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祝欲不时扭头去看裴顾,想问他为何出手,可几次尝试都是欲言又止。
一来此事不便让祝亭听见,若是知道裴顾本就无意赢下这场比试,以祝亭的性子必要发作。二来,他也不知究竟该不该问。
祝欲心中许多顾忌,却又实在好奇,忍不住看裴顾。
裴顾也看他。于是视线相撞时,裴顾先开了口:“为何这般看我?”
闻言,背着人走在前面的祝亭立刻停下来,回头眼神古怪的看着他们。
祝欲脱口否认:“我没有!”
裴顾疑惑一瞬,道:“你看了很久。”
祝亭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
“我……”祝欲怕祝亭看出什么来,犹豫片刻,豁出去一般正起神色,道,“我看你好看。”
“……”
祝亭和裴顾顿时都沉默了。
祝亭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转过头去,将叶辛往背上拢了拢,继续往前走。
后面的两人仍然并肩而行,祝欲悄悄睨着裴顾的神情,怕人家误会,便小声解释了一句:“裴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顾眸光下瞥,淡淡扫了他一眼:“嗯。”
嗯。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
祝欲又道:“裴大哥,我真不是要捉弄你。”
“我知道。”裴顾说。
祝欲却仍然不放心,若裴顾只是觉得他轻浮也就罢了,若是因他这话给人家造成困扰,到头来连朋友也做不成,那他当真要追悔莫及。
这么一想,祝欲便道:“裴大哥,你知道的,我倾慕宣业上仙已久,断然不会此刻就变了心。”
裴顾偏眸看着他,反问:“所以?”
祝欲道:“所以方才说你好看的话只是口不择言,你别放在心上。”
裴顾转过脸去,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哦。”
祝欲心想,这么冷淡应该是真没在意他那话,顿时放心不少。
***
一行人找了个地方歇脚,此时离日落已然不远。
“他怎么还不醒啊?”
祝亭一边抱怨一边伸手去探叶辛鼻息,怕他死了。
祝欲从天边温黄的一角收回视线,夕阳渐落,第二场比试似乎就要尘埃落定,但他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喂,你干嘛?”祝亭看他发愣,叫了他一声。
祝欲回过头来,还未说话,一道燃烧着的灵符迎面袭来,火光聚在他眸中,转瞬便要将他烧得面目全非。
但那火光只在他眼前闪烁了一瞬,下一刻便骤然熄灭,灵符也跟着碎成灰烬。
祝欲怔怔回过神来,正好瞧见裴顾收回的手。
第二次了。
这个人第二次出手救他。
“你们干什么!”
祝亭一句怒吼把祝欲思绪拉了回来。他转头望去,方才袭击他的是那时和齐越他们一起的另一支小队。
“比试输了还敢追来,可真有脸。”祝亭讽刺出声。
对面领头的人却道:“和他比试的是齐越,可不是我们。”
“哦,”祝亭冷冷笑了一声,“合着是找打来了。那就来啊!就你们几个歪瓜裂枣,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祝亭话没说几句就拔剑冲了上去,很快就和那四人打成一片。
祝欲在齐越那儿讨了不少伤,以血催符又受了反噬,这会儿灵息不稳,祝亭替他挡着那些人,他心里是庆幸的。
他转头去看裴顾,果然见裴顾站在一旁,并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裴大哥,看戏就别站这么近了,刀剑不长眼,当心被殃及啊。”他冲裴顾招招手,裴顾回头看他一眼,朝他走来,和他站到了一起。
祝欲捂着腰间布袋,自言自语一般说:“我记着当时围观的还有一支小队,怎么没来呢?”
裴顾偏眸去看他,见他目光直视前方,似是专心战局,无意识随口感叹罢了。
但裴顾知道,这人是在刻意不看他。
裴顾轻闭了下眼,终究是接了话:“或许已经来了。”
闻言,祝欲转头看过来,像是惊讶:“是吗,裴大哥,人在哪儿呢?”
裴顾瞥见他唇边藏不住的笑,再次选择视而不见,道:“敌暗你明,防不防得住,全看你自己了。”
“多谢裴大哥提醒。”
祝欲笑笑,脚下不动声色往裴顾的方向挪了挪,像是在寻求庇护,也像是拿人当挡箭牌。
裴顾垂着眸子,眸光从狭长眼缝瞥落,将他的小动作瞧得一清二楚,并不说话。
祝亭底子不错,虽说一对四胜算不大,但拖些时间并不难,祝欲盯着天边下沉的落日,等待远山吞没最后一丝余晖。
他手上紧紧捏着符,随时防范着有人偷袭,神经紧绷着,连眉眼都压成一条锋利的褶。
却在那余晖散尽的最后一瞬,他听见一声剑鸣,猛地转过头时,他叹了口气。
此刻,一柄长剑正不偏不倚横在昏睡的叶辛颈间。
“不战而胜乃上策,你比齐家……”祝欲看了眼还在同祝亭打得不可开交的那几人,“还有他们可聪明多了。你叫什么名字?”
