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魔族?”
萧疏寻脑子有些昏沉,洗魂进行了一半,那种噬骨钻心之痛还未散去,就被季怀枕一个转眸带到了九幽之地。
其实他本来也不确定这里就是九幽,只是那股特有的血腥味实在刺鼻,仰头望去高耸的楼宇将九幽的日光化成沙石落在他睫上。
季怀枕故作为难的样子,一手至于身前,另一手搭在其上摸着下巴:“呀,这我怎么给你证明,但我就是看到了。”
殿宇恢弘大气,萧疏寻撑着身子站起,他心下警惕,但也清楚,如若季怀枕真要对他下手,就算他没受这洗魂,也是无所抗衡的。
“我记得先前跟你说过,你所处的世界不过是一幅画卷而已,那我自然会知道许多你不知道的事,比如,你的来路,你的归处。”
季怀枕每说一句便往前走一步,最终在距离萧疏寻半米的距离立住。那双眼像是打量猎物,眸中有一丝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单独直面萧疏寻,面对这个预言中的魔君。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余痛在慢慢消散,就算打不过,萧疏寻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先在气势上输给对方,也挺直了腰,冷眼观察着季怀枕的一举一动。
季怀枕垂下手,笑了:“确实很难让人信服,但你就没想过自己为什么生来就有灵根,为什么摄魂术一点即通?”
除此之外,还有京城那些不触萧疏寻的恶鬼,季怀枕只是将他们引了出来,这些恶鬼说到底,已经是沾了浊气的魔物,他们之所以不伤害萧疏寻,是因为本能的害怕,这还真不是季怀枕的作为,但却是季怀枕的意外之喜。
这样的事自然传遍,无忧也有耳闻。
“加上我一直对萧疏寻的身世有所怀疑,听说此事之后便亲自下入九幽黄泉,问了他的三生石。”无忧靠在软枕上,气息平稳了许多。
“然后呢?”屋内退去了所有人,只余下顾清珩与无忧。
无忧招手示意顾清珩坐下,他这会倒是能和顾清珩静下心来心平气和地说话:“三生石刻问平生,只要是世间生灵,哪怕一草一木皆有所记。我看得真切,萧疏寻乃是魔尊与灵狐的孩子,灵骨承其母,术法随其父,所以才会有他如今。即使你九年前没有带他踏入仙门,他的路也还是会这样走。”
生有灵根,本就异于常人,萧疏寻是仙门术法与魔族秘术同时进修的,但他自己也能感受得到,他这具身体,无论灵根是否完好无损,修炼起摄魂术总是要比玄冰心法要如鱼得水得多。
顾清珩想过为什么,也设想过萧疏寻是魔族中人的可能,他当然也回答了这个假设。
“师父,今日我这样唤你,你是否能换换位置为我想想?”顾清珩站起身几乎是要半跪下去,“我只有三个徒弟,太子自损殒命于九幽,纨绔只论顺水人情不论才德。唯有疏寻,明月直入,无心可猜。万物皆分个善与恶,好与坏,疏寻在我手底下,我与他一路同行,知他不同流俗。”
无忧摆手,对顾清珩的说法并不赞同,换了口气才说道:“我知道你心疼这个徒弟,但你要护他,要保他,也该想想其他人。这三界的天平上不是只有仙与魔,还有无辜受苦的平民百姓。神有天道牵制,凡间事无论好坏神也不可随意插手,但魔不同,若有一日他魔业大成,将再无牵制,这样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你真的不怕吗?”
顾清珩沉默了,心里也竟然隐隐有一些犹豫起来,无忧仰下身子看着天花板:“我修行一世,就是为了能看一眼那九天朝阳,可这仙途走的是这样艰难。我也有欲,也有所念,更有偏执的恶,可飞升上界的头一件事便是要舍掉这些人性中暗面的部分。”
无忧又侧过脸看着顾清珩,呼吸急促起来:“你,我从未想过像你这样去感化一个魔,在那时候我只有杀了他这一个念头,我自问不愧对于苍生,可对现在的萧疏寻来说,也是不公平的。他会入魔,你会成神,你要…要牵制他,唯有你……!”
无忧说到激动处握住了顾清珩的手,尤其是最后这一句,指尖几乎快要指到顾清珩的脑门,却又瞬间松懈下去,一口气呼了出来,胸膛便再也没有起伏。
“师父?”顾清珩还未来得及理解无忧最后的话,赶忙将灵力往无忧体内送,一边喊着人来。
没有人多问一嘴,纵使他们都好奇无忧在临死之前跟顾清珩说了什么。无忧去黄泉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唐旧辞算一个,他自然是好奇无忧在三生石里看到了什么,又看了谁的三生石。
弟子们进进出出与无忧长老做着最后的道别,顾清珩与唐旧辞作为无忧座下唯二的两个亲传弟子,跪在无忧床榻的两侧。顾清珩也看着那张苍老的面庞出神,他已经流泻不出太多情绪,他难过,疑虑,又惋惜。脑中句句都是无忧临走前的话语,入魔,成神,三生石上到底写了什么?萧疏寻这会又在哪呢?
