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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周内他正常工作,新的办公环境氛围也很融洽,周末则是去找周京予为后续的关卡一起设计新的音乐。

第一次询问周京予是否可以帮忙负责游戏的音乐的时候周京予没有任何犹豫地应允,方槐亦都要开始怀疑他的目的了,不过他们也没钱给他结出场费,谁知对面的人说,如果真的要感谢我的话,你会开车吧?

会。方槐亦答得有些迟疑。

九月末我会去新疆,或许会自驾,你的旅行费我出,但是咱俩交替着开车。

方槐亦笑了,这要求不就是白给让他去旅游吗?“你确定?”

周京予也笑,“怎么?怀疑我啊?还要我把身份证和驾驶证给你看看吗?”

“不用了,到时候你定好时间提前给我发个消息,然后告诉我在哪集合就行。”

在九月中旬周京予就把需要准备的东西列好清单发送给方槐亦,因为他们是一同和周京予的朋友前往,所以他在最后附上了现在想要退出还来得及。

和不甚相熟的人一起出去旅行,听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可靠,何况还是新疆那么偏远的地方,但他真的问这句话的时候方槐亦反倒没有犹豫,和周京予一起的旅行,怎么样听起来都是比较诱人的那个选项。

于是在九月下旬,方槐亦和周京予坐上了从南琢到乌鲁木齐的飞机,一路向西,到那边与周京予的朋友会合,这是一次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旅行,在开始之前方槐亦甚至没有搜索过任何的攻略,只因为周京予一句你只用带着驾照开车,然后享受风景就行了,所以预先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对于方槐亦这种绝对J人来说真的是很新奇的体验。

飞机在云层穿梭,他们从湿润的亚热带季风气候越过温带季风气候直抵温带大陆性气候,一路上从窗外见到了由于降水量差异变化而造就的不同地区的景色,从湿润的墨绿到干旱的黄褐色,五个小时的天空飞行,周京予在补眠,方槐亦则一直盯着窗外感受祖国辽阔的疆土。

他们落地刚好是中午,周京予打车直奔朋友发来的定位,是一家很有民族特色的餐馆,大家就坐在外面搭的棚子下围成一桌,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另外三个人,早已坐在桌前等候。

“幸会,鄙人江湖名为季十七,某个小网站和某博上能搜到一些粗剪作品,不介意的话可以点个关注。”

先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看着三十出头,剑眉星目,看着颇有英气,说话也蛮有趣的,周京予补充,这位是他的朋友,记录片导演,其余的几人是朋友的朋友,经常和他们一起出来采风,他们的纪录片的确挺有深度,值得一看。

“幸会,方槐亦。”

“诶我知道你,最初虞青和我说的时候我还挺好奇的,再后来周京予竟然也提起过你,就让我想会会到底是何方人物了,百闻不如一见,你们的游戏我们几个可是都等着后续呢啊。”

方槐亦回头看了眼周京予,那人懒洋洋地站着笑着,“没办法啊,那天我在那玩手机被他们几个发现了,都问我要下载链接。”

“谢谢。”

虽说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气氛也非常融洽,他们能从电影表现手法和分镜聊到纪录片的制作与背后的艰辛,还有计算机的发展历史到steam上大家都熟悉的游戏,或许正因为是周京予的朋友,他们的共同话题很多,而且大都也在自己兴趣点上。

他们开车驶过雪山湖泊、旷野草原、荒漠戈壁,去天池看云杉环绕的青蓝湖水,尽头是常年积雪的博格达峰,准格尔盆地苍凉壮阔的戈壁;看橘色天光下的世界,可可西里牧群转场扬起的尘沙,像古老电影的一幕;发源自阿尔泰山,至北冰洋的额尔齐斯河异常清澈,像是流动的翡翠;经过看不见边际的乌伦古湖,感受人类的渺小。

印象最深刻的应该还是要属喀纳斯,独属于它本身的色彩,红橙黄绿交织,满足人们对秋日的一切想象,在观鱼台远眺喀纳斯湖,蓝绿色的湖水静的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翡翠,在上游神仙湾,金黄的桦树和苍翠松山与被湖水分割的小洲是这里独有的景色,月亮湾更是如一幅印象派油画。

他们在西北第一邮局给自己印了一张明信片,在白哈巴看草原牧场,在禾木看漫山黄绿相间的白桦山林,等待一场晨雾和日出,看五彩滩的雅丹地貌,等待一场蓝橙调日落,在民宿前的木地板上喝酒聊天,数星星。

方槐亦最喜欢的日落应当要数魔鬼城的那场,大家都很安静,在回去的最后一班小火车上亮着暖黄色的灯,有种夏天就要结束又悠长又寂寞的感觉,晚风迎面吹过,带着丝丝凉意。

方槐亦也得以有机会能详细观察记录片的制作流程,有时他们会把相机支在那里好一会儿,有时也会对着光线调整很长时间才能捕捉到自己很满意的素材,有时季十七也会让他们几个出镜,方槐亦自己单独出镜了很多次,从刚开始的生疏到后来慢慢适应,季十七拍过他的背影,拍过落日下少年的奔跑,也有夜晚池塘边的独舞,还有晚风扬起少年人柔软的发丝,万物静默。

“这小孩儿跟你身上有种很像的特质。”

季十七边调整相机的角度边和一旁站着的周京予对话。

“什么特质?”

