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宿舍很安静,刑菁压着嗓子透露了这个消息,她叹了一口气,说:“早点睡吧。”
杨枫野点头:“嗯。”
**月,A市还是很热,寝室开了空调,排扇的冷风吹到胳膊,有点凉。
杨枫野裹了裹被子,看见对床的李思琦不舒服地翻了个身。
李思琦懒得装床帘,她的手机闪了一下光,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奇怪。
是误触了么。
杨枫野翻过身,开始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时隔几年又被拉进影子里的原因,杨枫野难得开始做了个回忆过去的梦。
梦里的教室很大,应该是课间,看不清面孔的同学四散地分开聚集着,热闹地闲聊一些事情。
杨枫野坐在靠后的几排,旁边是过道的墙壁。
因为周围人过于吵闹,反而显得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十分冷清,像是特意孤立出来的区域。
她支着脑袋转笔。
书桌上翻开的是一道题目,这时候杨枫野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做梦。毕竟这道题她没有印象。
门后走过几个人,刻意放大的声音,对着她在说。
“我看……这个人就是心里有鬼!”
“有些东西别不信,就是特别玄乎,谁沾上她谁就会倒霉……不信?不信,你听说过18班的■■跳楼了吗?”
名字被梦境糊住,似乎就是在等杨枫野自己想起那个人的名字。
生怕她已经忘掉。
更像是试探。
杨枫野的手指转笔转得飞快,突然间,一个不小心就飞了出去,掉到地上。
“啪。”
很响的一声,笔骨碌碌掉到了说闲话的人脚边。
议论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杨枫野泰然自若地走过去,捡起来。
“多大年纪了还当着面蛐蛐人啊。”杨枫野平静地说,“作业量不饱和?别闹,我赶着明天还要上课。”
那两个人哆嗦了一下,往她背后的墙壁看过去,忙不迭地走了,像是看到了什么要命的海妖。
杨枫野轻轻皱眉,也回头看过去。
还没有看清,额头上先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
棕褐色的,慢慢流下来,粘腻的触感。
然后一条手指那么长的蜘蛛腿掉到她面前。
杨枫野抬头。
一只红色的蜘蛛。
代替了教室墙壁上的时钟,安静地盘踞在上面。
八条腿就像是一个倒计时器。
已经掉了一条。现在只剩下七条。
-
“铃——”
闹钟响起,杨枫野睁开眼。
那种粘腻的触感仿佛还存在,她抹了一把额头,发现是寄居在影子的怪物。
这次是排球。
按理说,那些住到她影子里的怪物,搬来的第一天都会消停一会,然后才慢慢会从影子往外面试探。
杨枫野摁掉闹铃,同样很熟练地把排球也给摁了回去。
现在是早上八点过。还没有开学,室友们大多还在睡觉。杨枫野轻手轻脚地下床,开了自己的小台灯,打开笔记本,开始写日记。
这边的动静似乎弄醒了李思琦。她艰难地睁开一边眼皮,迷迷糊糊地说:“又在写日记么?”
杨枫野点头:“是。你还想看?”
