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扫过之处的人无一不低下头，刚刚那个人的下场，众人有目共睹，谁也不想步那个人的后路。
感受到众人身上美味的恐惧，工头更加满意的舔了舔牙，但是这些不够，他还想要更多：“第一个上去的，那些贵人会给双倍报酬，不过你们现在没有敢上去，那我就。”
“双倍报酬？”话骤然被打断，工头十分恼怒，他气势汹汹的转过头，裤管中的腿生气的蠕动着。
不过是一群猪仔，这么低贱的东西，竟然敢打断他的话？！
然后他看见了神情漠然的人，眼睛轻飘飘的扫了过来，淡色的眼眸犹如无机制的琉璃。
工头：“....”
他又想起了一剑穿心的痛，那痛并不是无知觉的，在剑从心间穿过时，胸口先是一冷，再是足以把它撕裂的剧痛，像是有无数银针顺着皮肉流进身体里，然后在身体的各地兴风作浪，足以把他灵魂冻裂的冷痛。
一开始说话的男人突然不满道：“你无缘无故打断话，”万一这东西又发狂了怎么办？你想把这么多人都害死在这里吗？”
被称为这东西的工头：“.....”
但这人并没有触犯规则，他一边说，手下还唰唰的舞动着。
林度：“.....”她在考虑现在要不要把这个人戳死，看样子这人也活不了多久，还不如早点投胎。
不过一直自认为她是个很大度的人，比起宋昭的小心眼，她的脾气好的不能再好了。
小心眼？她有些迷茫的琢磨这个突然从心底冒出来的词。
曾经的宋昭，给她的一直是这个印象吗？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她的心情莫名有些雀跃。
工头似乎牙疼的抽了抽嘴角，堪称态度良好的道：“这是贵族们说的，第一个上去的人，能获得双倍报酬。”
他一直提报酬，证明报酬非常重要。
林度再次问：“报酬有什么作用？”
工头神色有些迟疑，裤管下疯狂的涌动着。
看样子是不太想说了，林度没有犹豫，手腕一翻，武器随召随出，立刻出现在她手心，她冷冷道：“说详细一点。”
工头憋屈道：“当报酬达到一定的数额，能提升地位，地位不同，干的活也不一样，你们就是最底层的，你只能问我最后一个问题。”
方玉立即道：“快问他怎么出去？”
林度微微蹙眉。
不对，她好像，漏了什么特别重要的线索，是什么？
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经历使得她的直觉已经敏锐到可怕，她迅速抓住这一刻，进鬼蜮后的一切在这时快速在她脑海中闪过。
在岸上，在底仓里，流淌一地的鲜血，工头脸上残忍而血腥的笑，连san值下降都没有，只要违反规则，就是死。
甚至连鬼都没有出现，变异者就跟白菜一样死了一堆，根据这些人的反应来看，第一次进来的占比高达百分之八十，就算只有一百变异着，那老手的数量也相当可观，鬼怪的实力越强，能拉进的人才能越强。这个鬼蜮中鬼怪的力量得多强？
不，不对，一定哪里有什么问题。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点，岸上，死了大概二十个，在底仓，被刚刚那个男人挑拨，死了也快有二十个。
数量，有什么不对？
林度：“有多少人能上去？”
刚诧异林度为什么不问方法的方玉这才察觉到不对。
是了，工头从到尾只说需要服务，要是有一个能找到方法，所有人都能上去，那这些人都能去服务吗？低下的煤炉还在运转，肯定需要人工作的。
工头不情不愿道：“只有一半，不过。”
他嘴角突然咧到耳后：“上面的待遇可和这不一样，有漂亮的新房间，有剩下的人不仅得没日没夜的不停工作，还只能吃上面不要的垃圾，睡在煤堆里，这里的人，就是最底层的人。毕竟，贵族和贱民还是有所不同的。”
三分之一，这里至少有两百人，就算加上已经死的，也至少有一百人得留在这里，那为了不死在这里，剩下的人必然自相残杀。
工头阴沉沉的笑道：“还没有人上去？那我。”
下一秒，他死死瞪大眼睛，只见不知何时，那个可怕的女人已经站在了台阶下，那女人大步流星，十分从容不迫的抬步上楼，她的脊背挺直而清瘦，众人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的一小截脸颊白皙，眉眼间淡淡，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林度大步流星一路上了甲板。
他嘴里的威胁咽了回去。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剩下两人也快速跟了上去。
在即将迈上台阶时，方玉有些犹豫的回过头。
察觉她要说什么的张虹连忙拉住她，小声道：“不是说让这些人自己琢磨吗？”
方玉轻轻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瘦，她的身上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郁气：“可是就让这些人这样死在这里，也太残忍了。”
张虹连忙摇头：“不不不，也可以像林队说的，等我们找到出去的方法，再回来救人，要是真告诉他们，那这些不一会就死的差不多了。”
她是个很会双杆爬的人，虽然不知道林度叫什么名字，但听见刚刚方玉这么叫林度后也自发的喊了起来。
刚刚林度走之前和她们说了，这些人留在这里，只要遵守规则，一时半会死不了，可没想到，她都这么说了，张虹却是微微皱眉，而后道：“万一我们不能及时回来呢？还不如让他们有个出路。”
张虹憋了半天，来不及阻止，就听方玉道：“你们要出去很简单。”
她指了指那个巨型煤炉：“在规则中，你们是在非休息时间不得停止工作，但要是带一些煤灰，在走动间就是在搬运，在规则眼里，你们就仍然是在工作。”
张虹：“.....”
