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乔仰山之前的大嗓门所赐,有几个人早早凑到薛家门外,以至于他拉开大门,暴躁异常地走出去时,对上的是人们含义不同的眼神。
他的脸几乎涨成猪肝色,步调快得如逃跑一般。
看热闹的没闲心目送他,纷纷往院里探头探脑。
卢阿姨轻声问乔若:“我能跟他们宣扬刚刚那个混蛋的恶心事儿么?”
乔若莞尔,接过对方手里的菜刀,“当然可以。”权当娱乐大众了,让那些闲人吃一口与以往不同的瓜。
卢阿姨乐颠颠走出去,热心科普乔仰山的一系列恶劣事迹。
乔若往室内走的时候,隔壁传来蒋老太太的声音:
“若若,有空来一趟么?”
乔若立刻扬声:“有空,奶奶,等我两分钟。”
片刻后,一老一少坐在蒋老太太的小会客室,老太太喝热牛奶,乔若喝咖啡。
两人相互说了之前遇到的事。
蒋老太太对乔仰山恨得不轻,气鼓鼓骂道:“跟蒋向东一类货,不是东西!”
乔若则在无意间得知了仝莹莹的动向,笑容玩味。
说话间,蒋奕从他的住处回来了,拎着的两个纸袋里,全是蛋糕、饼干和小零食。
蒋老太太查看一遍,眉飞色舞起来,“难得这么听话,全做了双份。”
蒋奕说:“不敢不听。”
蒋老太太接道:“怕我念经。”
乔若大乐。
下一秒,蒋老太太将一个纸袋放到她手边,“给你的。”
乔若意外且不安,望着蒋奕,“太麻烦你了。”
“见外了。”蒋奕从贝之安手里接过咖啡,闲散地坐到一边,“做了些薯条,还热着,尝尝好不好吃。”
“没有汉堡包?”蒋老太太问。
“不许吃垃圾食品。”
蒋老太太横他一眼,保养得极好的面容,鼓成了包子脸。在国外司空见惯的食物,在国内却还少见,目前只在京市沪市落地营业,锦市还排不上号,偶尔是真想那一口。
乔若只觉得,老太太可爱得过分。汉堡包热量太高,蒋奕不纵着是对的,她吃着薯条,笑盈盈地把话题往别处扯:
“奶奶,我们本土的美食多到数不过来,您倒还惦记着外面那些。昨天我跟蒋奕一起吃饭时说,冬天多吃羊肉有好处,要请你们吃火锅。”
“好啊,到时候吃鸳鸯锅。”蒋老太太公平地热爱每一样美食,“不去外面,也不要你请,过两天你来家里,一起准备。鱼丸、虾丸、小汤饺,还是自己做的放心又好吃。”
“行,我听您的,但是食材由我准备。”
“让阿奕陪你去。”
“他有空的话。”乔若说。
蒋老太太立刻说:“他一个夜猫子,白天都没事。”
“没错。”蒋奕笑微微的,放下咖啡杯,招呼乔若,“该出门了,走着?”
“嗯。”乔若起身,与老太太道辞。
蒋老太太笑眯眯地送两人出门,在廊间望着他们的背影,笑得舒心又狡黠。
没若若这个意外,她真不会急于与儿子那一窝撇清关系。
这次,乔若坐蒋奕的车,路上继续吃着薯条,跟他说了仝莹莹的事。
蒋奕本就听她说过仝莹莹的企图,此刻根本不用多加考虑,“张罗钱,雇人手还是行贿?”
