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烨还没有要带谢千弦上朝的意思,他便耐心等着,凡是有关太子,大小事宜他都处理妥当,让萧玄烨找不着任何的错处。
等萧玄烨回到太子府,谢千弦听闻他一回来便进了书房,此刻太傅也已经在里面了。
他端着茶点轻脚走进书房,却见萧玄烨与上官明睿正在案桌对弈,他将手中茶点放下,又小心理好了书籍,才移步来到萧玄烨身边。
他是伴读,瀛君亲封的伴读,还是状元郎,这一点上官明睿早便听闻,可见人进来,他也未先开口说些什么,谢千弦也颇为懂事,便静静立在一边看着。
上官明睿执黑,萧玄烨执白,一盘棋,黑白两子看似在棋盘上错落的毫无章法,实则暗藏玄机,萧玄烨破了上官明睿布下的棋局,也不可控制的被困于其中。
谢千弦小心抬头望了眼上官明睿,他看起来比安澈年轻很多,可身上那股沉稳却让谢千弦感到一丝熟悉,他忽然便想起了学宫的那段日子,想起安澈临终所托…
他与师命背道而驰,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坚信,若安澈在世时见过萧玄烨,也会和自己一样选择他的。
棋盘上的博弈愈渐激烈,白子在重重围困下似乎连喘息的缝隙都要被湮灭,局面陷入僵局,上官明睿看着萧玄烨,眼底一片慈祥…
不像…
这一眼,不像安澈了,若是安澈,在棋技上,他的弟子哪怕是输,也只能输一子,多了,就该挨罚了。
可上官明睿看着苦思的萧玄烨,根本不像要惩罚的样子,只是静静等着他走下一步。
谢千弦看着两人对弈,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世人都以为,入了稷下学宫,出来之后,定是旷世奇才,可世人不知,这背后要付出多少,稷下学宫确实是无国之人的安身立命之所,但只限于那些有天赋的人。
苦耗费心费力,不是谢千弦的风格,于是他执起一颗白子,毫不犹豫便在棋盘落下一子。
这一子下去,破开了生门,生门后面,是黑子的死门,诸多谋划在瞬间土崩瓦解,但只是让黑白二子战成了平局。
上官明睿这才抬起头,仔细看了番这状元郎,谢千弦谦敬一笑,上官明睿看他也算有礼,露出些满意,道:“状元郎谦逊有礼,是大才。”
“太傅谬赞。”
上官明睿点点头,李寒之既为太子侍读,便也算是他的学生,他该了解了解,便问:“诸子百家,寒之所崇何门?”
谢千弦先是看了眼太子,才道:“诸子百家,小人,独尚法家。”
一番思索后,他又补充:“亦重兵家之术。”
“瀛国由荀子主导新政,”上官明睿一边说,亦在打量太子,“荀子尊儒术,你尚法家,既是如此,留在殿下身边…”
“老师。”一直沉默的萧玄烨听出了太傅言下之意,李寒之理念与新政不合,自然也没有必要留在储君身边,他这才出声打断:“学生以为,荀子新政虽好,却只利于当下,若往后瀛国还要继续强大,变法之路,还有待考究。”
上官明睿闻言,认可般点点头,萧玄烨承受着这份笑意,却不确定太傅此刻究竟是在看谁,太傅从前的学生,是萧玄稷啊…
良久,上官明睿才道:“寒之是可塑之才,殿下,可不好冷落了他。”
“…是…”
午后,萧玄烨又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却不是一个人,那在雨霖城战败而禁足多日的柱国将军上官凌轩,今日终于是被放了出来。
二人并肩而行来到书房,上官凌轩一眼就瞅见书房内的一人正在摆弄些花草,他眯着眼瞅了瞅,看着背影倒是眼生的。
但太子书房哪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萧玄烨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他便好奇一问:“禁足多日,倒不知殿下身边,何时多了一人,看这衣着,不是寺人?”
萧玄烨看着那人的身影,淡淡道:“状元郎,君上亲封的伴读,叫李寒之。”
“状元郎?”上官凌轩闻言,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堂堂状元郎,君上就封了个伴读,这是何意?”
