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个狗东西到底传了些什么艳闻在四处诋毁他的清白!
景暄攥紧拳头,后槽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满脸的杀意重得差点吓死华停:“不是,襄定王又怎么了?”
“要你管。”景暄都要烦死了,“这事儿和你有关吗,你就问问问问问,金玉坊还有多久到?”
话音落下,车前的马儿就及时“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小公子,金玉坊到了。”
驾车的正是装扮成管家模样的福常。
赌坊鱼龙混杂,人多了反而不好办事。
景暄:“你去给太妃选些胭脂,给景翊带些糖人儿。”
“得嘞。”
福常没入东市的拥挤人群。
景暄指了指面前那台金碧辉煌的门头:“这就是你说的那金玉坊?”
华停:“嗯,就是这家,整个长安城数一数二的赌坊,后门出去便是章台巷,那柳丑儿平素最爱在这儿赌,几乎夜夜不归家,保准一找一个着。”
景暄稍带勉强,似是对这浮艳的门头略有嫌弃,但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他本就生得极好,肤白如瓷,眉黛如墨,一双桃花眼内勾外挑,只随意一睨,就是说不出的骄矜明媚,风光潋滟。
今日恰又穿了身金陵新进贡来的云绫锦,广袖红衣,金冠乌发,再摇着把玲珑剔透的玉骨扇,往门口松松一站,便生生以一人之姿压下了这金玉坊的满堂金玉。
任是谁都能看出这必是顶级的钟鸣鼎食之家才能将养出的人间富贵花。
赌坊的博头见状赶忙全都迎了上来,殷切笑问:“这位贵人瞧着眼生,不知今日是想寻些什么乐子?”
“乐子不寻,来寻人。”
“寻怎样的人?”
景暄按着华停的描述:“一个身形矮小,面上有疤,还爱戴着个奇丑面具的人。”
“哦,您说柳丑儿啊。”博头恍然,“可不巧了么,他这会儿正赌着呢。”
说完,抬首示意。
景暄果然跟着他的视线看见大堂中央人潮最拥挤处里,一个褐衣小个子正输得骂骂咧咧。
他对面的紫衣公子则穿着江南最好的云锦,踩着新式的官靴,腰间玉佩是连他都少见的上乘,身前银两更是堆积如山。
华停附耳蛐蛐:“这柳丑儿就人菜瘾大脾气差,还又穷又爱赌,性格极为古怪,生意也难做得很。”
景暄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紫衣公子身上:“也就是说我若直接找那柳丑儿,哪怕许以重金,他也不一定同意为我制药?”
“正是。”
“行吧。”景暄合扇一指,“那就他吧,那个穿紫衣服的,我跟他赌。”
景暄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清脆如玉的嗓音在一众赌徒喧闹中又显得格外突兀。
因此全场唯一一个穿紫衣服的倒霉蛋当即就抬起了头,先是被景暄的美貌一怔,随即就嚷嚷道:“你谁呀,小爷我凭什么跟你赌!”
景暄眉尾一挑:“就凭你长得比我丑。”
紫衣倒霉蛋:“??”
什么东西?!
平心而论,他虽然长得确实不如眼前这红衣嘴欠哥美貌惊人,但那也绝对算得上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还从未有人胆敢当面诋毁过他的容貌。
这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的竖子!
紫衣倒霉蛋一脚踩凳:“赌就赌,爷爷我今天不让你输得满地找牙,我谢不辞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长安城里有这号纨绔?
景暄脑中一搜,没搜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也不重要。
他走过去,用扇子拨开一脸呆愣的柳丑儿,顺势坐上他位置:“说吧,赌什么?”
谢不辞:“……”
柳丑儿:“……”
你谁呀!
柳丑儿第一个不服:“这可是我的赌局,你来凑什么热闹!”
景暄想都没想:“你还有筹码?”
柳丑儿:“。”
景暄两指一夹:“给你一百两,坐这儿给我鼓掌。”
柳丑儿:“。。”
景暄把两条长腿搭到桌上:“顺便我帮你把输的赢回来,然后再同你做一桩生意,不然你别想竖着走出这家赌坊。”
柳丑儿:“。。。”
他黑着脸,一把扯过银票,在景暄身旁老实坐下,看来是服了软。
倒是把对面的谢不辞给气笑了:“这是到小爷面前装起款儿来了?那你可真是找错人了,整个江东淮北谁不知道我不辞最不缺的就是钱。还敢问兄台贵姓。”
原是江南来的。
景暄:“我贵姓宣,贱弟你也别太客气。”
贱弟谢不辞:“……”
“姓宣的!你他娘!”