林度一出船舱，就迎上了周围一圈的打量目光。
那些目光湿腻黏糊，像是常年生活在地底的某种阴暗生物，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的打量。
林度缓步上楼，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她受到的恶意打量多了去了，这些，她甚至都没有半点感觉。
她站在楼梯口，缓缓朝那些打量她的人看去。
甲板上灯红酒绿，衣香鬓影的好不热闹，只是见她上来，那些热闹顷刻见变为寂静，那些人比常人更大的漆黑眼瞳死死的盯着她，在那瞬间，林度想到了在阴暗地里爬行的蛇。
那些目光见她没有反应，陆陆续续的收回了，她们开始交谈起来，轻容的音乐声，和笑闹声再次响起，这里又恢复了宴会的热闹。
一个穿着燕尾服，约莫五六十岁，两鬓斑斑的女人这时走到了她面前，女人右手放在左胸前风度翩翩的朝她弯了弯腰：“请跟我来。”
有点像管家。
林度微微颔首，跟着她从旁侧穿过这群醉生梦死的人，她的听力敏锐，隔着一段距离旁侧的交谈也传入她耳中。
“你输了，还不到十分钟呢，现在就有人上来了，给钱。”
“饶我一下吧，我现在没钱了。要是下次你惹那位发脾气了，我还能替你说说话呢。”
“话说。”
穿着华丽礼服的女人声音立刻低了下去：“那位大人今日又发脾气了？”
“可不吗，我们这些可怜见的，只有被...的份。”
“哎，新佣人不会是去伺候那位吧？”
另一人同情的说：“看样子确实了，不知道她能活多久。”
“切，活太久你能高兴？”
两人接下来又聊起了别的八卦，林度不动声色的把目光放在前面带路的人身上。
面前的人突然回国头，那双眼仁巨大的眼睛朝她微微一笑，并且委婉的道：“那位不喜欢别人看她。”
林度收回目光，低着头，语气十分感激道：“好。”
虽然此人年龄不小，但是行动矫健，感触敏锐，不太好对付。
管家见她如此，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苦口婆心道：“我看你年纪小，又和你投缘，就多说一些，那位脾气有些急，但是你只要小心些，仔细一些，日夜都看着，就没别的问题。”
林度掩去眼中的漠然，语气感激道：“多谢了。”
“没事，你以后。”她眼神微光闪烁，唇角微微翘起，眼神落在这个新佣人身上。
白皙，漂亮，是鲜活的□□，她道：“别忘记我就好。”
林度也笑：“自然不会。”
说话间两人到了房门口，管家低头理了理衣服，确认身上没什么问题之后站直身体，整肃的敲了敲门：“大人，新佣人到了。”
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进来。”
那声音很清脆，像是清泉激石。
林度微微皱眉，总觉得那声音十分熟悉，她今日一直焦灼的心竟然因为这一声竟然有些静了。
她在心底细细想了好一会，实在没想到她又是什么时候听过这声音。
管家推开门，转头朝她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度把那熟悉的感觉抛到脑后，抬步走了进去。
她走路总是不紧不慢，但是速度很快，在其他人看来她都没怎么动就到了地方，这是因为她会暗暗踩着之前练过的功夫。
她走到一面红色珠帘后，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拨开珠帘，并未见人脸，那声音听着娇俏：“你就是新来的人？”
到了近前那种熟悉感更强烈了，她心底突然出现了一种模糊的感受，就好像，这声音曾在她耳边黏糊低语。
声音的主人曾与她相对轻言，温润的吐息会因为这个姿态氲到她的脸颊。
她好像这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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