“一开口就是一两万,应该是行贿。”乔若颇觉好笑,“给我几千块,我就告诉她老宅的地址。”
蒋奕失笑,“倒真是你办得出的事儿。”
“实在是废物得厉害,短时间里,她爸妈都会管着她。好事,不用单独为她浪费时间。”乔若的判断源于小说,女主父母都是拎得清的。
原先的仝莹莹,自然没做过找到蒋老太太面前讨没趣的事,老太太也没明打明地说过与儿子划清界限的话。现在的仝莹莹倒好,烦得老太太下了狠心,在仝太太面前直言不讳。
仝家在这之前,并不清楚蒋家门里的烂糟事儿,按原剧情,要在女儿结婚之前,才知道蒋静轩、蒋静阳的尴尬出身,终究耐不住女儿的恳求,在蒋老太太面前百般恳求,让女儿如期履行婚约。
如今情况糟糕成这样,仝家夫妻最尊敬的蒋老太太的态度,必然令他们反对女儿再与蒋静轩谈婚论嫁。
仝莹莹的日子,势必要难捱一阵子。
乔若的猜测一点错都没有。
仝太太回到家里,即刻唤回丈夫,复述了蒋老太太的话。
仝自友震惊。他对蒋家的了解与妻子一致,没认真分析过蒋静轩、蒋静阳的身世,更没梳理过蒋向东在原配与现任妻子间做过的糊涂事。但他多年在领导阶层,消化事情的速度很快,即刻做出反应:
“简直是奇耻大辱。蒋家老太太都那么说了,足见蒋向东的人品有重大问题,我们绝对不能让莹莹嫁到那种家庭,就算只有苗头,也要及时掐断。”
仝太太深以为然,“这不用你说,就算你心软,我也不会答应。现在要琢磨的是,莹莹为什么要骗钱,那边的老太太只要认真说出什么话,就是有理有据的,我们得先杜绝她弄钱的路。”
仝自友飞速地转动脑筋,“马上给亲友、她的朋友逐个打电话,谁要是做滥好人借钱给她,跟我们可没关系。”
“对!”仝太太在等他回家期间,已经有所准备,递给他一大一小两个电话本,“对外你说话更有分量,电话得你打,我已经做了标记。”
仝自友颔首,转身坐到电话机旁,开始逐个拨打所知的相关的人。
前所未有的觉得太丢人了,可又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因为女儿,闹得整个家都受到莫大的影响。
通知完亲友和仝莹莹的朋友同学,仝自友打到女儿单位,勒令其即刻请假回家。
对于父母的操作,仝莹莹毫不知情,只是在赶回家的路上,心头惴惴。
进了家门,仝莹莹对上父母满含失望、恼火的眼神,感觉更加糟糕,下意识地扯出笑容,“爸、妈,出了什么事?”
仝太太示意她坐下,神色严肃地道:“早上我去见了蒋老太太,听她说了一些事,关于你和蒋静轩的。”
仝莹莹心头一沉,立马想到了钱的事,满心颓然。
她但凡有法子,也不会跟家里张嘴。
穿过来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她对如今和三十多年后的金钱价值总有些混淆不清,又因为仝家条件优渥,令她生出几千块乃至万把块不算什么的错觉。
等到跟人借钱时才发现,别说几千,哪怕一两千,能当即拿出来的朋友是一个都没有。
于是她想,横竖只要知道乔若老宅的地址,就等于财富到手,那干嘛还低声下气地求外人?直接找辙从家里拿,回头双倍换上就得了,这才跟母亲撒谎。
当时母亲态度明明很爽快,说过几天拿给她,却怎么一转头跑去找蒋老太太了?
蒋老太太对蒋向东的两个私生子的嫌弃,就差写在脸上,能说出好话才怪。
思及此,她倒也找到了应对的说辞:“蒋家奶奶最近正在跟儿子儿媳闹矛盾,一定跟您说了很多气话吧?您别当真……”
仝太太冷笑着打断她:“不当真?老太太是做母亲的,我也是,我想象不出,要到什么地步,能说自己的儿子不是东西,又能说儿子的两个儿子是私生子。她怎么不这么说蒋奕呢?”
仝莹莹抿了抿唇,无言以对。
“而且,那些事情,她已经跟你说过,可你并没告诉家里,哪怕一个字。”仝太太的失望更重,“那个蒋静轩真有那么好,值得你连他所有最不堪的恶劣条件都能全盘接受?”