“诶诶诶,谢公子!”眼看谢不辞就要暴怒,博头们连把他抱住,“咱赌桌事,赌桌毕,赌赢了才是真本事,您说是不?”
这倒也是。
谢不辞大手一挥,扣住骰盅:“摇花色会不?”
景暄扇子一合,眼睛一眨:“不会呀。”
“行,那我就教教你规矩。”
谢不辞把骰盅掀开,露出里面的三枚骰子。
“看见没,这一个骰盅里有三枚骰子,若三枚骰子点数都不一样,算没花色,直接重摇。”
“若摇出来,其中有两枚骰子一样,就算有花色,那剩下另一枚骰子的大小就是点数的大小,谁点数大,谁便赢了。”
“除此之外,如果摇出四五六顺子,就是赢两倍,若摇出三个一样的豹子,则赢三倍,其中三个六最大,算赢五倍。”
“每人轮流坐庄,输了下庄,赢了连庄,一直连到人有人认输为止。可明白?”
“明白。”
谢不辞讥讽一笑:“第一把让你坐庄,赌多大?”
景暄反问:“他输了多少?”
“一百七十六两,抵一张工契,也就是他未来一整年都得给我卖命。”
“好,那第一把就赌一百七十六两,我赢了他便替我卖命一年命,输了我家小厮替你卖命一年。”
柳丑儿:“?”
华停:“??”
景暄直接摇盅,开盖。
六点,恰好绝杀谢不辞的五点。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那就再随便赌个五百。”
全场顿时哗然,五百两,那可够普通人家整整三年的吃穿用度了,竟就被这么随手甩了出来?
唯有谢不辞毫不在意,只是勾唇一笑:“跟。”
景暄五点。
谢不辞四点。
“竟然又赢了?”景暄眉尾一挑,“那我再押一千。”
谢不辞再跟。
景暄又赢。
景暄押两千。
还赢。
再押四千。
依然赢。
这下赌注一下竟就来到了八千两。
要知道这那可是许多老百姓挣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饶是见惯了金玉坊纸醉金迷的围观众人们也不由得攥紧了掌心。
反倒是已经输了近一万两的谢不辞还兀自气定神闲:“宣公子,风水轮流转,运气可没一直好的,按你这样的赌法,这把一输,可就什么都不赢了。”
“八千两而已。”景暄随手再扔二千,“凑个整。”
“大气!”
谢不辞大手一挥,飞快摇骰,果断扣下,麻利开盅。
全场爆发惊呼。
这一回景暄又摇出了六点,而谢不辞竟然摇出了四五六的顺子,不但赢了六点,还是赢两倍。
也就是说单这一把,宣公子就输了两万两。
这几乎已经是一个普通富商的全部身家了。
围观众人瞬时冷汗涔涔。
而景暄不等旁人劝阻,就直接喊道:“再来!”
“行。”谢不辞扯着唇角笑道,“那就还是一万两。”
说完,开盅。
六点,谢不辞又赢。
再押一万,四五六,赢双倍。
又押一万,三个四,赢三倍。
三轮下来,谢不辞竟赢走了景暄六万两。
哪怕对京城真正的富贵人家来说,这也绝对是值得冒冷汗的数字了。
柳丑儿和华停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谢不辞也似做好了收网准备,看了眼景暄剩下的本金,说:“五千。”
说完,便扣下骰盅,打算结束赌局。
然而在即将开盖的那一刻,竟被三根凉玉般的手指钳住了手腕。
“既是最后一把,不若让在下死个明白。”
景暄随意一笑,如春水桃花,美得围观群众不禁心头一荡。
谢不辞却刹时白了脸。
博头到底是在赌坊厮混了多年的人精,见到这场景,哪儿还有不明白的,道了声“得罪”,便从谢不辞手下接过那骰盅,掀开了盖子。
里面果不其然又是“四五六”三个数字。
旁边不明就里的众人不禁惊呼:“这几把下来,愣是没见谢公子摇出过四点以下的花色,真是好手气啊!”
“可不是好手气嘛。”景暄松开手,往后倚上靠背,“你们谁用了这样的骰子都会有这样的好手气。”
众人不解,博头将骰盅端起,递到众人面前。
众人这才发现这三枚骰子上的六个面竟然都只有四、五、六这三个数字。
难怪最近几把从未摇过四以下的数字,原来竟是出千。
众人当即愤然。
谢不辞一时羞恼不已,刚想驳斥,却被景暄抢先开了口:“放心,我不要你还钱。”
“?”