每天记日记的习惯是从初中就开始保持的,杨枫野没怎么瞒过,只有李思琦对这个日记本充满好奇。
每天杨枫野写日记的时间都很早,在清晨。
李思琦每每在前一天晚上口出狂言要逮她写,结果每次都没能从被子里挣扎出来。
今天也是这样。
李思琦努力了大概几秒钟,又安详地沉入梦里。
这样没有早八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还是赶紧珍惜比较好。
杨枫野写完,戴上耳机继续扒谱。
电脑右下角弹过一个快讯新闻。
【突发!欧洲巴尔顿教堂发生火灾,神父斯托克因公殉职。】
巴尔顿教堂是当今现存年代最古老的基督教教堂,里面无论是壁画还是浮雕都相当有名。
这种世界级的景点居然发生了火灾。
杨枫野点进去看。
【今晨8:03分,巴尔顿教堂发生火灾,整座建筑损毁严重。着火位置位于祷告院内部……】
【虽然当地消防部门立即响应启动,全力投入救援,但这座历史古迹还是遭到了严重损害……】
【据本台记者了解,事发当时,神父斯托克正在祷告院沐洗。不幸遇难,享年73岁……】
真可惜。
杨枫野关掉新闻,又随手点进学校论坛。
早上八点,并且还没有正式上课,因此帖子并不算多,最上面的hot贴还是之前导员催体测。
除此之外,在几个哀嚎要上课的帖子下面有新的帖子。
题目很古怪。
杨枫野盯着屏幕。
【08:03,第二条】
论坛很多灌水贴,为了蹭经验而发布。通常情况下,这种帖子很快就会淹没下去。
但这个时间……很巧。杨枫野记得刚刚刷到的巴尔顿教堂火灾,就是八点三分。
杨枫野点进去,贴主匿名。
并且匿名头像与之前发布的海龟汤一致。但是匿名头像系统默认的有十六种,也并不能排除是巧合的可能。
杨枫野顺眼看了下发帖时间。
早上7:00。
然后她退出去,继续扒谱。
再过一会,等到已经快扒完了,这时候室友们也挨个醒了过来。
刘茹茹问:“去食堂吃早餐嘛?”
刑菁:“昨晚点啦,一会我到楼下取。再赖会床,嘿嘿。”
李思琦一副懂了懂了的表情:“小谢给你点的吧。”
刑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野子?”李思琦又对杨枫野说,“一起去不。”
“不想出门。”杨枫野窝在椅子上,两腿盘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不吃早饭对胃不好。”李思琦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不会又打算是跟午饭一起吃了吧。”
杨枫野:“嗯哼。”
杨枫野不怎么爱吃早饭。
她吃早午饭。十一点去吃,食堂刚开门,也不像中午人多,而且早上她通常都没什么胃口。
李思琦耸耸肩,对她这样的生活方式表示不赞同,但也拿她没辙,跟刘茹茹一起去了食堂。
现在刚要到九点,食堂人不算很多。刘茹茹去吃负一层的炒饭,量大管饱还便宜。
李思琦玩着手机在一楼排队。
逛了会购物软件,最后刷论坛。
论坛里都在讨论昨晚跳楼的那个大一新生。
周鸿。李思琦想起来是叫这个名字。
“同学,要吃什么?”打饭的阿姨敲了敲铁盘子问她。
“哦哦。”李思琦收起手机,看了一眼,“一杯豆浆,两个烧麦,还有红糖馒头。”
热腾腾的早饭很快端出来,李思琦找了个位子等刘茹茹上来。
周围的人同样在吃着早饭,学校一如既往地开张着,学生们吃饭,然后上学,老师们吃饭,然后备课,职工们吃饭,然后各自上班。
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今天的日程。
人多到一定程度,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思琦刷着手机。
校园论坛里倒是议论纷纷。只不过早上醒来,昨晚她收藏的许多帖子已经被管理员锁了。现在首页飘着的都是一些缩写,大家仿佛对接暗号的地下工作者。
一个熟悉的匿名头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跟之前海龟汤的匿名贴主一模一样的头像,李思琦想到题目里的蜘蛛,PTSD犯了。
她点进去看。
帖子的题目奇奇怪怪的。
【08:03,第二条】
没翻多久,又找到了一个类似的标题。
【00:46,第一条】
又是什么水经验的帖子吧。
李思琦没太在意,旁边突然有人走了过来。
“早上好。”
李思琦抬头。是闫毕和刑菁的男朋友谢兆民。
两个人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闫毕好一点,谢兆民眼睛底下挂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跟她打招呼的是闫毕,眼睛却没往她这边看,反而略微往下,像是在看她的手机屏幕。
