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寻点了几个菜，最后一个菜上完。
陈毅寻起身，和宋妤说了两句，去了隔壁包厢。
有个合作商的老板刚好在隔壁包厢吃饭，他想着过去问候一下。
进去的时候，他没想到吴曼也在。
吴曼坐在门边，一身墨绿色的秋冬款旗袍，半披发，用一只簪子挽起，戴了一对碧绿色的玉石耳坠子。妆面淡雅，清新脱俗。
陈毅寻直接掠过她，都没看她一眼。走到主位旁，在那喝了杯茶，聊了几句合作上的事。
出来时，宋晚风也从包厢出来了。
两人正好撞见，宋晚风上前去，包厢门还没关，半掩着，她正好看见对门坐着的吴曼。
她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陈毅寻，啧了两声。
陈毅寻看她身后没人跟着出来，心里猜到半分：“人走了？”
“嗯。”她拍了一下陈毅寻的胳膊：“放心，没吃完的我让人打包了，不会浪费。”
“妈出钱，你跟妈交代吧。”陈毅寻轻飘飘来了一句。
宋晚风知道今天在劫难逃。
陈毅寻回到宋妤在的包厢，宋晚风站在门外，没敢跟着进去。
宋妤出来时，脸色铁青，一肚子火。
宋晚风快速上前，故作殷勤要给宋妤拎包，手刚碰到胳膊，被宋妤一把甩开。
宋晚风像狗腿子一样跟在宋妤身后，陈毅寻正欲跟上去，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
陈毅寻听声音便知道是吴曼，他脚步没停，手里拿着宋晚风的围巾追着两人下去了。
宋妤头也不回，步伐急促。走出店门，下了台阶，宋妤放缓了脚步，徒然停下来，狠狠瞪了宋晚风一眼，恨铁不成钢：“是哪不合适？”
宋晚风不想在外面说这种事，拉着宋妤的胳膊往停车的地方去。
“说话。”宋妤看着宋晚风那毫不在意的样子，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宋晚风心头一颤，垂下头。
“到底哪不合适？”宋妤再次重复了一遍。
“妈，我俩相互都觉得不合适，何必呢。”宋晚风委屈巴巴的，眼角噙着两滴泪，下一秒快要哭出来。
宋妤正在气头上，宋晚风的解释在宋妤看来，纯纯就是为了逃脱相亲而找的借口。
“这个不合适，那个不合适，你说什么样的才合适？你给我一个标准，我按照你的标准去找。”宋妤说话音量不自觉拔高，语气生硬：“你要是心里还想着去豫章，你就当没我这个妈。”
豫章两个字一出来，宋晚风意识到，宋妤这次是真生气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那些委屈一股脑冒出来，眼泪哗的一下，止不住往下掉。
“妈。”她垂下眼，声音渐弱：“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您让我自己来行吗？”
宋妤背对着她，肩膀微抖，抬手抹着泪：“让你自己来，把自己搞成那个鬼样子。”
门口围了几个人，老板娘也出来了，见是认识的人，上前去挽住了宋妤的胳膊，打圆场：“宋姐，外面冷，有什么话进去说。”
宋妤斜眼看了眼宋晚风，跟着老板娘进去了。
孙星泽脚踏进院子，刚好听到宋妤说的后面那句。
院门进去，是个景观池，一条弯曲的石子小路。两边是用青砖砌的两个半月形花坛，栽了绿植还有几株山茶。
石子路两旁放着几盏路灯，灯光昏暗，勉强看得清人影。
灯光下，细小的雨丝垂直下落，像银针没入黑夜里，渗进宋晚风茶棕色的头发里。
门口的人散去，院子里安静下来。
孙星泽往角落看去，黑色的车身旁，一身白色毛呢大衣的宋晚风站在那里，格外显眼。
李子非嘴边叼着支烟，看着刚在身侧的人迈了两大步，调转方向，目标明确。
孙星泽撑开手里的伞，伞面遮住宋晚风整个人。
宋晚风转过身，抬头，看到那张脸，眼泪反而更加汹涌。
宋晚风仰着头，眼眶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晚晚。”陈毅寻小跑过去，隔开了两个人。
陈毅寻在店门口站了有几分钟，看着孙星泽走过去，撑开伞。
宋晚风看到陈毅寻心里委屈更重，情绪上头，她毫无理智，扑进陈毅寻怀里，哭出声来。
哭声渐大，宋晚风头埋在陈毅寻怀里，双手抓着卫衣的衣摆。
孙星泽往后退了一小步，抬眼看向陈毅寻，手里的伞仍然撑在宋晚风头上。
陈毅寻也看过来，两人错开目光，陈毅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手抚上宋晚风的脑袋，掌心顺着发尾往下，安抚她的情绪。
没有说一句话，孙星泽撑着伞默默离开。
李子非站在门口，看到了全程，看着孙星泽过来，挑眉问道：“谁啊？”
“一个朋友。”孙星泽收伞答道。