萧玄烨回想起瀛君说的,他要李寒之教自己如何做一个君王。
“君上,自有他的意思。”
待二人再靠近些,谢千弦便听到了动静,忙笑着行礼,“殿下,将军。”
上官凌轩这才得以一睹其真容,之前只观其背影,未能窥其全貌,现在一见,亦是不免惊叹,声线沉重却难掩其中疑惑,问:“状元郎?”
“不敢,”谢千弦表现的十分谦敬,“小人,只是殿下的伴读。”
“去沏壶茶来。”萧玄烨吩咐一声,便和上官凌轩入了里阁。
谢千弦点头称是,虽然萧玄烨对自己少了几分疑心,但似乎还没有完全信任他,到现在也只是让自己做些无关紧要的事,但于谢千弦而言,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因此,他并不急。
等谢千弦回来时,便听一旁二人正在议事,他便端了茶水小心靠近。
上官凌轩皱着眉,面有不满:“君上虽然复了我的职位,但并未恢复我的军权,还剥去了太尉的军权,如今军中无人镇守,君上可真能高枕无忧了?”
萧玄烨接过谢千弦递来的茶,忽问:“你可还记得,沈遇?”
“卫尉?”上官凌轩揣度着,“殿下以为,君上要扶持自己的心腹?”
萧玄烨回想起文试的那段日子,瀛君将禁卫军拨来以维护文试秩序,可沈遇作为卫尉却让文试出了舞弊之事,当日在廷尉时他虽明哲保身,可瀛君让他休沐,明显是有了隔阂。
萧玄烨一直清楚,就算没有李寒之从中插一脚,文试也不会风平浪静,他只是在等那个即将暴露身份的人,那时若没有李寒之使了一计,最大的受益者,他只能想到是相邦。
“可沈遇现今,还只是卫尉。”
听到此处,谢千弦小心观察着他二人的神色,沈遇是殷闻礼安插在瀛君身边的眼线,交出那一份安澈的书信让自己毁去萧玄烨的天命,这动机似乎说得过去。
想着,他出声提醒:“殿下,小人愚见,君上是在等他人。”
状元郎一开口,萧玄烨没有出声,上官凌轩便问:“什么人?”
谢千弦微笑一下,道:“瀛廷势力,不过三分,一派偏向殿下,一派偏向公子璟,剩下一派,是清流。
君上在等的,正是清流,小人文试时交的时策论,提及武试,君上,想必在等这个。”
萧玄烨又想起,瀛君诏自己去勤政殿,特意问了谢千弦的时策论,看来确实是对这“武试”有兴趣。
他这才看了一眼谢千弦,李寒之这三个字太普通,他真是无法把这三个字和面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便越觉得犹豫,究竟能不能信他?
谢千弦却好像对他眼底的疑虑恍若未觉,继续道:“如今周室衰落,诸侯崛起,君上定不想瀛国落后与他人,然乱世中,武将最为难得。
越国有宇文护,齐国有裴子尚,就连卫国,都有司马靖然宝刀未老,而瀛国,却并没有能威震一方的大将。”
上官凌轩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乐意,冷哼一声:“你在这骂谁呢?”
谢千弦一愣,只顾着对萧玄烨说话,倒是忘了旁边这位就是将军,一时有些尴尬,“小人一时失了分寸,还望将军海涵。”
“呵,”上官凌轩一点不领情,“状元郎字字珠玑,哪像是失了分寸?”
谢千弦尴尬的垂下眸,萧玄烨看着他,似是被上官凌轩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吓到了,但他却没有用那种让人狠不下心的眼神看着上官凌轩,只是默默承受着。
“好了,”萧玄烨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知谢千弦并非故意挑衅,劝道:“晚上还有宴席,如今时辰还早,陪你去醉心楼。”
谢千弦一愣,醉心楼,听着,倒像是个烟花之地,萧玄烨,竟然会去那种地方吗?
萧玄烨起身时看见谢千弦脸上有些许呆愣,怕是他也想歪了,不知为何反倒觉得他这样才是有些真实,便道:“你一起去。”
谢千弦明显没反应过来,但自萧玄烨之口说出来,便是命令,他也不能拒绝。
夜羽和楚离赶着车马,车上坐着三人,马车行驶了不久,便停在了一处繁华的街道旁,谢千弦抬头望去,只见一座装饰华丽的楼阁映入眼帘,门前挂着一块金字招牌——醉心楼。
期间一路,谢千弦都不免紧绷着,紧张之余,他倒是更好奇,萧玄烨也会在那里点个姑娘吗?
