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江城开始下雨。雨很小，小小的雨滴落下来连成了一条线。
雨幕中，穿过人群没打伞慢悠悠走着的孙星泽格外惹人注意。没过多久，雨势渐大，他的脚步依旧保持着匀速，没有加快的趋势。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他掏出，看了一眼来电，又挂掉。
手机接着又响了一分钟，他仍旧没接。
他不慌不忙推开小区楼栋的大门，看见梁炽从电梯里走出来。
梁炽低着头，朝着手机里骂了一句：“卧槽，李子非，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来江城是为了躲董悦，你还告诉董悦……”
李子非真的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他抬头一眼看见淋了雨的孙星泽走进来。
大衣表面已经淋湿，水珠顺着发尖滴落下来，落在脸上形成一道道水痕。戴的眼镜上蒙了一层雾气。
他停下脚步，取下眼镜，撩起里面的衣服随便擦了一下。
“不是。”李子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他来江城是为了躲董悦？”
“先挂了。”梁炽没等李子非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孙星泽在机场给梁炽打电话，梁炽赶去机场接他，一路上孙星泽靠在椅子上，手里的手机一直响，他也没看。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孙星泽说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梁炽自己开车进了小区地下停车场，车还没熄火，接到董悦的电话。董悦开口，就是问孙星泽住的地方的地址，说了没两句，便哭了。
梁炽安静听董悦说完，睁着眼说瞎话：“我没去过，真不知道。”
董悦得到这样的回答，也没再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进电梯的时候，梁炽压不住心里的好奇问了一句：“董悦还想找你复合？”
孙星泽盯着电梯电子屏上的数字，没答话。
他俩分手一年，分手的时候，孙星泽删掉了董悦所有的联系方式。
“李子非？”孙星泽转移了话题。
“嗯。”梁炽点头，想随口扯了个理由混过去。又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得让孙星泽知道：“董悦来江城了，给子非打电话，问了我的地址，他不知道你在躲着她，他给了。”
“嗯。”孙星泽表现的很淡定。
回到房间，孙星泽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什么都没变。他有些感概，才回豫章呆了几天，为了躲人又跑到江城来了。
梁炽在阳台打电话，不知道在和谁说些什么。孙星泽躺在床上，翻出微信去看。
点进去，和宋晚风的微信框里，一片空白。
又顺着往下看，联系人那里，董悦的好友申请还挂着。
他打开行李箱，拿出衣服去洗澡。出来，梁炽坐在客厅，好像在等他。
“东西给你。”是宋晚风没要的东西。
孙星泽擦着头发，走过去拿了。
吹完头发出来，梁炽还坐在客厅，拆开了今天抽奖抽到的新手机。
“什么时候买的？”孙星泽走过去，在旁边坐下，看着他
“今天抽奖的奖品，用你单身一辈子换来的。”梁炽大笑起来：“然后中了。”
孙星泽脸当场黑了，白了梁炽一眼。
梁炽撕开手机外面的保护膜，长按开机键开机。屏幕一亮，梁炽先在应用商店找了王者，点了下载。
“来一局？”
孙星泽去房间拿了手机过来，两人在客厅开了局王者。第一局，孙星泽玩的射手，梁炽玩的打野。
新手机玩游戏很流畅，那局给梁炽打爽了。赢了后，又开了一局。
越玩越上头，两人玩到好久才睡。
那场雨下了一整晚，雨里夹杂着雪粒子，到中午，开始飘小雪花。
江城年前的第二场雪，宋晚风站在窗前，看着空中的雪花飞舞，下坠。窗外，万籁俱静。
第一场雪，她跟着周初去了南沪，没有看到。
门外响起说话声，是许涵语的声音。她听了一会，还有陈毅寻的声音。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有说有笑的。
宋晚风拉开房门，看到客厅站着的两人，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毅寻手里拿的箱子，还有脸上那如冰雪融化后的笑意。
陈毅寻看到她，许涵语也转过身来。
