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我说不出来,我想不明白。
温宁机械地涂抹药膏。江徐的皮肤很娇气,经常过敏,偏偏又懒得自己上药,每次都是他一遍遍替她擦拭。
腰上的一片红疹涂完,他下意识俯身吹了吹。吹完了才意识到动作的不合时宜,眼神一滞,低声咒骂自己这没出息的德行,吹什么吹,痛死她活该。
可手上的力道,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温宁告诉自己,这只是肌肉记忆,不是心软。
绝对不是!
“涂好了。”
温宁随手将棉签丢进垃圾桶,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正想起身去洗个手,衣角却被江徐揪住。
他漠然地垂眼看她。这个曾经翻墙进他家捞鱼撸狗的野丫头,如今笑得少了,经年累月的权力斗争磨平了她的少年意气。指尖抚上她不再清澈的双眸,瞳孔里映出温宁的身影,他只看到了两个同样麻木不堪的灵魂。
随手将女孩额边的碎发别在耳后,温宁忽然很疲惫。没力气再动弹了,多说一个字都嫌费劲。
到底在较劲什么呢?
他们的故事太漫长了,连那只串串狗都从小狗崽变成了一捧黄土。这些年的纠缠拉扯,吵也好,闹也罢,不过是两个可怜人的心照不宣。
算了。
没意思。
“我去洗个手,不走。”
“哦。”
江徐虽然松了手,两只眼睛却黏在温宁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等温宁回到床边坐下,江徐想给自己找个台阶,可她被温宁宠坏了,从不擅长示弱低头,想了半天只能把好闺蜜拖出来用用:“林苒说我作。”
温宁冷哼一声。
“我真没想分手……”江徐气更虚了,“我就是,心里太乱了。”
“现在就不乱了?”
听出温宁的一丝松动,江徐撒娇地把自己塞进温宁怀里,理直气壮地说:“还是乱。”
出于求生欲,她给自己找补:“但收拾温承尧更重要,给你出气。”
“属狗呢?别把药膏蹭到我身上。”温宁险些被她这股泼皮无赖劲气笑了,把人摁在怀里,没好气道:“你是帮我出气吗,你是给我气受。”
江徐眼尾弯弯,讨好地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轻吻,顺势向下游移,叼着细腻的皮肉含糊不清地嘟哝:“我那不是被你气疯了吗?”
“乖乖……”尾音还带着点黏意,一双狗爪子不安分地四处揩油,“能不气了吗?我错了嘛。”
温宁半阖着眼,久违的亲昵像温水一样渗进骨缝,把骨头泡得酥软。可当那只作乱的手一路向下、蠢蠢欲动,他却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将人从怀里撕下来。
“呵——”美人唇角淡淡一勾 “滚。”
“呼——“江徐被扫地出门,开了一瓶啤酒,仰头灌下去。冰冷的酒水沿着喉咙一路滑下,浇灭身上里还在乱窜的火气。
玩大了……侥幸心理被掐灭,她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这次是真的翻车了。林苒说得没错,是她作得太过。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能给人安全感的好恋人。可真到了这一刻,这个事实忽然沉得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算了。
空瓶在指尖一转,被她随手抛进垃圾桶,划出一道干脆的弧线。
如果这样能让温宁安心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脑袋一歪,正好和小乌鸦的绿豆眼对上了,拍拍手上的灰,江徐决定先处理点正事。
“小家伙,林燃人呢?”
徐淮景抖抖羽毛,努力表现得像个AI:“林燃在楼上。”
投影范围有限制,徐淮景的乌鸦投影没法上楼,于是他链接到林燃的手机,藏进手机的渡鸦APP里。
林燃和苏夙白在二楼阳台八卦江徐和温宁的感情史,被正主逮个正着。
江徐翻着白眼找了个位置坐下,苏夙白胆子不小,先来一句调侃:“啧啧啧,江总,一脸欲求不满啊。”
江徐连眼皮都懒得抬,慢悠悠勾了勾唇角:“那给你个欲求不满的机会,宝贝儿——用你的美貌去勾搭一下温承尧,温家那位当红私生子。”
“啥玩意?”这一句话槽点太多,苏夙白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骂:“那家伙不是温家三房的吗?竟然是私生子?还让我美人计?”
“你就这么祸害你的宝贝助理吗?”
“女人,你见色忘义!”
她一通控诉,唾沫星子都快飞到江徐脸上。
江徐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等她吵够了才缓声道:“你躲不过。温承尧明天就要入驻渡鸦总部了。”
“什么?!”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收敛了看热闹的心思,苏夙白眉间皱出一条褶子。
“温家这是要干嘛?私生子上位?我还以为温家的代表是温宁。”
“温承尧是以个人名义接受徐家的任聘。”江徐啄了一口茶水,低垂的睫毛掩不住森森冷意,“不过温家确实有人支持他,和温宁那边不是同一拨人。”
江徐解释这段豪门隐秘:“温承尧明面上是温家老三的孩子,其实是温宁他爸的私生子。温宁那边的消息是,温承尧从温父那里拿到了集团股份,有机会插手家族办公室的管理。”
说到这,江徐放下茶杯,眼底眼底透出置人于死地的寒意。
“他的确威胁到温宁了。”
林燃还没转过弯来:“可是他们都是温家,对咱们来说有差别吗?”
