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岳剑尊虽生死道消,可他的祭奠大典却格外隆重。
邀请四海门派前来也昭示着即使凌剑宗已无寒岳,但依旧是天下第一剑宗。六大派掌门齐聚更是说明他的地位毫不动摇。
祭祀主殿内,凌剑宗七主峰峰主,各位长老以及核心弟子一一对着寒岳剑尊的牌位吊唁哀辞,言谈之中多是可惜悲叹之意,亦或者景仰敬佩之情。
剑尊陨落,肉身俱消,只能通过牌位和画像寄托哀思,觉世佛尊更是亲抄佛经一步,烧于堂前。
虽元神不在,无转世投胎可能,然念者之希,也望往生。
如齐卦所言,沈逸之作为寒岳剑尊的独子,唯一的血脉,这种场合自然不可或缺。
他由陆江河御剑送进主殿,骆清清随在一旁。
尤想当初意气风发,折剑傲骨,多少人赞叹和羡慕其天妒之子!可最终只能沦落到坐在轮椅上,由着陆江河和骆清清搀扶着下了轮椅,跪在灵堂之前,深深一拜。
如此情景,在寒岳剑尊的牌位和画像前,更显萧瑟和悲凉。
俯下困难,起身令人担忧,不管是六大宗门,还是七座主峰见此,无不动容叹息,水银岛灵笛仙子更是别开了脸,默默地拭了眼泪。
斯人已去不复返,而余下的便是他所留下的东西。
寒岳剑尊作为千百年来第一位成功度过天劫,只等圆满飞升的修者,他所留下的功法剑意,经验感悟,亦或者平时随口的只字片语都弥足珍贵。
虽是剑修,然而天下之道殊途同归,都争着那点资源,拼着天赋,寻求着通天大道,寒岳的成功,是所有修道者的明灯,而凌剑宗倒是大方,不吝分享。
六大门派掌门亲至,便也是为此。
只是……寒岳剑尊虽然大公无私,然而多数的珍贵遗物,还有传世的功法剑意却都留在了妄墟崖上,特别是那座罡风猎猎,有着寒岳剑尊从筑基到渡劫所有剑意的生死峰……
然而看着沈逸之喘着气,不得不抬手凑在唇边咳嗽,那一副随时都会追随父亲脚步而去的虚弱模样,有些话便不好开口了。
最终还是凌剑宗宗主撼海尊者轻叹一声,看着沈逸之和颜悦色道:“逸之,虽惋惜,但是寒岳的确已经……还望节哀,你身子弱,万万不要太过伤心,不然魔种趁虚而入,只会加重病情。”
“宗主说的是,毕竟再没有谁有寒岳这样的修为替你压制了。”寂灭尊者淡淡地说。
沈逸之抬起双眸,薄唇轻抿,看不出神色,却是低声应了一句:“是。”
瀚海尊者于是看向周围道:“这次大典,一是送寒岳最后一程,二是邀请诸位尊者再次替我这师侄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压制住魔种肆意。寒岳已去,不能让他唯一血脉也跟着走,哪怕修为尽失,只要能活下来也是我等对寒岳的交代。”
陆江河和骆清清站在沈逸之身后,明知道希望渺茫,还是期待地一个个看过去。
然而……众人互相看着,皆摇头叹息。
早在沈逸之遭受迫害之时,寒岳剑尊就带着独子拜访过六大门派,甚至连古老封尘的世家之族都一一找寻过,可惜一无所获。
见此情形,这对师兄弟那点希望也黯淡了,倒是沈逸之神情未变,仿佛预料之中。
“这魔种究竟是什么来头,宗主,各位尊者,可有迹可循?”
出声的是星辰峰的峰主,星垂尊者,和仙羽峰一样,峰下弟子皆是女修。不过前者修的是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力量,而后者讲究的是唯快不破的轻盈身法。
星垂尊者跟寒岳剑尊是同门师兄妹,感情较好,是最担心沈逸之的一位师叔,她这一说便听到一声“阿弥陀佛。”
龙岩寺的觉世佛尊道:“老衲翻遍寺中所有典籍,虽未找到对付魔种的办法,不过倒也发现这魔种的特殊之处。”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惊,凌剑宗宗主恭敬地说:“请佛尊言明。”
“众所皆知,此方瀚蓝世界之外,亦有大世界,而无极之渊便是界外神魔降临之时的大战场所,无极海川至今还留着神之威能。”
“难道这魔种便是那界外魔神带来的?”
