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叶流靠着玻璃窗，闭上了眼睛。
意识模模糊糊，他感觉自己换了个方向，靠在一个宽厚的肩膀上，舒服了许多。
林莉看着这一幕，喃喃：“偏偏是你儿子。”
秦芝：“什么？”
林莉摇头，深感一种被从前的感情牢牢困住的无奈。
送走了秦芝，林莉拉住叶音子，给他们一点钱，“你们先回去，我带音子去一个地方。”
叶流：“带上我怎么了？”
林莉反问：“我带她去找她爸，你也想去？”
“真的？想啊！”叶流惊喜，狂点头，“我是她哥，她爸就是我爸，我也要认祖归宗，哎呦！”
林莉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滚！”
叶流：“小气。”
他们坐电梯去负一层的公交车站，人还挺多，于溯拉住叶流的手，走到后方站着
叶流另一只手握着拉环，不自然地将眼睛望向别方。
“要听歌么？”于溯拿出耳机，单手给叶流戴上，可能是车上太晃了，耳机戴不稳，他认认真真地调整。
指腹不可避免地碰到耳廓，软软的，于溯拨弄了一下，看到那肉眼可见地泛起一抹红色，他弯起眼，“好听么？”
“嗯。”叶流睫毛颤了两下，恰巧车子到了一站，有人下了车 ，旁边露出来两个空位。
他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刚抬脚两步，手心就被扣紧，
回头的一瞬，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呀！
“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于溯看向他，动了动嘴唇，“对呀，你以前不就爱这样么，谁都找不到你。”
叶流切了声，“说得好像你有找我一样。”
“我当然……”
车子紧急刹车，叶流没来得及抓扶手，身子刚往前倾，又往右撞。以他那时的感知，那是两股力量，一种是并不存在的惯性力，一种是真实存在的，带有炽热温度的拉力。
他撞到了于溯的胸膛上，唇差那么几厘米，就贴到了下颌，身体相贴的地方，带有不知道是谁的怦怦怦的心跳，叶流听到了最后那个字，“有。”
“每次都有。”于溯又补充道，“只是区分找到和没找到而已。”
天呐，叶流咬咬唇，往后挪了一步。
回小区的路上，叶流在一个蛋糕店前停下，走进。
冰激凌蛋糕，回到家已经有些化了，叶流目测蜡烛是点不上了，失望：“早知道不买这种了，还以为可以许愿。”
于溯：“这么小一个蛋糕，上帝看不到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你记不记得去年在广场，你送我的除夕礼物。”
叶流难以启齿：“那块硬币？”
于溯：“对。你说可以用来许我的新年愿望。我那时候许的，全实现了。”
“真的？”叶流惊讶，那是他随口乱说的呀，“那下次我也去。”
于溯看着他，开口：“带上我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叶流没说话，于溯又道：“谢谢。”
叶流：“什么？”
“我那时……心情特别不好。”于溯抿了抿唇，“谢谢你送我礼物。”
“哈~”叶流愣了愣，笑得黯淡，“真客气。”
叶音子跟着林莉，来到一所大门前，那是坐落在城市最偏僻的一角，最穷最乱的孤儿院。
她有些害怕，抓紧了林莉的袖子。
林莉跟院长说了些什么，她们从外进到最里面的空地里，一路上吸引了很多异样的目光。
林莉发话:“音子，要有礼貌，他们在跟你打个招呼。”
叶音子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妈妈，我爸爸真的在这么？”
“哈，爸爸？”林莉从包里拿出一包糖，放在她手心，“去分给他们，他们知道你爸爸在哪。”
“哦……”叶音子抱着糖，怯生生的，她一走近，一群小孩就蜂拥而上，她慌忙撒手，糖被扔在地上。
小孩争相抢食，抢不到的便咬人，反击，撕扯做一团。
叶音子被吓哭了，躲在林莉身后，“妈妈。”
“呵。”林莉笑得无奈，十七年前她路过这里，把被扔在门口的小婴儿捡回了家，万万没想到，十七年后她又来这，教育她的亲生女儿。