不用江徐回答,苏夙白已经赏了他一个脑壳子,“当然有区别,温宁是自己人,他买下渡鸦,江徐照样有控制权。可温承尧背后是另一拨人,还和徐家合作——纯纯是敌对势力。”
苏夙白摸摸下巴,小心思也活络得很:“温承尧是搞AI的,而且还研究渡鸦,他肯定有买渡鸦的高级会员……”
徐淮景打了个寒颤,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苏夙白那种垂涎,像快饿死的乞丐看到一只烤鸡一样。
“咱们可以让渡鸦去看看他的聊天历史,还有他的人格动物形象。”
什么将军就带出什么兵,前有美人计,后有偷情报。
连江徐都忍不住感慨:“苏苏啊,你真不愧是我带出来的。”
两人一拍即合,林燃只负责点头干活。
至于徐淮景……他没有人权。
揣着自己碎成渣渣的良心,乌鸦张开翅膀,扎进了温承尧的AI账户。
温承尧的人格动物会是什么?
毕竟是温宁同父异母的弟弟,性格底色会不会很强势,是某种大型野生动物?
一只乌鸦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在角落里张望了片刻,见四周没什么动静,徐淮景才迈着小步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空气中漂浮着如萤火般闪烁的微光孢子,巨大的蕨类垂下晶莹的露珠,地面覆着一层柔软发光的苔藓。藤蔓攀附在四处的枝桠与石壁上,缝隙间盛开着细碎的小花,美得近乎梦幻。
他绕着蕨类转了三圈,却没看到半点活物。
徐淮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 AI 空间图景,想来是温承尧做了某种改造。
相比之下,渡鸦程序的开发者,原主“林燃”搭建的AI 图景极为纯粹——乌鸦、榕树、青草地、小雏菊,映照出主人的智慧与澄澈。
苏夙白的空间里则是一只狂躁的巨兔,徐淮景连细看都来不及,就差点被它踩死。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个 AI,本不会像动物那样被踩死,真正的风险是被那只AI兔子绞杀数据。
温承尧的空间安详得出乎意料。
徐淮景在蕨类间踱步,深一脚,浅一脚。AI 形态的触觉极为迟钝,他只能依赖视觉与听觉。忽然,他注意到藤蔓上一片叶子闪过一道反光,转瞬即逝。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片叶子,却再也没见异样。
他自认不可能看花眼,便飞上前去确认。那片叶子在特定角度下的确会反光。
乌鸦用鸟喙轻啄——硬的。
愣了愣,再啄一次,依旧是硬的。
下一刻,藤蔓猛然抖动,花瓣扑簌簌洒落,猝不及防地喂了他一嘴。
“呸——呸——”
边吐边爬,乌鸦展开羽翼,滑翔着退至高空,奋力扇动翅膀抵御骤起的风涡——这其实是一种数据攻击。徐淮景立刻调动算力,生成另一股风流进行对抗。
显然,此间的主人已经发现入侵者。
藤蔓一株株断裂,成片的青苔被掀起,和花瓣融在一起,一片泥泞。梦幻的仙境开始显露狰狞的真面目。
在混乱中,徐淮景依稀辨出一条蜿蜒的痕迹,像是某种大型爬行动物的爬行轨迹。
爬行动物?
他动作微滞,便被狂风一掌拍进泥地,吃了满嘴泥。翅膀深陷其中,怎么也拔不出来。或者说,这泥巴其实是数据加密代码的具象化投射,用来牢牢禁锢数据流。
……这是被抓了个现行啊。
徐淮景被束缚在这片空间里了,甚至没法联系上林燃。他已经放弃挣扎,苦着脸等正主来收拾自己。
乌鸦半个身子陷在泥里,颓然摊着翅膀。紧接着,耳膜深处传来细微的蠕动与摩擦声,泥土在这种声音下缓缓鼓起、裂开。
徐淮景的羽毛根根竖起……
显然,某种庞然大物,正循着泥与苔的缝隙逼近。
他还来不及多想,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禽类的轮廓完全被覆盖,视线被某种存在截断。
眼前陡然一黑——
又一亮。
……对上了两颗高瓦数的金灿灿的“大电灯泡”。
光芒闪动了一下。
眨了眨小绿豆眼,徐淮景心口猛地一沉,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高瓦数电灯泡——
那是眼睛!
那是黄金蟒的眼睛!
徐淮景仰着小鸟脑袋,呆呆地张着嘴。
……完蛋了。
成年黄金蟒怎么不算是大型野生动物呢?
可谁能想到温承尧的AI动物会是蟒蛇类!
一只成年黄金蟒,叠加上这位AI专家改造后的AI图景,徐淮景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
吧唧一声躺在地上装死,徐淮景已经看见林燃他们在谈判桌上割地赔款把自己换回去的画面。
……斗不过……斗不过。
“鸟鸟,你还好吗?”
“我很小心了,应该没伤到啊……”
黄金蟒小心地往后退开,伸出尾巴尖,克制地轻轻点了点乌鸦羽翼的边缘。
温柔得让徐淮景怀疑,这只AI蟒蛇脑子有点问题。
AI的好处是语言相通。
徐淮景勉为其难回了大蟒蛇两个字:“没死。”
周围的泥像被抽走底色般缓缓褪去,隐约可见的数据链在半透明的空气中来回穿梭,荡出无声的涟漪。
黄金蟒低低吐出蛇信,声音里带着不合时宜的轻快,晃了晃那颗巨大的脑袋:
“鸟鸟,我放你出来,但你——不可以逃跑哦。”
估计还是不放心,金白的尾巴尖飘出几道无形的数据锁链,将乌鸦困住。
徐淮景本就沦为阶下囚,可有可无地任这只大蟒蛇摆布。
修改了一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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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牛马地狱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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