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军会合,短暂的修整后,罗马士兵们开始一队一队的登船。战船装载不下的,就从陆地出发,前往阿格里帕定下的交战地点等待汇合的传令。
“我有些紧张,有些兴奋。”屋大维写道,“我的胃部隐隐作痛,这让我想起那场与布鲁图斯的战斗之前祭祀送给我的预言。那时的我很不乐观,但因为没有退路,不得不坚持下来。不过,现在我的心态已经改变。如果注定要我这样一个不善战之人担任最高指挥官,却还能胜利,这足以说明这是上天的选择,罗马的选择。”
只要屋大维不碍事,脑子清楚,愿意听取建议,其实军团真正的运作不怎么需要他插手。
阿格里帕给他安排了经验最丰富的百夫长和作为第二指挥官的高级军事护民官,加之从恺撒嫡系退下来的前首席百夫长营地长官,有他们三人在,指挥作战,带领士兵前线冲锋和后勤保障都无须担心。
罗马军队就像一台齿轮咬合紧密,运行顺畅的战争机器,即使军团长经常换人,也不影响军队的作战能力。
屋大维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不能生病,不能表现出退缩,不能死亡,以身作则的带领队伍,照顾好全体士兵的情绪。
总之,当好吉祥物。
他骑着马在侧前方走,随后下了马。摆在面前的是一艘五层高的巨大旗舰,每一支桨都需要十名经验丰富的划桨手一起用力才能推动。
阿格里帕正在观测风向,在海图上画出路线。“今天天气不错,如果太阳落山前就出发,预计能比计划提前两天抵达帕特雷。”
屋大维:“我知道了。我们的传信兵有消息了吗?”
阿格里帕点了点头。
屋大维:“很好,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尽量在开战前削减他们的陆上力量,这样情况对我们有利。”
正在二人讨论何时出发的时候,屋外传来通报的声音。
阿格里帕笑着拿来一个卷轴进屋,递给屋大维,开口道:“好消息。”
信上说克娄巴特拉的出现使军心动摇。
这一点光从远处观察就能得出结论。安东尼麾下的海军大多是克娄巴特拉出资提供的,尤其是战船桨手,基本上都是她的奴隶。
阿格里帕:“战船的标志都是埃及式的,但跟随安东尼与我们作战的士兵大多都是他跟随凯撒时就带的军团士兵和腓立比会战招募的士兵。克娄巴特拉自己有一艘大船,安东尼也有单独的船。平时他们都一起在安东尼的船上。”
屋大维:“啊,确实是个好消息。”
阿格里帕:“还不能轻易放松警惕。”
屋大维:“女人不许进军营,更别提作战指挥官的营帐。可以做些文章。就交给梅塞纳斯吧。”
阿格里帕点头。
屋大维:“给我们的东方盟友送信的信使回来了吗?”
阿格里帕:“还没有,应该快了。现在就走吧,一切都准备好了。”
不久后,屋大维军强行东渡,登陆希腊。
阿格里帕推断安东尼的作战计划是想办法突破防线登陆意大利半岛,这样就能长驱直入进入罗马。
但克娄巴特拉显然并不理解在罗马士兵心中罗马的重要性,她主张在海上一决胜负。
两方都在陆地留下了足够多的兵力以应对陆地作战,本来屋大维这次也安排的战船也多是为了把士兵运往陆地参加战斗的。
不过阿格里帕显然预料到了此次会以海战为主,他料想安东尼不敢轻易和他们在陆地展开对抗。
这次屋大维放出的有关恺撒旧部参战的消息已经影响了很多安东尼的士兵的心态,他们虽然在埃及度过了一段富足悠闲的生活,但大多数人还是无法适应东方帝国奢靡又颓废的生活习惯。
屋大维方一登陆希腊,就连续收到了几封投诚信或者中立表态信。比如犹太的希律王,据说他就等着屋大维登录希腊第一时间传信。
希腊本地的部族首领们也摆出安分的姿态,表示不会跟随安东尼加入战争。
而屋大维这次强行登陆也给许多本来就蠢蠢欲动的安东尼方的罗马军官提供了叛逃的便利。
屋大维在登陆的第一天接见了三个投奔而来的军官,为首的普兰库斯表示只是不希望与曾经尊敬的长官恺撒的继承人刀剑相向。
屋大维:“那帕里奥呢?”
