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得很快，连预计会部分损坏的能源站都完好无损。废墟中，柏舟跳下重甲，手动将深蓝的人从驾驶舱里挖出来。
机械化程度都很高，此刻受到了冲击，样子一个比一个凄惨，不过都没死。
柏舟扫了一圈，不出意外，都是Alpha。
另一人也匆匆跳下了重甲，冲到一个状态还算好，看上去能说话的俘虏面前，一把揪起来问道：“你们到这里干什么？”
自从被柏舟暗怼了一下，胡波整个人都处于沉默状态，即便是在之前，这位外形彪悍的退役雇佣兵也保持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情绪这么外放的时候。
正走出中控室的路林眸光一暗，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把问题提出来。
有柏舟在的地方，计划似乎总是失控，深蓝的出现就格外古怪。路林走神了一秒，眼角余光瞥到了瞪着俘虏们，满脸写着我不好惹的柏舟，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该不会明天就出来几个圣殿的人吧？
好像，也挺不错的，水搅得越混，就越容易露马脚。恶劣地笑了一下，他继续朝两人走去。
俘虏眼神涣散，好半晌也没吐出一个词，胡波的脸色愈发难看，阴沉得似乎能把这人用目光凌迟。
路林单手夺下可怜的俘虏，不客气地说道：“虐俘违反星际开拓法。”
胡波的眼神凝固在了面前这只手臂上，定了一会儿愕然道：“仿生机械臂？”
表层的仿生皮肤褪去，露出隐藏在下面的坚硬的内芯，金属冷光在能源站的白光中愈发耀眼。
路林欣然点头，“没错。”
“这怎么……你……”胡波显然震撼得不清，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柏舟走了过来，随手拍了拍呆楞着的大汉，“放心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慢了几步过来看热闹的何海啊了一声，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带着点诡异的兴奋开口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还记得那两个也要来这里的雇佣兵么？一个被我解决了。”
“还有一个被困在归星了。”柏舟接口。
胡波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何海闻言笑盈盈地扭头，夸张地对他摇了摇头，“哟，大个子，我都跟你说了这两位没问题的吧。”
说话间，路林已经开始着手维修机甲了，医疗机器人则围在俘虏身边，确保他们都处于死不掉的状态。
胡波原本就担心维修师的手艺，发现了路林的机械臂后，心情更是复杂。众所周知，机械化程度越高，离机甲越远。
此刻看他开始修理，一下就冲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看，大有抢过来自己上手的架势。
路林的动作很快，受损部分的外壳已经卸了下来，被厚重外壳包裹着的神经链接线路没了大半，处处可见烧焦的线头。
这麻烦可大了，即便是有备用线，也得一根一根重新接过去，说不定还得把整具机甲全都拆开，对维修师的操作要求很高。要是不熟悉这个型号的话，修上一天都是有可能的。胡波眉头一皱，做好了自己接手的准备。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怎么这人就直接莽上去了！？
错综复杂的线路在他手里就跟柔软无害的毛线一样，驯服得不可思议，似乎自己就能找到对应的另外一头！
就连稍有不慎就会损坏的机甲核心也安安分分的！
胡波看呆了，愣愣地在旁边站了很久，一直到象征着待机状态的绿色指示灯亮起时，他都没回过神。
“尝试连接JKL-h-03号机甲……正在连接中，连接成功！”欢快的童声响起，在空旷的基地里颇有些诡异。胡波一个激灵，终于醒了。
路林已经习惯了，完全不觉得有问题，继续下达指令：“全面检修，可用度达80%及以上则尝试启动。”
“好哒~正在检修……检修完成，可用度为92%，正在尝试启动。”
几分钟后，胡波刚刚恢复的表情又裂了——他的机甲自己站了起来！
“耶，成功启动！”
下一刻，机甲转了个圈儿又安静地坐到了地上。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但也足够了，这还是他一次看见有维修师能越过权限远程操作机甲。
“毕竟是在未知环境中，主脑先监测一下能避免一些意外，”路林解释了一句，“要试驾一下么？”
胡波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合适，便示意一边儿围着星盗不知道在看什么的何海上去，自己在旁边努力平复着心情，先前确实听说过这种操作，可真实发生时，冲击力远比想象得大。
他和何海的精神力评级都是A，正好处于同一个链接强度，替代测试完全没有问题。