谢兆民当初追刑菁的时候,李思琦撮合有大功。她倒是不知道闫毕怎么跟谢兆民认识的,但是看到谢兆民带着闫毕过来,李思琦便有些意味地盯着他们。
李思琦:“有什么事吗。我不帮忙追人。已退休。”
刑菁是当时也想谈恋爱,旁敲侧击下对谢兆民也有好感,所以她才撮合。
可是野子一天到晚就抱着她的电脑,音游,又不追星也不看番,除了爱好音游和扒谱之外几乎就不混别的圈子了,也不大爱跟男生讲话。杨枫野长得安安静静,标准的隔壁家乖学生,还经常走神,整个人看上去常常是有点脱线,偶尔还有点呆。
刚开学的时候,李思琦还担心过她会被人骗。但男生愣是没人能够找到共同话题。
而杨枫野常常把天聊死。
简直就是个人机。
还是没联网的那种。
这么算下来,反而是闫毕待在她身边的时间算久。即使带新生的任务结束了,还在跟杨枫野保持联系。
李思琦叼着豆浆吸管,狐疑地审视他。
终于想起体测的时候,她被杨枫野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想问什么。
闫毕之前带的大一新生,是杨枫野和另外两个男生,和李思琦仅见过几面。李思琦只从杨枫野嘴里听说这个学长是个成绩不错的好人。
但是,昨天。闫毕特地给她带水。
这家伙……难不成也……
闫毕感受到李思琦的打量,耸耸肩,问:“你还记得昨天的海龟汤么?”
“嗯。怎么了?”
“帖子被管理员删了。”闫毕和谢兆民端着早餐坐到她旁边,“我联系不上贴主了,还对谜底蛮好奇的。”
“这个啊。”李思琦收回了视线,“应该是蜘蛛。”
闫毕不动声色:“蜘蛛?”
“嗯。”李思琦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野子说,【我】应该是一个蜘蛛,八条花瓣指的是八条腿。”
闫毕眯起眼睛。
“学妹么?”
“嗯。”
李思琦观察闫毕的神色。这人跟其他人打招呼,好像向来只有一句“你好”。虽然很礼貌,但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礼貌。
唯独杨枫野有个称呼。
“她怎么知道的?”闫毕问。
“当然是跟贴主确认了。”李思琦没提是从自己的手机联系上的贴主。
闫毕问完这两句,便没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手指轻轻搭在桌面上。
谢兆民一直在吃早餐,这时终于缓过来了一会:“菁菁起床了吗?她还没回我消息。”
“我走的时候她醒了。”李思琦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早上还没来得及问后续,“周鸿……那个学弟怎么样了?”
“抢救无效。”谢兆民抹了把脸,“昨晚通宵在医院,后来又去了警局办手续,现在才有时间回来吃点东西。我待会补个觉,下午又要带着周鸿的室友一起去。”
“真辛苦。”李思琦感慨。
“那学妹醒了么。”闫毕问。
李思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然后说:“早醒了。没有早八的时候,即使是周末,她也一般七八点起床。”
“八点。”
闫毕重复了一遍。
他低头看论坛,那两个帖子的标题。
【08:03,第二条】
【00:46,第一条】
“我听谢兆民讲,昨晚她跑去13公寓楼下捡球,差点看到了周鸿。”闫毕说,“她还好吧?”
“感觉昨晚她睡挺晚的。”李思琦不动声色地说,“十二点过我还能听见她好像在跟菁菁说话。”
他在明目张胆地打听!
李思琦开始挑剔地审视闫毕。
闫毕看上去相当心不在焉,吃饭都在走神。
更确定了!
李思琦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得出正确的结论。
闫毕对比李思琦说出的时间,和匿名贴的发布。考虑到李思琦应该没有隐瞒信息的动机,所以说出的话比较可信。
[十二点过还醒着。]
发布时间:00:00
帖子主题:【00:46,第一条】
00:46,周鸿抢救无效死亡。
[一般七八点起床。]
发布时间:7:00
帖子主题:【08:03,第二条】
08:03,神父斯托克火灾身亡。
对上了。
闫毕心想。
杨枫野,有问题。
闫毕:对上了!
李思琦:对上了!
杨枫野:[合十]你俩先别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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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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