“晚晚，我先去换身衣服。”许涵语自然的从陈毅寻手里拿回箱子。
眼神在两人身上游走一番，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她走过去，陈毅寻根本不理她，直接回了房间。
宋晚风越看两人越不对劲，回到客卧。许涵语打开了行李箱，蹲在行李箱边，拿出里面的脏衣服。
她走过去：“你和我哥怎么一起回来了？”
许涵语蹲着抬头，她一只手撑着那张精致的小脸，想了想：“我说在楼下碰见了，你信吗？”
宋晚风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信。”
许涵语把脏衣服抱起来：“你哥，我们公司下一个项目的新客户。”
“啊？”宋晚风惊讶的下巴快掉地上了：“跟他对接的该不会是你？”
“嗯。”许涵语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自求多福。”
“什么啊？”
“你知道我哥在工作里有多难搞嘛。”宋晚风好意提醒：“简直挑剔的不行。”
她大学期间，为了盖实习章，去陈毅寻公司实习了两个月。每天给陈毅寻汇报工作进度，想死的心都有。
“还好。”许涵语公司这个项目已经开展一周了，她和陈毅寻也接触了两次，感觉还好。
宋晚风坐在床边：“没为难你就行。”
两人来到客厅，一起去了阳台，陈毅寻也在。
脚边的洗衣机，滚筒在转。陈毅寻敲出一支烟，看到两人之后，又放回去。
“洗衣服？”陈毅寻明知故问。
“嗯。”许涵语抱着脏衣服，扔进一旁的脏衣篓里。
陈毅寻在阳台站了会，回到了客厅。
宋晚风和许涵语两人窝在客厅，身上盖着一床粉色的毛毯，挤在一起看平板。
陈毅寻从房间出来：“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好，我要吃西餐。”宋晚风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陈毅寻根本没理她，又问一遍。
“西餐。”许涵语也说道。
梁炽刚睡醒，还没清醒，连名字也没看，接了：“一大早，干吗？”
“董悦在你家楼下。”李子非怕被骂，说完挂了电话。
咚咚咚，几声忙音，没了声音。
梁炽清醒过来，从床上爬起来，鞋没来得及穿，拉开房门，看到在门口换鞋的孙星泽。
梁炽望着他走出去的身影，心里猜到一二。
董悦真找到这来了。
雪停了，街上的人又多了起来。
孙星泽到楼下，董悦正好站在门口。
看到孙星泽，董悦立即走了过来。
“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问了李子非，他说你在江城。”
楼栋的门再次被人推开，风从外面灌进来，直往孙星泽身上扑。
行人进进出出，有些话在这种场合说确实不适合。
孙星泽双手踹进大衣兜里，往外走。
董悦跟在身后：“去哪？”
孙星泽放慢了脚步，没停。
他回了两字：“吃饭。”
中午醒的晚，在床上躺着刷手机，早餐也没吃，确实饿了。
梁炽住的地方，离最近的商场有点远。孙星泽叫了个车，到最近的商场。
吃饭时间，商场里面人满为患。吃饭的地方外面都围坐着人在等号。
找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找了一家西餐店人不算多。
孙星泽拿了号，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拿出手机，五六条微信。
梁炽的消息轰炸。
梁炽：【她真来了？】
梁炽：【？】
梁炽：【我记得你上次不是明确拒绝过了吗？】
梁炽：【兄弟，说实话，需要我打个电话救你出来嘛？】
孙星泽低头一条一条的去回。
孙星泽：【是。】
孙星泽：【不用，我能解决。】
回完消息，门口叫号的服务员刚好叫到他们。
孙星泽起身跟着服务员往里走，董悦跟在身后。
这一路，董悦跟在他身后，乖巧的像只温顺的小猫。
到了桌位，孙星泽坐下扫码点餐。
董悦的喜好和忌口，他还记得一点。
虽说分手了，但基本的绅士风度还是要的。
他点好餐，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董悦看着他手里的动作，想起以前：“以前，你和我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也会这样。和我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去看手机。”
那个时候，你的眼里只有我。
“有意思嘛？”孙星泽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董悦，我们分手一年了。现在，提那些还有意思吗？”