趁着等待的时间，胡波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路林，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所以，我操纵机甲的时候，你也能越过权限么？”
“没有必要，你放心好了。”
哦，所以还是可以的。胡波的表情愈发微妙起来。
“没问题，”何海很快跳下来，冲他比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甚至感觉比先前还要丝滑一点。”
胡波麻木地点了点头，视野中，柏舟似乎正在笑。
他抬头一看，那小子笑得脸都快裂了！又不是他自己，得意个什么劲儿！
回想起这人刚刚行云流水又暴力的战斗，再想想两人之前的古怪互动，他悟了。表情管理再度失控，索性谁也不看，找了个地方休息起来。
路林没察觉到胡波的崩溃——在柏舟的影响下，有个星盗开口了。
“你们是来找东西的？”
星盗迷迷糊糊地点头，又摇头，“也可能是活的。”
“知道是什么么？”
“……见到就知道了。”
“在哪儿？”
沉默了十来秒，星盗吐出一个坐标。
路林眯着眼想了下，不远，几乎就是第一期探索资料里记载的生命信号集中区。
“你们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
许是超出了他所知道的范围，星盗的表情一下扭曲起来，有些痛苦。
路林本来也没指望从这里打听到多少情报，便立刻示意柏舟停止。
柏舟有些遗憾地照做了，问道：“要去么？还是等待星舰的信号？”
说实话，路林不觉得头顶上的星舰短时间内能恢复正常了，看柏舟的神情，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里并不只有两个人。
听了一耳朵的何海照旧一摊手，“我没问题。”
说完，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柏舟，“S-级Omega？”
看上去，她对柏舟这个高阶Omega的兴趣要大多了。
柏舟默默点头，伸手拦住了路林的腰，暗示十足。
何海一愣，大笑起来，“别误会。要是早几年遇到你，那我说不定还得麻烦你些事儿，但现在……”
她的肺活量显然相当好，笑得停不下来，许久才保持着笑脸补上了一句：“你知道么，高阶Omega可是实验室最缺的人才。”
人才？还是人材？
柏舟背后一寒，搂着腰的手不自觉用力，喃喃道：“这是真的么？”
“真的，我们会尝试利用Omega的精神力诱导第二性别分化，还会抽提浓缩信息素制造大规模靶向生物武器……”
路林挣开柏舟松散的怀抱，随口说着，没几句话就发现这人脸色真变紧张了，不由停下话头，叹了口气。
这人平时不是挺聪明机智的么，怎么现在随便什么消息都信？高级机甲师证书是怎么考下来的？！
“你忘了联邦第二性征保护法了么？合规实验室怎么可能做这种实验？！”
“……哦，我以为你说真的。”柏舟悻悻说道，眼睛忽然睁大了。
他怎么突然感知到标记了！？
“林林，你……”
半透明的愈伤凝胶贴在脖子上有些凉，路林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以防万一。生物体标记的安抚稳定效果要比抑制剂好一些，你如果需要加强标记的话，可以现在过来。”
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似乎要做的不是标记，只是随意盖一个会自己消失的纹章。
柏舟静了一会儿，没动，眼神晦涩。
标记只能共享模糊的情绪，复杂剧烈而难以言说的那一部分始终无法突破生理限制共享给另一个生命体。
他摸不清路林此时的心情，更不懂自己的想法。
吃惊么，愧疚么，喜悦么……
见他没有反应，路林抬脚朝柏舟走了过去，“我对你的稳定度很有信心，但这里是出产s728的地方，我们需要更谨慎地控制风险。”
“我们”？柏舟眨了眨眼，心情陡然愉快起来。
不管不顾地抱住路林，他深深吸了口气，埋在脖颈处像一条热情大狗狗一样蹭了蹭，信息素一下升腾起来，却只是温柔地包裹住了路林。
路林恍惚了一瞬，想到了那些在灿烂阳光下的日子，几个月的漂泊后，那几乎就像是一场美好的幻梦。
选择只是一瞬间，可随之而来的分岔路却是不容忽视的未来。出现在柏舟面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无意识中做出了选择。
路林缓缓呼出口气，心落到了实处。
作为一个beta，他只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信息素对他而言，按理说是根本没有生理作用的，可即便只是个beta，他似乎也无法免疫于吸引。
“再不加深标记，味道就淡了吧。”他提醒道。
尖利的唇在颈侧小心翼翼地咬下一个印记，属于Omega的信息素瞬间在血管里奔涌，路林只是觉得有瞬间的刺痛，而后便是温柔地舔舐。
过于亲密，且不合时宜。
但凡他不是个beta，现在的场面都会变得相当古怪。
毫不留情地推开柏舟的脑袋，路林严肃道：“可以了。”
再不可以，两人都该在反面教材上牢牢占据一席之地了。何海嗤笑一声，撕开一包营养液，咕嘟咕嘟给自己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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