李子非可没听说他在江城还有什么异性朋友。
“你在江城的异性朋友，我大概都认识。”李子非眯着眼，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宋晚风一番。
“这个你也认识。”孙星泽看向宋晚风站着的那个方向，那个名字在齿间细细碾着，温柔缱绻：“宋晚风。”
“啊？”李子非睁大了眼，嘴边的烟掉到了脚边。他弯腰下去捡，起身时，孙星泽已经离开。
二楼醉春风包厢，梁炽早早坐在里面，还有赵琪。
李子非一进去，就像个大喇叭，拉着赵琪就开始了。
“我靠，跟你说个大八卦，刚在下面遇到一个人，那个人你肯定猜不到。”李子非故意停顿了两秒，偷偷看向孙星泽，观察孙星泽的反应。
赵琪被他勾起了兴趣，急着想听后续。
李子非看孙星泽没太大反应，胆子大起来，拉着赵琪继续：“宋晚风。”那声音大的，恨不得让隔壁包间的人都听到。
赵琪一时没想起来，懵懵的：“谁啊？”
“唉哟，我的哥。就是之前追星哥追到豫章去的那个女孩。”
梁炽全程没说话，听着李子非和赵琪在那说。
孙星泽翻开菜单，推到两人面前，打断了两人的话：“是我要她来的，不是她追过来的。”
李子非和赵琪齐刷刷看向孙星泽，露出震惊的表情。
孙星泽一脸淡定，低头刷手机。
吃完饭，孙星泽叫了车，给李子非和赵琪送到酒店去。
他折返回去结账，看到梁炽站在收银台前，手里拿着张帐单，朝他招招手。
“你的帐已经有人结过了。”梁炽将帐单拍他手里：“你啊，又欠人家一笔人情债。”
孙星泽看着那帐单，心里五味杂陈。
十点过后，雨渐渐大了，大颗的雨滴砸在车上，雨刷器正在卖力的工作。
车停在路边，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流，车内窗户上蒙了一层水汽。
宋晚风拨通了陈恣婷的电话，问了两句挂断。
上楼，住院部13楼，走廊的灯没熄，有几个人站在外面，聚精会神低头刷手机。病房门都关着，里面灯全部熄了。
宋晚风步子抬得很轻，怕吵醒病房的人。她在病房门口站了会，去了护士站，将手里的礼品放在了护士站，跟护士交代了两句。
她下楼，陈毅寻站在门口，刚好抽完了一支烟。
陈毅寻看她出来，拿着外套过去，给她穿上。
微信滴一声，弹出一条消息。
爱吃薯条：“玩吗？”
她看了一眼，没回复。
坐上车，她调整座椅背靠，往后调低。系上安全带，回了微信。
打开游戏，爱吃薯条在线。发来一条组队邀请，她点了同意。
秒开，她选了辅助，爱吃薯条一如既往玩了射手。
她还是全程跟着射手，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这次爱吃薯条打的不像之前激进，一直是正常节奏，打的很稳。
两人都没开麦，车里只有游戏的背景音乐和适宜的语音播报。
车开进地下车库，刚开第二局。车库信号不好，游戏不如刚才流畅，她选完英雄，便卡在那个界面不动了。
车一停稳，她解开安全带，完全没顾上身后的陈毅寻，走到电梯口，按了电梯。
进到电梯，完全没有信号，游戏页面卡的一动不动，最后直接卡出了游戏，她看着手机壁纸，没了玩的兴致。想了会，还是在门口站着打完了整局。
她说了句，不玩了，快速下线。
许涵语刚好出差，不在家。宋晚风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久久不能入睡。
一晚上，宋晚风做了好几个梦，梦到的内容大多是四年前刚认识孙星泽发生的事。
早上，宋晚风被电话吵醒，意识都是模糊的，挨了陈志尹一顿批。
她挂也不敢挂，只能听着，谁让她老爸是个恋爱脑。
好不容易等陈志尹骂完挂了，人直挺挺的躺下，拉上被子，眼睛还没闭上，房门被敲响。
她直接将被子拉到头顶，不耐烦的喊了一声：“我今天不上班。”
门外没了动静，微信陈毅寻发了一条消息。
“等会给我把衣服洗了。”
她手机也没看，蒙头睡觉。
一觉醒来，已经中午。饭是懒得做，宋晚风叫了外卖。
外卖还没到，她去了客厅，将沙发上陈毅寻叠的整整齐齐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设置好程序。
她又去厨房烧了壶水，回来坐在沙发上。
工作群里，上次周初提起的年前的团建旅游，投票已经结束，有两个地方同票。
一个是纸醉金迷，被誉为魔幻之都的南沪，另一个是红色重地，被誉为“军旗升起的地方”的豫章。
宋晚风早已经投票，她投的那个城市，连前五都没进。
她看了一眼，也没再管。
工作群里消息活跃，游戏群这几天冷清的像入冬了。
连着几天，一条消息都没有。
医院里，孙星泽接到孙毅的电话急匆匆往医院赶。到了13楼，看到孙毅站在护士站，脚边放着一箱水果，还有几盒营养品。
“没有留名字？”孙毅不死心的追问。