“自由浪漫,没什么能留得住。”

周京予听及此笑了,“我在你眼里就这样啊。”

季十七扭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你还想有什么样,狂妄自大,安静神秘?”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着调啊,不过我还挺喜欢的,谢谢夸奖。”

“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你那天为什么本来都准备自己一个人来了,后来又突然给我发信息说能不能再加一个人。”

周京予勾了勾嘴角,季十七当时第一次和他说准备去新疆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应允,决定只身一人随着他们前往,其实和先前一样,他享受旅途中一个人的随性,但是有一天凌晨三点在工作室调整专辑封面的时音响里自动播放了《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刚好那时方槐亦也问他怎样感谢他,一时兴起,冲动地发消息问他愿不愿意。

周京予在方槐亦回消息之前都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又是期待,一方面又害怕落空,那天方槐亦回消息格外晚,到中午才说了可以,直到方槐亦拉着行李箱两人在机场见面的时候,周京予才觉得命运真是奇妙,就算不信这东西的他也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真的是有缘分和羁绊在的,两人的人生轨迹再次交织,又再次向远处延伸,不知到往何处。

一年前的夏天他们在人群拥挤的火车上相遇,一年后的夏天他们一同坐上前往新疆的飞机去旅行。

命运这东西真是神奇。

“喏,你来吧。”季十七很善解人意地将手中相机的操作权交给周京予,自己则去朋友那边呆着,从小小的取景框看新疆的旷野,有种电影的质感,他随着自己的感觉用镜头语言表述。

“要看看吗?在新疆用无人机才是顶级的视觉盛宴。”

方槐亦接过同行的人手中的手柄,看监控器传来的画面,以高空的视角俯视新疆,更能见其壮美辽阔。

“此处可以有BGM响起了。”方槐亦轻轻哼唱出旋律。

“对的,我靠,就是这首歌,我超爱他们乐队,我听说他们就是到处采风才写出来的,我的毕生之梦就是给他们乐队拍纪录片。”

“我时常觉得拍纪录片的人都很厉害,眼睛就好像是取景框,很能发现美。”

“靠情怀,大多时候是这样,之前也拍过杂乱无章的,被老师骂得体无完肤,但是那也是我创作出来的,是我自己熬了那么多个夜一帧一帧剪出来的,完全顺着我的心意,那也算纪录片,我说的。”

“我在很早之前就看过你们的纪录片,《观夏》,蛮有趣的。”

“嚯,你说这个啊,是因为我们都很讨厌夏天,然后就想着既然有那么多人喜欢我们能不能也发现一下其实我们也喜欢着夏天的什么东西呢,于是几个人就分头去寻找,没走寻常路地按照了我们的争吵形式去剪辑,特别梦幻,蒙太奇,感觉没什么人能看懂,不过还是传了,你是我认识的人中第一个主动提起这个的。”

因为讨厌而衍生的创作,方槐亦笑了笑,真是有趣。

“不过你们游戏的景也很漂亮啊,我是那种看游戏背景下菜的人。”

“这次新疆之旅真的很值,至少也给我带来了一些灵感上的启发。”

“是吗?那你们真的真的快出正式版的吧,我们可真的太喜欢你们的游戏了。”

“回去一定给我的同学们转达。”

在看一次又一次落日的时候方槐亦会想到这个夏天该是怎样结束,是一场暴雨冲刷过所有回忆,还是平静的结束于无人知晓的时间缝隙,这个夏天他做了许多不知道是否正确的选择,也迈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要行动的第一步,虽然艰辛,但也值得。

从新疆回程是一场巨大的戒断反应,本来徒步很累的方槐亦困意全无,只想用眼睛再留住一些美好时刻,加了微信的季十七说会把部分素材打包给他,也很高兴方槐亦路上当了许多次模特,尤其是在草原奔跑的场景因为机位光线调整不当导致来来回回跑了许多次。

方槐亦都觉得自己虽然脱离了学校,但还是把今年的体测1000米跑完了,体育老师来了都得夸一句好学生。

旅途中还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是预估好的汽油和对应里程却因为过高的油耗而堪堪到达加油站门口,中途他们救援电话都已经输在拨号页面上了,几人还在聊如果车子真的因为油量告尽而停在路上,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的地方他们能干点什么,不过没给他们机会,好在是最后到达了服务区,几人合力将挂空挡的车子推到了加油站面前。

回来后继续开启打工人模式,方槐亦同许多人一样格外期待周末,或许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或许是在以很舒服的状态度过,所以每次经常就是在周京予的工作室泡一整天,有时晚上做音乐到很晚方槐亦就会留宿一晚,两人一起靠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

有时是科幻,有时是文艺,当然也有爱情和恐怖故事,有些如果有一个人看过,他们也会选择陪另一个人再看一遍,并依旧保持初次观看的心情,有《爱在》三部曲、《花束般的恋爱》、《情书》也有诺兰的《奥本海默》和《星际穿越》《黑客帝国》,以及互相安利的《宇宙探索编辑部》《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白日梦想家》和《爱乐之城》《海上钢琴师》《超脱》《钢琴家》《The Fall》《蝴蝶效应》......

电影看了有十七八部,从秋天到冬天,连跨年夜都是在周京予的家里度过,恰好那天南琢飘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小雪,周京予即兴提出说出去走走,方槐亦欣然应允,脖子上围着周京予递来的围巾,两人一起漫步在空无一人的城市街头。

在稍远的空地,有人在放烟花。

方槐亦突然就想到,上一次看烟花是和周京予商讨音乐的初版,现在依旧是,旁边的女孩递来两支烟火棒,周京予从兜里摸出打火机,两人凑一起点着了礼花,方槐亦在银色和金色交织的焰色反应中回望,恰和一双笑眼对视。

头上是绽放的烟火,烟火下是漫天雪地中相视的灵魂。

后来雪飘的更大,周京予拉着方槐亦的手奔跑在城市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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