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这间还算宽敞的小院子后,尤利娅看到了一块沙地。沙地的边缘矗立着若干木桩,一旁的墙上挂着各种武器。铁链锤,砍刀、长剑短剑、铁钩、长枪、戟、钉头锤,应有尽有。
一个腰间别着鞭子的高个子男人站在一旁,他穿一身轻甲,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特里努斯将尤利娅带到了二楼露台,让她更清晰的观看他们的战斗。
安珀手里被塞了一把木剑,他左手拿着一个圆盾,与对面的高个子男人对峙。
尤利娅问:“对方是什么人?”
特里努斯:“塔瑞克,他是我的训练师。”
尤利娅:“嗯,好。”
塔瑞克将腰间的鞭子丢到一边,他对安珀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叫他要好好表现,像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废物。
安珀依旧面无表情,似乎这些侮辱都是空气。
当塔瑞克对他刺去一剑的时候,安珀迅速躲开并反击。
他向左跨步的同时飞快的上挑,重重的击打在对方的盾牌上。他的力量很大,塔瑞克全力防御,也向后退了半步。
一击之后安珀退开,接着便再次发起冲锋。他端着的盾只护住身体很小的部分,像是尽情的把自己暴露在狂风骤雨那样,不在乎右半边身子是否可能被重伤。要么就是他太自信,要么就是他像个疯狗一样…
战斗时的男人与平时不同,他脸部的肌肉紧紧的绷着,双眼含着怒火。
尤利娅有种他的怒火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这种感觉……
虽然他没在看她,但她能感到他的怨恨。
木剑擦过安珀的皮肤,他受了轻伤,却并不退缩。
他防守的那一片区域坚不可摧,逼着对手只能与他进攻最猛烈的区域激烈的对抗。
尤利娅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他会受欢迎了——因为他的战斗节奏很快,且以进攻为主,不注重防守。以快速且有技巧的连击让对方疲于防御,即使偶尔露出的破绽,那也是为了引疲惫的对手出差错而故意做出的。
尤利娅:“可以了。我知道他是个好战士了。”
特里努斯拍拍手,叫他们停止。
尤利娅:“看来,如果想让我的奴隶学习战斗的技巧,送给您这位叫塔瑞克的训练师更合适。我可以问问这需要多少钱吗?”
罗马世界遍布着若干角斗士学校,当这些战士的老师可不便宜。
特里努斯受宠若惊:“不不不,您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能收您的钱呢?您来到这里,就是对我最好的奖赏——”
比提尼娅也急忙接茬:“您放心,您想训练的就是这两个年轻奴隶,对吗?把他交给我们,三个月,不出三个月,就能给您训得有模有样的。”
尤利娅:“话虽如此,我也很欣赏安珀从军的经验。如果他也能传授一些给我的奴隶就好了。”
比提尼娅:“当然,当然。玛尔凯路斯大人已经说过,他完全听您的吩咐。您是希望他为您而战,还是当一个训练师,都听您的!”
尤利娅:“很好。让我和他们谈一谈吧。”
比提尼娅拉着尤利娅进屋,热切的希望她能在这里吃晚饭。
尤利娅叹了口气:“不行……我得跟…我父亲吃晚饭。”
她得快点回去,最好祈祷屋大维因为工作太忙不好奇她出门干嘛了。
夫妻二人的心顿时跳到嗓子眼。
奥古斯都,瞧瞧他们听到了什么,是那个神圣的名讳——奥古斯都!
比提尼娅顿时结巴起来:“是,是,这,这样,啊!那,那就可惜了…”
特里努斯:“那,那我们就要快点了。可不能让您回去太晚,对吗?”
