑色的碗中。
此时宋氏再次开口了,她手里执着三支长香,喃喃道:“慈姊神母在上,保佑我儿事事顺遂,万般平安,小女愿奉上膝下长女司氏气运,尽为所用,保佑保佑...慈姊佛母在上......”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虔诚地一次次弯腰叩拜,长长的香灰跌落下来烫到了她的手指,她却一动不动,显然是心诚到了极点。
宋氏这一弯身,司茵这才看到被她遮挡住的女像下身,那里有一双漆黑的手,没错,一双丰腴柔和的手,从女像两腿之间的衣摆下伸了出来,那双手动作轻柔,似乎分外怜惜地捧着一只纸人,那纸人的身子干瘪不堪,满是污痕,上面还贴着一张写了血字的黄纸。
“司茵...年十七,宋氏长女,仅用尽用.....”
司茵双唇轻轻开合,无声地念出了这句让她遍体生寒的话来。
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一场以她为代价的交易。
“......”
司茵感觉到手背上传来一片湿热,是乔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走。”
司茵断不会打草惊蛇,她轻轻的作出一个口型,要拉着乔乔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娘娘娘...娘!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背后突然传来了司耀宗的咒骂声,司茵停了脚步,想要看看他口中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只见司耀宗正趴在女像的身前,她这才发现那女像的腹部竟是中空的,方才因为那女像周身漆黑又加上屋内昏暗,她并没有看见。
“没有?”
宋氏皱起了眉头,她赶紧拜了三拜,将那香插进了香炉之中:“不应该啊,每晚都会有’酬金‘’才对,怎么今晚......”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冷笑道:“肯定是司茵那个死丫头,我说她怎么非要出趟门,哪是看什么大夫去了,应该是找了哪个‘办事的’要给她续命呢。”
“没,没没有啊娘,没有!”
司耀宗却听不进去宋氏的话,他像是犯了什么疯病,在身上抓来抓去,随后竟抱头尖叫起来,在满是尘土的地板上打起滚来,不停的尖啸着没有二字。
“没有药!没有药!!”
那没有理智的疯癫模样,与梦中的那个黑影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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