“许一经。”
执剑的人看着他,没有一开口就是“区区罪仙后人”,倒是让祝欲有些惊讶。
祝欲解开腰间的布袋正准备扔过去,听见对面的人又道:“你把它打开。”
祝欲失笑。他忍不住想,他要是有人家这种防备心思,也不至于被偷家了。
布袋打开,春乞飞出,银白的身体被黄昏镀上一层橘红的亮色,它绕着祝欲飞了几圈,停在祝欲手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多谢你了,”祝欲收起灵符,“但那也是我的同伴,我得救他。”
春乞扇动几下翅膀,飞到许一经那边去了。
祝欲回头冲裴顾笑:“裴大哥,它果然是我们一开始遇到的那只吧。”
裴顾没有说话。
那边祝亭打着打着终于注意到这里的变故,急忙收了剑跑来,但许一经带着春乞几下就跃入林间,没了踪影。
见春乞易主,刚才打得起劲的四人拔腿就追,祝亭跟着追上去,被祝欲伸手拦住。
“时间已经到了,随他们去吧,你追上去也抢不回来。”
祝亭愤愤不平地瞪他,没什么好气道:“你不去仙州了?”
“嗯?”
祝欲怎么听都觉得这话问法很怪。春乞没了他们四人都入不了仙州,怎么听这话倒像是只对他一个人有影响?
“你知不知道仙州的比试十年才有一次,错过这次你就要再等十年,十年!”祝亭气得不行,很像是要揍人。
祝欲不理解,但还是心平气和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个屁!”祝欲吼了一句,甩手去背叶辛了。
天色渐暗,林中各个小队都开始陆续返回徐家。
祝亭不知生的哪门子闷气,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倒是瞪了祝欲好几眼,祝欲想,祝亭应是怪他把春乞交出去。
不过他和祝亭没什么交情,比起祝亭生气的原因,他更想知道自己身边这位为什么也沉默不语。
等到祝亭闷头走远,祝欲才小心观察起裴顾的脸色:“裴大哥,你也在生我的气吗?”
裴顾转头:“?”
“我以为你在生气。”裴顾看着他道,“我没有帮你。”
“这有什么可气的?”祝欲笑了下,踢着脚下的石子往前走,“裴大哥,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帮我。”
“可你在赌。”裴顾说。
祝欲一愣,随即抬头冲他笑:“但我赌输了。”
他确实在赌。故意和裴顾站在一起,将裴顾当作挡箭牌,赌那暗箭射偏,殃及裴顾,裴顾就不得不连他一起护着,更赌裴顾心软,出手帮他。
但他全都赌输了。暗箭搭弦射的是叶辛,而裴顾早早察觉,却也没有开口提醒他。
“裴大哥,我不明白。”祝欲摇摇头,认真问他,“你明明两次出手救我,可事涉春乞时你却又不肯帮忙,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不想,还是不能?”
裴顾仔细想了想,才说:“都有。”
他没有多说,祝欲也看得分明他不想答,没再刨根问底。
短暂沉默后,裴顾又问:“若是去不成仙州,你会很难过吗?”
“我现在看起来很难过吗?”祝欲扯着嘴角笑。
裴顾盯着他的脸看了看,道:“好像难过,又不太像。”
祝欲被他这个说法逗乐,笑出声来,再转过脸来时眼里仍有残留笑意:“裴大哥,你这个人真是很有趣。”
祝欲不知道,他的这个说法其实也很新鲜,裴顾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
“裴大哥,我从很久以前就发誓此生一定要入仙州,入不了仙州我定然是会很难过的。不过,我尚存了一丝侥幸。”祝欲收敛笑意,语气认真起来,“虽说春乞被抢走,但有第一场比试在前,我不认为这第二场比试会如此简单。”
“仙州众仙从不好战,却让我们为了一只春乞拼个你死我活,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裴顾静静看他,不答,只是反问:“如何奇怪?”
“都很奇怪,从第二场比试的规则开始就很奇怪。”祝欲眸光晃动,思考时下意识抿了下唇,“规则让我们寻觅春乞,却从未说过谁得到春乞就能通过比试。”
“但所有人都认为得到春乞就能通过比试。”裴顾接了话。
祝欲点头:“没错!最奇怪的点就是这里,规则里明明没有,但所有人都这么认定,就好像是刻意引导我们这么想。仙州的比试向来就不讲道理,所以我想,这绝对不是巧合。春乞未必是输赢的关键。”
祝欲下了定论,又忽然笑起来,语气变得松快,看向裴顾道:“而且裴大哥,你不是说要将运气借我吗?明栖上仙可是亲口说你最有仙缘,最有仙缘之人的运气,想必也是很管用的吧。”
裴顾与他对视,见他眸中含笑,比春风更甚。
“能想到这些,你很聪明。”裴顾并不吝啬称赞。
祝欲立时笑弯了眼。
他很喜欢听裴顾这般夸他,直白得叫他高兴,更心生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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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一点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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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满盘皆输又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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