尤利娅点点头。
尤利娅:“我可以稍等一会。希望你让他们洗漱一番,换身衣服再来。”
比提尼娅:“好好好,这就去,就去。”
尤利娅坐在会客厅为她安排好的软垫上,她让阿波和哈迪站在面前。
两个少年奴隶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命运,不解的看着尤利娅。
尤利娅望着这两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却总是显得像个小辈的少年,语重心长的开口:“我喜欢强壮的战士。不喜欢夜莺。我并不需要你们的歌喉,我需要你们将来能在我面前比武,娱乐我。”
阿波和哈迪对望一眼。哈迪率先表决心:“遵命,主人。我们一定勤奋训练。”
阿波也赶忙跟上:“若是我们学得好,将来可以为主人您战斗,为您赢得荣誉就好了。”
尤利娅:“嗯。你们要是很出色,我放你们自由也不是不可能。”
二人听到这个承诺,并没有尤利娅预想的那么兴奋。但他们仍知道这是好的承诺,于是纷纷道谢。
尤利娅不无感慨的说:“要是我是男人就好了。就不会有人总是对我做什么指手画脚。”
安珀和塔瑞克都来到会客厅,他们站在原地。塔瑞克手里拿着锁住安珀的铁链,他冲主人夫妻点头示意。
“你好,安珀。我是尤利娅。”尤利娅走到安珀面前,“很高兴认识你。”
安珀微微低头,第一次用正眼看向这个头戴面纱的年轻女子。
他透过她那薄如蝉翼的面纱依稀看到她的面容,秀美的下颚和嘴唇,小巧的耳垂露在外面,纤薄之处的血管透着粉色。
安珀微微愣了一下。
他的视线又扫过她全身。腰很细,手很小,肌肤光滑柔嫩。
这是个像精心呵护的花朵一样的女人。
他用很沙哑的声音开口:“您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说拉丁文还有些别扭,应该是刚学的。
尤利娅:“我向我丈夫寻求最厉害的战士,我的丈夫把你送给了我。你是最厉害的那个吗?”
安珀看着尤利娅,用很笃定的语气道:“我是。”
尤利娅微笑:“好。既然如此……”他把两个少年奴隶叫到跟前,“他们是阿波和哈迪,我希望你能训练他们,学会使用剑盾作为武器。战斗。”
安珀:“谨遵您的命令,夫人。”
尤利娅:“你就暂时留在这里。我将他们二人送来,吃住和一切准备都由我来付钱。”
比提尼娅打量着那两个美少年,心想,这罗马最尊贵的人家,莫不是都喜欢玩养成?
看来她也得学习一下了,不然跟不上潮流!
尤利娅对两个奴隶交代:“先训练半年看看效果吧。以后你们住在这里训练,每星期我会派人来取你们的功课,并布置作业。”
尤利娅完成了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她把二人留在这里后便离开了。
“能问问,您,您和尊贵的奥古斯都大人吃饭时都会聊些什么吗?”比提尼娅小声开口。
尤利娅:“各种各样的话题吧。”
“奥,奥古斯都大人是躺着吃饭,还是坐着吃饭?他喜欢什么样的口味?”特里努斯问。
尤利娅:“嗯……有时候躺着,忙的时候就坐着。他不怎么吃肉。喜欢椰枣和酸黄瓜。”
特里努斯和妻子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奇怪的口癖?
天刚蒙蒙亮,提比略便跟着队伍启程,蜿蜒一路向北。
他骑在马上,因为长时间的颠簸而脸色发白。虽然每晚都会扎营,但军队从早起到休息之间的十几个小时都在赶路,所以还是十分辛苦的。即使骑马,也不是什么舒适活。
卡尔维希乌斯大概是觉得有必要对提比略多加照拂照顾,所以每次晚上开会、吃饭都会把他带在身边,还会额外留他讲解前线的战报。
信使每隔一段时间就沿着大道送来前线的消息,显然,因为正值罗马军队边境换防交接之际,北方蛮族组织了几次小规模的进攻,而当地部族也趁机发起各种或是针对其它部族,或是针对罗马人的动乱。
“高卢人是个大称谓,实际上他们是由三十多个部族组成的。这个你在学校已经学过,恺撒的高卢战记也写了。”卡尔维希乌斯说,“日耳曼人和高卢人则不同,我们无法团结日耳曼人,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但我们只能击溃他们,却不能消灭他们。”
提比略:“为什么同化或者消灭都完全做不到呢?定居不比茹毛饮血更舒服吗?”