抓了出千,却不用退还赌资,这是什么意思?
景暄用扇子点了点骰盅:“赌桌事,赌桌毕,你若要有本事,就跟我再赌几把,咱们都用出千的骰子,看谁能赢,你看可好?”
那自然好。
对于谢不辞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他拿起骰盅,打算继续。
景暄却扇子一挡:“且慢。”
“你又有什么事啊祖宗!”
谢不辞被烦得不行。
景暄却似很享受:“你看,我们都是有钱人,纯赌些腌臜俗物那多没意思,所以不如咱们再加一条,谁若是输了,谁就把输的钱全都兑换成银锭,三日后亲自送到城西流民聚集处,挨家挨户地发放,你看如何?”
他看不如何。
但事已至此,谢不辞只能咬牙同意。
赌局由此继续。
景暄点了点自己剩下的银票,直接推出:“五千,全押。”
“跟。”
谢不辞猛力一摇,竟是三个五。
全场又一次哗然,看来那宣家公子这次是要彻底输干净了。
景暄却只是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赢了。”
说完,掀开骰盅,三个六,绝杀。
全场彻底震惊。
要知道,摇出三个六的豹子可是赢五倍,也就是说这宣公子一把便赢回了两万五。
谢不辞咬牙:“继续!”
景暄:“行,那就继续两万五。”
谢不辞开盖,三个六赫然出现。
他长舒一口气,得意的笑容不禁从唇角浮现。
然后中道崩殂。
因为景暄也是三个六。
景暄又下注两万五,谢不辞三个四,景暄三个六。
景暄再下注两万五,谢不辞三个五,景暄还是三个六。
景暄还下注两万五,谢不辞一个不慎只摇出四点,景暄却依然是三个六。
眼看总共已经输出去了近三十万银票,谢不辞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抢过景暄的骰盅,盅盖一开,才发现那三颗骰子上竟然每一面都刻着六。
“姓宣的,你别欺人太甚!”
谢不辞一把将骰子重重地扣在桌上。
景暄却依然只是摇着扇子,挑眉懒道:“我怎得欺人了?我只说了我们都用出千的骰子,我又没说一定要用你出千的那种骰子,怎么就算欺人太甚?”
“你!”
谢不辞一声震怒,却发现自己竟然无从反驳,因为对方确实没说过一定要用他出千的那种骰子。
敢情这人从头到尾就是把他当猴耍!
他拽住景暄的衣领:“你别太得意!”
他一身华服,居高临下,身后家丁罗列,气势悍然。
然而只是痞懒靠在椅子上的景暄却似是丝毫不惧,懒洋洋地挑起眼尾,于春水桃花中裹出些冬末的寒意。
“我自是不会得意。只是江南今夏,水患成灾,朝廷拨出白银不断,府衙却说钱库已空,流民无所,我倒不知你是哪家的官家公子,竟敢远上长安,还有如此气派。”
他说得浅淡微缓,不紧不慢,做派似乎还是那个纨绔的做派,可在一眸一色之间却又分明像换了个人。
谢不辞不禁怔然。
还是景暄自己觉得今天这逼也装得差不多了,才捏着两根手指,把谢不辞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拿开,偏头对博头道:“我听说你们金玉坊是长安最大的赌坊,想必自是能替我监督履约吧。”
博头回神,连忙附和,语气也恭敬了许多:“自然,自然。”
“行,那阿华,带上柳丑儿,咱们走。”
“是!公子,柳……等等!公子!柳丑儿不见了!”
“???”
景暄闻言连忙回首,却发现本该好好坐在他身旁给他鼓掌的柳丑儿竟不知在何时没了踪影。
而不等他反应过来,赌坊外就突然传来了兵甲相撞的沸声喧哗,以及中气十足威慑震天的一句:“银鹤卫奉襄定王之命前来捜査,蕞尔刁民,还不速速跪下!”
喊完,景暄就越过繁杂人群,透过金玉坊浮夸的门头,远远看见了寒银盔甲冷霜剑戟之后,端坐在青骢白玉鞍上的清肃男子。
那人束着银冠,披着玄色大氅,衬得本就薄淡的眉眼愈发寒凉漠然。
还是那种可以面不改色让华停刷三个月恭桶的寒凉漠然。
华停:“……”
景暄:“……”
短暂的僵滞。
“跑!!!”
你跑,他追,你插翅难飞。
文中设定:1两白银的购买力≈600人民币,1000文=1贯=1两。
因为背景是古代朝堂,所以这本我们陛下是会有完成(但简单)的事业线的,但整体还是小情侣贴贴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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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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