“殿下,”楚离拉开帘子,“我们到了。”
“走吧。”
于是一行人便跟着萧玄烨进了醉心楼,楚离性子热情些倒是一脸期待,可木头般的夜羽竟也一点不慌张,谢千弦不免好奇起来,也许此处并非是他所想那般。
果然,进了内里,看着倒也确实是个烟花巷柳之地,楼内灯火辉煌,宾客如云,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其中顾客的穿着看来都是锦衣玉缎,俱是显赫之辈。
“太子殿下!”化着艳丽浓妆的妈妈笑着来迎他,又看见身后跟着的上官凌轩,喜道:“上官小将军也是好久没来了!”
萧玄烨淡淡点头,“找个清静些的地方。”
“是是,”主事的忙应几声,又小声问:“殿下这次,可要叫人伺候?”
“不必。”
“哎呀,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吗!”
一声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话语划破悠扬的丝竹声,众人闻声纷纷侧目望去,只见萧玄璟身着华服,左右簇拥着两个俊美白净的小倌,似乎已有些微醺,步履略显摇晃。
萧玄烨对他的挑衅早已习以为常,面无表情,抬脚欲走,萧玄璟却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尤其是在看到萧玄烨身后那抹清瘦的身影时,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怒火。
他猛地推开身旁的小倌,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谢千弦的手臂。
那力度狠辣又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这只手臂上,谢千弦虽然跟随裴子尚学过几招防身之术,但在这突如其来的猛力之下,仍是不由得痛得眉头紧皱。
“你这个贱人!”萧玄璟咬牙切齿地低吼,满是愤怒与不甘。
萧玄烨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就见谢千弦正被萧玄璟紧紧抓着,眼神瞬间冰冷锐利起来,抬步掠过在场的其他人,径直走向萧玄璟,伸出一手紧紧抓住谢千弦的另一只手臂,丝毫不松开。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场面实在有些尴尬,楼上的楼下的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将目光投向这出突发的闹剧。
阁楼上,一位身着青衫的公子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萧玄璟见自己一把没将人拉过来,这才注意到谢千弦身后的萧玄烨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如此对峙着,萧玄烨竟毫不打算放手,萧玄璟看看谢千弦又看看萧玄烨,最终看出点花样来。
眼中闪过一丝凉意,萧玄璟故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分,挑衅道:“李寒之,你这张脸可真是好能耐啊,连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殿下,他的滋味如何?”
话语中满是对谢千弦的侮辱和对萧玄烨的挑衅,要借此宣泄心中的不满,仿佛这一句话说出去,真正难堪的是太子。
萧玄烨眉头紧皱,眼神冰冷盯着萧玄璟,压迫感十足,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可他依旧有王储的气魄,只是出声警告:“公子璟,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出了相府,可没人罩着你。”
萧玄璟冷笑一声,眼中的怒火更盛,公子和太子,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他知道自己无法与太子抗衡,但他心中的愤怒却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甘如同毒蛇在他心底游走,无法平息,他狠狠地瞪了萧玄烨一眼,一声轻笑后松了眉,咬牙道:“你是太子,你的东西,我怎敢动!”
字眼恭敬,可语气却狠毒,他甩开了谢千弦,恶狠狠离去。
谢千弦看着萧玄璟离去的背影,心中仍有些余悸。
他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萧玄璟,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如此羞辱。
但他更清楚的是,这场争斗中,萧玄璟仰仗的是相邦,而他自己,除了胡搅蛮缠,别的怕也是不会了。
他以为自己备受瀛君恩宠可以与太子抗衡,但谢千弦看得明白,他不过是瀛君平衡权利的工具。
主事的一路领着他们,还一面道着歉,萧玄烨也并非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也没说什么怪罪,只是带人进了个客房。
房内烟雾缭绕,陈设精美,若隐若现的纱帘下,是个大大的汤池。
原来,是药浴…
别滑走,后面还有一章!!![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为什么不把两章合一起捏,嘿嘿,有心的小天使应该能发现章节名有点细节[害羞][害羞],没错,是《惜罇空》的藏头诗,卿作为一个有存稿的女人,存稿箱里的章节都躺好了,两章合一起的话之后取好的章节名都废了[化了][化了],我脑细胞有点不够[笑哭][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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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海阔波澜隐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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