“没有。”护士小姐抱着病例离开了。
孙星泽走过去，将那一箱水果留在了护士站，拿走了营养品。
两人往病房走。
“这都连着送了一周了，也没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谁。你妈来江城做手术这事，也没和家里说，我和你妈在江城也没有相熟的朋友。”
孙星泽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但不是很确定：“爸，我心里有数。”
白蕙术后恢复的很好，主治医生昨日来查房，再住几日，做个全身检查就能出院了。
孙星泽来的时候，给两人带了午饭，保温桶里，是昨晚打包带回来的玉米山药排骨汤。
进病房，白蕙就在问：“还不知道是谁？”
孙毅给她倒汤，答道：“是星星的朋友。”
白蕙看向自家儿子：“哪个朋友？”
孙星泽怕白蕙不停的追问，随口说道：“普通朋友，您没见过。”
宋晚风脚步一滞，抬手敲敲房门。
病房门是开着的，孙毅最先看到她，陌生的面孔，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笑容洋溢。
孙星泽抬眼，一张素净的脸，看得出来只画了眉毛和口红。额前的齐刘海卷过，半扎马尾，眼睛还有点红肿，穿着一套淡蓝色的毛呢套裙，外搭是昨天穿的那件白色毛呢大衣，看着温婉可人。
宋晚风拎着东西进去，掠过孙星泽，淡定从容：“叔叔，阿姨好。”
孙毅和白蕙互相看了一眼，用眼神暗自交流，挤眉弄眼半晌，也没交流出个结果。
只好都转头看向孙星泽，孙星泽没想过宋晚风会来，拉出隔壁床旁的木凳子：“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白蕙住的是个双人间，隔壁的病床空着，之前住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前天出院，之后没有人住进来。
孙星泽走到门口，被白蕙叫住：“让你爸去。”
孙毅放下保温桶，拿出一个纸杯出了门。
孙星泽又回来，走到了病床边，端起桌上的碗。
宋晚风坐下，取下包搁在腿上，目光追随着孙星泽的背影，看着他支起病床上的小桌子，拿了一只枕头塞在白蕙身后。他弯腰为白蕙整理披散的头发，让她想起在医院主楼大厅见到他时的场景。怎么当时没认出来呢？
孙毅端着半杯水回来，宋晚风立刻站起身双手接过：“谢谢叔叔。”
孙毅笑得和蔼：“星星也没说有朋友过来，什么都没准备。”
“他也不知道我过来。”宋晚风低头喝了一口水。
没有事先通知，她这样贸然过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白蕙作为过来人，一眼便看出来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她喝了口汤，推了推站在病床旁的自家儿子，眉眼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说话也是轻轻柔柔：“星星，病房里闷，你带你朋友下去转转，刚好去附近吃个饭。”
“阿姨，我现在就走了，等会还有事。”她报了书法课，下午还要去上课，便直接拒绝了。
孙星泽没留她：“我送你下去。”
她拎着包站起来，微微鞠躬：“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出来病房，走到电梯口。她和孙星泽并排站着，孙星泽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很适合你。”电梯门开，宋晚风突然听到这一句。
“嗯？”她茫然地仰头。
电梯里面有人出来，孙星泽往旁边站了站，让出道来。
进了电梯，宋晚风往里站了站，孙星泽站在前面。他没有转过身来，背对着她。
电梯门关上，清润的嗓音响起：“梁炽挺不错的。”
要是四年前，孙星泽跟他说这样的话，她或许会伤怀，会情绪低落，会一言不发。
但现在，她直视他的背影，目光坚定，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电梯液晶屏上的数字在下降，她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我有得选。”
孙星泽，以前，是我没有能力，也没得选择，更追不上你的脚步。可现在，我有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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