帕里奥和普兰库斯都曾经是恺撒麾下的军团长,在离开安东尼的罗马官兵中属于职位最高的那类。
普兰库斯说:“帕里奥也有这个打算。但他希望解除他在军队里的职务。他会直接从希腊回到罗马,不参与这次的战事。”
屋大维:“普兰库斯,你会帮我吗?”
普兰库斯叹了口气。
他思索了一番,开口道:“留下的不少人都还是我的兄弟。我之所以到这里来见您,只是因为我们不希望亲自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屋大维飞快的向帐篷顶看了一眼,而后垂下头。
他咬了咬嘴唇,开口道:“我懂了。你们走吧。记得换身衣服,我派两个士兵送你。”
普兰库斯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屋大维。
普兰库斯:“这是我和帕里奥的亲笔信,上方有加盖的泥印。还有手印。”
屋大维笑了笑,示意一旁的卡瑞亚接过信件。
卡瑞亚将东西接过,展开查看了一番,冲屋大维点了点头
普兰库斯:“我知道取得您的信任是不可能的,但这封信应该能足够证明我们的诚意。”
屋大维:“我知道。”
屋大维的态度让普兰库斯捉摸不透,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屋大维的表情,后者只是盯着帐子的某个点出神。
阿格里帕:“帕里奥还说了其他什么话吗?”
普兰库斯:“埃及女王不会离开军队,她会和安东尼一起战斗。”
屋大维:“你们是因为这个女人才离开安东尼的吧?”
普兰库斯脸色变得灰暗,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屋大维:“好了,我知道了。”
他站起来,走上前拍了拍普兰库斯的肩膀。
“没事的,我能理解。人之常情。”屋大维抽走了普兰库斯腰间的佩剑,递给一旁的卡瑞亚,又亲手替普兰库斯解掉胸甲。
为了不引人瞩目,普兰库斯没有佩戴头盔和披风。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穿了防身的装备。他用刀撬掉了胸口所有能证明身份的装饰,但由于内衬长短的不同,还是有可能被人认出是身份不一般的军官。
屋大维:“我们认为兄弟的性命不是女人的玩物。安东尼已经迷失了自己。”
普兰库斯将信将疑的观察他。
屋大维:“你走吧,普兰库斯。这次我征召的队伍里没有多余的位置,临阵换将是不可能的。我和安东尼之间的问题就让我们自己去解决。”
普兰库斯松了口气,向屋大维鞠躬致谢。
“您这样做是正确的,”普兰库斯说,“您就如当年的恺撒一样。会有更多人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屋大维:“借你吉言。”
普兰库斯换上了普通的短褂长衫。他在恺撒的队伍里见到了很多熟悉的人影。一位营地长官和他曾经关系很好,二人亲密的交谈了一阵,普兰库斯也就放松下来。
梅塞纳斯:“我安排人去港口散播你允许不愿与罗马对抗的士兵解除职务回到故乡的消息?要不要强调普兰库斯已经奔逃?”
屋大维:“后面那个就不用了。阿格里帕,帕里奥会走哪条路?”
阿格里帕从地图上抬起头,手指再地图上划了一条线。
屋大维:“你安排信任的熟人和卡瑞亚准备六天的干粮去这条道上堵帕里奥,就说送他一程,希望他一路顺风。”
阿格里帕点了点头。
梅塞纳斯耸肩:“那我也去忙我的了。”
屋大维:“等等。”
屋大维从包裹里翻出一个罐子打开,递给梅塞纳斯:“尝尝尤利娅做的酸黄瓜。评价一下。”
梅塞纳斯:“……?为什么我要尝?”