“阿弥陀佛,古籍中只有几句记载,老衲看与沈师侄身上的颇为相似,凶残霸道,附骨之疽,耗干生机方才脱落。”
沈逸之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却没多言。
而灵笛仙子则忙问:“既然龙岩寺有记载,是不是也有所研究,或许有办法呢?”
觉世佛尊道:“老衲与诸位长老曾商议过几次,若想驱除,连寒岳都束手无策,龙岩寺也无他法,不过,若想压一压,让魔种生发缓慢一些,龙岩寺倒也能做得到,只是得需要沈师侄前往长住。”
觉世佛尊是当世大能,亦是慈悲之人,他这么说,自是真心为了沈逸之好。
“这怕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瀚海尊者,本门觉得可以一试。”浮游门门主道。
他说完寂灭尊者也点头附议:“没错,不管如何,总是先保命要紧,其他的再从长计议。”
玉心阁主见凌剑宗宗主有些犹豫,便笑道:“说来妄墟崖山高风大,山上也无其他弟子服侍,沈师侄这样的身体,怕是不适合再住在上面,凌剑宗本就应该另寻一处温和适宜的地方给他养病,本座看龙岩寺正合适,不然魔种脱落,怕是还得牵连其他人,有佛光照应,便无此忧虑了。”
玉心阁在凌剑宗门前跟水银岛吵了一架之后,她也懒得再遮遮掩掩。
而这话显然惹怒了灵笛仙子,后者冷笑道:“放心,凭你的冷心冷肺,就是脱落了也落不到你身上!”
玉心阁主眼睛一凌,不过只是抬了抬下巴,想到今日的目的,不打算与她一般见识,只问:“卜恶尊者觉得呢?”
玄机阁是典型的神棍,万事之前先算上一把,这会儿卜恶尊者正捏着手指轻算,在玉心阁主问了之后,笑道:“不好说,看不清。”
这态度颇耐人寻味,不过这里众多人都觉得合适,玄机阁也没有明着反对,自然瀚海尊者沉吟片刻,便道:“那逸之,不如……”
“敢问佛尊,龙岩寺能压制多久?”突然,沈逸之望着觉世佛尊问道。
而这话之后,瀚海尊者便也跟着看过去,只见觉世佛尊闭眸思量,待睁开眼睛回答:“一年。”
沈逸之浅色的眼眸未动,只是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哑着声音道:“多谢佛尊好意,不过将死之人,便不将晦气带入龙岩寺,妄墟崖乃是成长之地,今后亦是埋骨之处。”
说完,便是一阵压抑不住的闷声咳嗽,听在人耳朵里,颇让人揪心。
在他的身后,陆江河和骆清清一同垂下眼睛,沈逸之早就安排好了后事,皆是为了他们。
“师兄……”骆清清正要说话,沈逸之却抬手制止了他。
骆清清眼眶发红,其实他想说哪怕一年,也好呀。
“阿弥陀佛,沈施主不如再考虑考虑,龙岩寺定竭尽所能。”觉世佛尊道。
“你若是不愿意去龙岩寺,不如来水银岛,海中秘境颇多,或有所获。”这是水银岛主发出的邀请,灵笛仙子听闻一愣,接着也点头,“也是,你若来,师叔必不让你受委屈,哪怕压上我所有的修为也无妨。”
玉心阁主听此,只是嗤了一声,却没反对,看了一眼周围,只见浮游门也有意向。
这很好猜,作为寒岳剑尊的独子,一直受父亲精心栽培,对寒岳剑尊必然是耳濡目染,知之甚详,说不得从沈逸之的口中也能听到一些关于渡劫的有用信息。
不过这对于玉心阁主来说只是微末,重要的是沈逸之愿意离开妄墟崖,去哪儿她不管,所以反而缓下声音道:“寒岳曾问本座要连心海棠,并非不愿,只是海棠毕竟是我阁圣物,需要所有长老同意一同开启取出。不过没想到寒岳陨落,倒成了遗憾,也罢,这海棠本座便做主赠与你,这样也能压制一段时间。”
她的意图在场的谁都明白,玉心阁很有可能跟昊绝峰联姻,没了沈逸之的妄墟崖,只会沦为副峰,而凌剑宗内最有资格入主的元婴修士,最大的可能便是赵飞鸣。
然而可惜的是,沈逸之都礼貌而客套地拒绝,中心意思就一个,死都要死在妄墟崖中。
而在他死之前,谁也别想打妄墟崖的主意。
如此冥顽不灵,颇令人恼怒,寂灭尊者终于开口道:“沈师侄不愿离开虽能谅解,不过按照宗门规定,任何一峰需得有元婴以上的修士坐镇,不然宗门便需收回,再以能者赐。宗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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