卡尔维希乌斯摇摇头:“对他们来讲,像野兽那样活着才是一种真正的幸福。他们理解不了税收的概念,认为我们只是掠夺——这是合理的征收,为了建设公共设施!而公共设施也是为了所有人,并不仅仅为收取赋税的人!所以,作为罗马的士兵,到达前线营地后,认真的修建和完善营地工事,就是我们最重要的任务。”
提比略:“听说最大的威胁是高卢的叛乱与冬季的掠袭。”
卡尔维希乌斯:“没错。还有很多高卢部族过着随季节而来回迁徙、争夺别人土地的生活,他们之间的冲突几乎是永无止境的,直到罗马的恺撒出现在那里,将高卢人纳入了罗马的治理范围。但作为后人,我们依然有很严峻的任务。我们要处理他们之间的矛盾,在不违背罗马利益的前提下,给出相对公正的判决。我们还要注重当地人的文化和习俗,尽量不要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提比略:“好。”
卡尔维希乌斯:“等到了地方并安顿好之后,我会派你去各处调查了解整个高卢行省的情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提比略:“好,谢谢您。”
卡尔维希乌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回去睡觉了。
提比略熟悉的朋友和他并不在一个营帐,提比略要和两个军事护民官睡在一起,另外三个在营区的另一端,挨着卡尔维希乌斯的营帐。
这五个军事护民官中,有一人很特别,他是屋大维派来协助卡尔维希乌斯的,名叫路西乌斯·库涅卡。他的年龄比其他五个护民官都要大,职位也高半级,他们都得听他的。
卡尔维希乌斯对提比略说,库涅卡的经验非常丰富,很多战斗上的指挥都要依靠他,深得奥古斯都器重。所以他把提比略安排跟库涅卡住在一起,希望他能跟他多学习。
库涅卡这些天一直没出现,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第一次见到他。
这是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个头不高,既不胖也不瘦。他的左脸颊有一道疤,整日阴沉着一张脸,似乎很不开心。
提比略对库涅卡的性格完全不了解。出于尊重,他向他行礼。
“你,睡那边去。”库涅卡指着提比略,又指着门口。
那是距离火堆最远的位置,而且还会被漏进来的冷风吹到。
因为提比略出身好,他的床位被默许摆在库涅卡旁边。
显然,库涅卡不满意这个安排。
“阿涅埃努斯,你过来。”库涅卡朝一个护民官招手。这是个二十六岁的青年,有一张长脸,此次也被家族派来积攒从军的经验。他原先睡在靠门口的位置。
他似乎是个老好人的性格,这几天提比略和他和平相处。
库涅卡和阿涅埃努斯明显认识,闻言,阿涅埃努斯走了过去,两人低声说话。
他们时不时看向提比略,指指点点。
作为在场年龄最小的人,职务又比库涅卡低半级,提比略只能服从默默的把包裹抱到了边上。
他整理好一切后,便离开帐篷找石块,把容易被掀开的帐篷角压实。
“你这是干什么?”刚回营帐,便看到库涅卡不满的指着那些被压实的帐篷角。
“会漏风。”提比略老实的说。
“拿开!”库涅卡斥责道。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敌军来袭,或者紧急集合,你把帐篷压实了怎么快速从营帐出去?”库涅卡说。
提比略耐心的讲:“把石头一脚踢开就行了。”
“别的营帐怎么没你那么多事呢?还有,你小小年纪就顶撞长官,这就是你的教养吗?”库涅卡皱起眉头,“这营帐是你自己搭的,漏风是你没搭好,不要拿石头压着。吹冷风也是你活该!记住这个教训!”
他也不等提比略动作,走上前把石块挪走。
提比略哑口无言,心想,这么一点小事至于吗?
他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盾牌放到了床前面挡风。
库涅卡:“你这是干什么?”
提比略:“挡风…长官。”
库涅卡:“盾牌是让你这么用的吗?!这是保护你生命的东西,如此重要,你就这样斜立在地上,万一碰倒摔坏怎么办?”
提比略:“……”
这家伙是故意找茬吗?
他斜眼瞪着库涅卡,后者对他怨念的眼神表达了不屑。
库涅卡:“怎么了?你觉得不满吗?”
提比略:“没有。”
他弯腰把长盾扶起来,规矩的放在营帐中央的武器架上,和其他人的放在一起。
提比略多加了件衣服,并把出发前母亲给他拿来的动物毛毯盖在了腿上。这样,即使有冷风进来,也不会觉得冷了。
库涅卡看到那张名贵的熊皮大氅,眼睛差点瞪出眼眶。
但他没再说什么,只冷冷的瞪了提比略一眼,回到了自己的铺位。
库涅卡对阿涅埃努斯说:“将如此娇贵的小男孩放进军队,奥古斯都这是不拿我们的性命当一回事。”
阿涅埃努斯:“他已经参加过成年礼了吧。”
库涅卡:“那也太小了,你看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
阿涅埃努斯:“哎,长官,咱们谁不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呢?”
库涅卡:“你别不把战争当一回事,阿涅埃努斯。你母亲叫我多照顾你,但若是你自己找死,谁也救不了你。”
阿涅埃努斯:“好好…我知道。”
他们的对话并没缩小声音,远在帐篷外角的提比略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决定明日找人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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