他总觉得屋大维没安好心。
其实屋大维只是想炫耀一下女儿的孝顺而已。梅塞纳斯想多了。
士兵们的逃跑大多不是畏战,而是觉得安东尼的态度让他们不安。他们自认为逃的有理有据,这种风气要是不遏制住,将一发不可收拾。
安东尼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抽了无数耳光。
听说屋大维也来了希腊,距离不远,并频频传出屋大维允许这些士兵自己选择是否加入作战,还是回到故乡的事。
大部分士兵听说屋大维的“通情达理”,更加蠢蠢欲动。于是大的带小的,往往是军官百夫长带领手下一起消失。
帕里奥正在营帐里和护民官们一起烤土豆。
他和他的军事护民官第二指挥官并排坐着,一声不吭的盯着火上的土豆。
一个护民官正拿着铁钳翻搅火堆,两名护民官正在翻调料包,还有一个站在营帐门口伸着头张望,最后一个在另一个火堆煮粥。
众人皆脸色不好,整间营帐气氛格外凝重。
翻火堆的护民官用力过猛,翻出火星子飞溅到了坐在帕里奥旁边的第二指挥官手上。
后者“嗷”的一声:“你干什么?!”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那护民官大梦初醒似的开口。
第二指挥官皮索跳了起来,抽出长剑对准了火堆。
这个动作惊得其余几个护民官纷纷盯着他看。
帕里奥面无表情的把土豆翻面,顺带朝翻调料的护民官伸手,从后者那拿了一包胡椒。
“冷静点。”帕里奥说。
“你怎么说?”皮索低头看帕里奥的脑顶,“现在他已经来了。据说只有三天路程。”
“普兰库斯杀了四个人才走。”帕里奥说,“你怎么看?你有这个决心吗?值得吗?”
“与其留在这里跟着那个臭表子脚下求生,还不如搏一把。”皮索说,“赢了也没我们什么好处。到时候元老院里恐怕都是她和她的埃及奴隶。”
帕里奥看了一眼皮索:“你能不能小点声。”
另外五个没实权的护民官一声不吭的低着头。
因为听说普兰库斯离开时为了保险起见把周围“意志不坚定”的人处死,以防止消息走漏。
从那之后几座军营内部的氛围就变得很诡异。
安东尼发表了几次演讲,安葬这些“牺牲者”,并声称一定会抓住普兰库斯这种毫无荣誉感和责任心的叛徒,将其钉死在十字架上。
因为此事,克娄巴特拉以帕里奥是“高危人群”为由建议安东尼解除帕里奥的职务,安东尼居然同意了。
安东尼的这一举动让帕里奥很难受,就好像整个人都被丢到冷水里一样。
他找安东尼对峙,对方冲他大吼:“你们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他都走了你留下来做什么?!你要背叛我,所以故意留下来为难我,到时候在战场上掉头对准我对吗?你是这么打算的吗?”
“安东尼,注意你的言辞!”帕里奥气得两眼发晕,“我没有这么想。你冷静点。”
“滚,都走,你们都走算了!”安东尼说,“你们都侮辱克娄巴特拉,你们根本不信任我……克娄巴特拉,她算什么,她就是个女人,一个女人而已。”安东尼拂袖将桌子上的文件都掀了。
帕里奥没有再说什么,他板着脸离开。
在那之后帕里奥回到了原来的队伍。安东尼虽然罢免了他,但还没有安排代替的人。并且解除他职务的通知也没有下达。
皮索得知此事,十分生气。
“他安东尼什么意思?”皮索说,“不行,我们不能留在这。既然他已经把你赶走了,那就走!”
帕里奥抬头,朝五个护民官招了招手。
这些都是年轻的恺撒派,安东尼再次离开罗马回埃及时被他带来的富家子弟。
一群人被埃及亚历山大港的繁华和亚历山大大学的魅力所吸引,没想那么多就来了埃及。
帕里奥:“我让普兰库斯帮我送了信。”
皮索震惊的看着他。
他完全没想到看起来“坚定不移”的帕里奥居然已经……
是他操错心了,失敬。
帕里奥:“我不打算去对面。”
皮索:“你…想,直接,回…罗马?”
帕里奥:“对。”
皮索:“一声招呼都不打?”
帕里奥:“对。”
皮索:“这不是…不太好吧。”
帕里奥叹了口气:“……没什么不好。或者说,这样才是最好的。”
帕里奥早就收拾好了行囊,他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
尽管海港每晚都有小船出海,但军团长级别的人物离开是很严重的事件。不过帕里奥已经为此准备了一段时间。
他撩开营帐骑上马,前往安东尼所在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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