九幽的风携卷着黄沙吹了几缕进来,殿上还是季怀枕和萧疏寻相对而立,萧疏寻已然缓过劲来,一面与季怀枕周旋,分析着他话中真假,一面用余光打量着四周,找寻能够离开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我会入魔,顾清珩会成神,杀了我?”萧疏寻从鼻腔中哼出一声,“现在教唆挑拨都用这么低级的说辞了吗?”
季怀枕波澜不惊,答道:“你不信,起初我也不信,那样的人怎么能成神呢?冥界有三生石,仙界有天命珠,前世因果今世轮回我看得可比你清楚。”
季怀枕同无忧一样,也在怀疑萧疏寻的身份,天命珠确实清晰地说明萧疏寻是魔尊之后,结局却无可探寻。季怀枕便又以百年修为为代价,窥伺了顾清珩的命格。成神是真又如何,那便改了这命数就是。
“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如何信你?”
“你若不信,大可自己去黄泉的三生石前看一看。”季怀枕说着还抬起手朝着门口一指,他们本就已经在九幽之处,下地与黄泉也不过是几步路的事,但他料定萧疏寻不会去,步步靠近,压下了声:“怎么?你怕了?怕自己真的是魔,是生来就背负罪孽的恶?怕配不上那个人?”
萧疏寻猛然抬头,这话真是往他心窝子戳,不若从两人之间划过,逼得季怀枕向后仰去躲开。站稳身子再看,萧疏寻眉间泛红,缓缓睁开眼,怒与恨填满了瞳孔:“我向来讨厌话太多的人,你真是,太烦了。”
话落,萧疏寻和不若分不清是哪个先飞了出去,一前一后将季怀枕围住,不若又在靠近时握回手中,同时一股强烈的魔气挥了出来,绕着季怀枕打去。
季怀枕只是一个转身便轻而易举地躲开了那股魔气,向后跃至阶上负手站着。其实就算他生生接下也无妨,他这具仙魔共修的身躯,早就被他练就了,魔气入体也能轻易化解开来:“不愧是魔尊之子,受了一半的洗魂,还能到这个程度,但你应该知道,就算你挥得出全部实力,也伤不了我分毫。”
“我为何要伤你?”萧疏寻微微勾唇,又是将不若挥了出去,只是这一次目标却不是季怀枕,而是季怀枕一侧的淬炉。
季怀枕瞳孔一缩,发力抵开萧疏寻的那一股魔气,面色不悦:“你真是大胆。”
不若飞回萧疏寻手中,被他横在身前,那双眸子宛若滴血,带着魔族特有的那股戾色与狂妄:“我还有更大胆的。”
话落,无数黑气从不若中涌出,目标无一例外全是淬炉。
季怀枕做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将萧疏寻带到了他的老巢,他更是没想到被洗魂之术折磨了一半的萧疏寻,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实力。
这位仙君也是实打实的生气了,没了一个萧疏寻,他可以再养一个魔族之后,哪怕时间再久一些,但这辛苦淬养的鬼浊绝不能在这最后关头被毁于一旦。
既然萧疏寻如此不识抬举,干脆就此将他直接控制,再寻机会。
季怀枕双手拉开,数道银光闪过,紧接着如同万缕银丝朝着萧疏寻飞去,似乎要将他的身体穿透。
而承接那银丝的不是萧疏寻的血躯,是另一股强硬的力量,看得出应付之人有些吃力,但他还是一步步将银丝退了回去。
萧疏寻本来已经做了赴死的准备,洗魂如是,如今在季怀枕这里也如是,可他没想到,顾清珩会找到他。
也许是实在吃力,也许是萧疏寻自己愣了神,顾清珩从他身侧抵着季怀枕的力走来,像是加了慢动作,萧疏寻想拥他入怀,却怎么也提不起胳膊。
顾清珩没给身侧人一个眼神,紧跟而来的是白渡风,如今画卷中能与季怀枕抗衡只有这三位真神。
白渡风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仅一个弹指,便将季怀枕的力退了回去。顾清珩这才有空去看萧疏寻,还没等他开口萧疏寻就不顾旁人,先把他扯进怀里。
“我知道不合时宜,就这一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