“音子，别躲，来，看看，睁开眼睛！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啊？回答妈妈！你想成为这样吗？看我！”
叶音子害怕极了，她竭力地摇着头，也抵不住她母亲的抓狂，“你没有爸爸，你只有我，没有我，你就会被扔在这！什么狗屁公主裙，什么洋娃娃，看看他们吃的用的，昨晚你要是跟那人走了，我告诉你，比这更糟！”
“是什么让你在大街上随便认一个男人当爸爸？”
“是妈妈不够好？你不想要妈妈了？啊？”
叶音子抽噎：“不，不是……”
“好既然你不想要，那我也不要你了，你就待在这，和他们在一起，去找你的爸爸去！”林莉提起包就要走，被叶音子抱住了胳膊。
“妈妈，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
林莉怒瞪着她，逼问：“错了？什么错了，哪错了？怎么个错法！”
“我不要爸爸了，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我再也不找爸爸了！”叶音子大声哭嚎，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林莉冷着脸，牵住她的手，“不哭了，回家！”
几天后，叶流在楼梯的拐角处，看到几滴未干透的暗红色的液体，一直往里延伸，他揉了揉眼睛，渐渐停下了。
来到教学楼的小隔间，门合上了，地上带着血迹。
叶流心下一沉，扭开门，看见池白靠坐在墙沿，在进行缓慢的自残。
他的盯着那带血的小刀，“痛么？”
池白看到他，站起来，笑问：“不痛，你想来试试？”
“我不敢。”叶流僵硬着想挪动脚步，还没来得及跑，门就被关上了——
池白的血沾在他的指尖，把刀放在他手心，“试试呗，又死不了。”
叶流：“不了。”
“嘿。”池白抵着门，笑道：“你敢出去我就说是你拿刀伤我，在学校带刀伤人，会被开除吧？”
——叶流双腿交叉坐地上，握着小刀在手上轻轻划了一道，渗出了一点血，他吸了一口气说：“好痛。”
池白吓了一跳，“你干嘛？！你也失恋么？！”
叶流纳闷：“是你叫我割的。”
池白急道：“我吓唬你的！你不会求饶么？！”
“嘿，之前有人把刀放在我这里。”叶流往右偏头，将小刀抵在颈间，“他说一点都不痛，你信么？”
“我，我不信，你还我！”池白慌了，想把刀抢回来。
叶流收在手心，无意识握紧了拳，皮肤传来一阵刺痛，他瞬间松开手，有血一滴一滴地从手心流下来。
“……疯子。”池白摔坐在地上。
叶流晃了晃神，站起来说：“妈的，痛死了，你这个骗子。”
池白给他打开门，边说：“医务室现在还没开门，这得缝针吧？”
叶流跑快了几步，“哦。”
池白跟上他：“你这伤口不打算处理一下？”
叶流把手按在衣服上止血，感觉刀口也没有很深，“多可怜啊，正好让吴建少骂我两句。”
然后让于溯陪他去医院，他们就不用在国旗下念检讨了。
叶流往吴建办公室跑，准备以此请个假，没看清前面，突然被迎面一撞。
“干什么那么急。”于溯揉了揉额，定睛一看，失声：“叶流……”
叶流被撞得有些晕，扶住了栏杆，真正面对于溯的眼神时，他才发觉他那么的窘迫。
“哈，嘶~”
手心被外套裹住，于溯把他拉走。
去医院的路上，林莉开着车，看了一眼后视镜问：“自己弄的？”
叶流说：“不小心的，摔了一跤。”
林莉：“头晕么？”
叶流：“痛。”
“活该。”林莉加快了车速，又要面对着红灯，她烦得拍了一下方向盘。
太痛了。叶流咬着牙，探出脑袋来翻车柜，“你不是有止疼药？”
林莉头昏，“忍忍就到医院了。”
“忍不了。”叶流翻到了，单手扭开盖子，想倒两颗出来。
左手不方便，一下子倒得有点多，林莉瞥了一眼，神经爆炸，直接扭头扇了他一巴掌，“你他妈犯什么病？！给我回去坐着！”
叶流被打懵了，他气冲脑门，把一瓶药全倒嘴巴里：“你开心了？呕。”
于溯抠他的喉咙，让他全吐出来。
“操，轻点，我没想吞。”叶流难受，感觉一阵反胃，他直直给了于溯一拳。
“小心点，叶流。”于溯沉着脸，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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