他往后靠，仰着头，直奔主题：“如果你这次来江城单纯是为了见我一面，想让我和你复合，我觉得没有必要。分手的时候，我问过你，你说你放不下他。怎么，现在又放不下我了？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犯贱的人吗？你不爱我的时候，我真心的成全你？你爱我的时候，我满心欢喜的凑上去？”
“不是的，星泽。”董悦一时慌了神，解释道：“那个时候是是我没有认清自己的真心。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想弥补你。”
“弥补？怎么弥补？”孙星泽苦笑了一下：“董悦，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恨你吗？是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为了你，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为了你，我伤害了一个很好的女孩。我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会过的很幸福。
“对不起，星泽。”董悦红了眼眶，声音逐渐变小，到最后，也听不清了。
服务员端着菜过来，孙星泽站了起来走了出去。他的情绪今天到达了最高点，继续和董悦待下去不知道会怎样。
他在外面站了两分钟，又进去，像无事发生在董悦面前坐下来。
董悦眼眶还是红的，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宋晚风和许涵语坐在店外面，等叫号。叫到他们，她四处看了一圈找陈毅寻，没看到人。她给陈毅寻打电话，正在通话中。她和许涵语先进去了，坐下后，给陈毅寻发了微信。
店里的装修偏西式，头顶安装的氛围灯，四周还绕了一圈绿色的塑料树藤，遮住了大部分光线，音乐清幽。
宋晚风吃饭喜欢靠窗坐，服务员领着人进去，恰好是一张靠窗的桌子。
她坐下，翻着菜单，点了一份牛排，一份水果沙拉，一份蘑菇汤。她拿着菜单往许涵语那边挪，让许涵语点。
许涵语在牛排和意面之间纠结，两个都想吃，一时拿不定主意。
“两份黑椒牛排，一份番茄意面。”陈毅寻在对面的空位坐下，他拿着瓶红酒：“还有一份榴莲披萨，这瓶酒帮忙醒一下。”
陈毅寻拿着毛巾擦手：“你和生生喝酒，我开车今天就不喝了。”
原来是下去拿酒了。
宋晚风对红酒不懂，但是她知道，陈毅寻那的酒都不差。
不过今天陈毅寻怎么这么好心，还开瓶酒给她喝。她也不想深究原因，陈毅寻愿意，她喝就完了。
宋晚风的牛排先上，她将酱汁浇在牛排上，她拿起刀叉切着牛排，身后传出弱弱的哭泣声。
“你不愿意复合是因为那个女孩吗？李子非说，你在江城认识了一个女孩。是不是因为她？你才不愿意和我复合？”
“不是。”孙星泽内心掀不起任何波澜：“董悦，我已经不爱你了。”
在你再次抛弃我的时候，我就不爱你了。
复合？宋晚风只听到了这两个字，手里的动作放缓，她的思绪飘到了身后隔壁桌。
这是分手后求复合？
董悦不信： “你说你不爱我了，那为什么我生病的时候，你还去医院照顾我。还让李子非给我送药，叮嘱我好好吃饭。还有……”
“停。”孙星泽实在听不下去，出声打断她：“那次你发烧，你三番五次给我打电话，我才去的。药是我让李子非送的，他说了什么，我毫不知情。”
孙星泽每一句解释就像一把刀，一刀又一刀剜着董悦的心。
眼泪决堤，董悦拎着包跑出了餐厅。孙星泽坐在那，没追出去。
其他的人没注意这边，宋晚风感受到一阵凉风，嗖的一下，人跑出去了。
点的菜一个没动，孙星泽叫来服务员，将菜打包。他走到前台结账，折返回来。
宋晚风切好一块牛排，蘸满了酱汁，放嘴里，嚼了两口。
头一抬，视线与看过来的孙星泽撞上。
两人都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
他不是回豫章了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涵语也看到了，差点叫出声，还好忍住了。
孙星泽快速收回目光，招呼都没打，拎起打包好的菜离开了店。
宋晚风放下手里的刀叉，顾不上什么，扔下那两人，追了出去。
她四处寻找孙星泽的身影，在扶梯口看到他。
“孙星泽。”她追上去，心跳的极快，微微喘着气，眼里满是惊喜：“你不是回豫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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