“没有,我没有。”这一句,仝莹莹说的是心里话。她不在乎蒋静轩这个人,在乎的是他作为男主带来的人际关系方面的便利条件。
“既然没有,以后别再跟他来往了。”仝自友命令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蒋家老太太的人品和成就一样,有口皆碑,她不认可的要放弃的亲人,意味的是有重大的问题,我和你妈妈不允许你再跟那样的人不清不楚。”
“那怎么行?”仝莹莹皱眉,对他们的处事态度颇有不满,“蒋静轩有用,不来往可不行……”
“来往也行,先脱离仝家,与我们断绝关系。”仝自友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干涉成年人的交友、婚姻自由,但我们也跟蒋老太太一样,有权利放弃价值观完全不一致的亲人。”
仝莹莹懵了。原剧情可不是这样的,他们明明能在女儿的恳求下勉为其难地应下婚事,且尽心竭力地帮女儿与蒋老太太维系关系……
“这件事没得商量。”仝自友一锤定音,转开话题,“现在,说说你骗钱的理由,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仝莹莹哑声。她总不能说,要拿到乔若手里的巨额财富,而合情理的理由,一时间又编不出来。
“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你没可能再骗家里或是亲友的钱了。”仝太太将话接过去,“刚刚你爸挨个打电话通知大家,一分钱都不要借给你,同时也都问了,你有没有借过钱,你三个朋友都说你借过,但是数额大,有心无力。万幸。”
亲友范围内社死了?仝莹莹羞恼交加,腾一下涨红了脸。
她不明白,怎么什么事情轮到自己,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明明这类事在女主身上都能轻而易举如愿。
她是来自后世的人,凭什么比不过现今的女主,处处吃瘪?
同样的一天,乔仰山焦头烂额的程度,只能胜于仝莹莹。
回到家里,除了两个姐姐两个弟弟,等他回来的,还有罗秀及其请来的律师——对于乔家母女勾引她丈夫、儿子,破坏她婚姻与家庭安宁的事,保留诉讼的权利,目前尝试私下沟通解决。
所谓私下解决,除了钱,又能怎么解决?
罗秀一大早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有厚厚一摞照片、一位律师的联系方式,以及无偿提供给她的索要赔偿金的详细方案。
要不然,她哪里能这么快请到律师。
见到乔仰山,罗秀二话不说,把律师拟定的赔偿方案和照片一并拿给乔仰山,语速如连珠炮,语气讥诮:“要说你对你媳妇儿、女儿做的好事毫不知情,傻子都不信,尤其你利用我家那个神棍把亲生女儿赶出家门的事,真相是乔小灵利用你针对乔若,得到乔家女儿的身份。
“对于这个真相,你对乔若做出了一定程度的赔偿,这事儿已经传开了,意味的是什么,你心知肚明。
“我是带了律师,但也不介意做一些踩着法律界限的事,例如附带照片登报,例如每天跟着你,告诉你每一个生意伙伴你家里这些脏事儿。
“我相信,大多数人对这种事的兴趣浓厚。”
乔仰山的脸都要绿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罪不至此吧?不过是不喜欢女儿更想要儿子也更喜欢钱而已。而这种话,他又怎么有脸说。
生平第一次,他在一个谓之陌生的女人面前,对着她满含鄙夷的视线,希望自己当场晕过去,以此摆脱此时窘境,哪怕只是暂时的逃避。
可他不能。
多少年了,除了钱,他最在意的是名声,何况如今两者是相辅相成。
他只能低声下气地恳求罗秀:“不论什么事都好商量,别动不动提什么见报、诉讼,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我可以答应,都会替妻子女儿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
“只是妻子女儿的错误行为?”罗秀不齿至极,“我不想打扰比我更鄙视你的人,但你要总是没个正常人该有的态度,我只能去四处打听乔若在乔家那三年的情况,所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甚至于求乔若出面,指证你这种生而不养的货。”
找乔若?那死丫头都敢对他动手了,动动嘴皮子把他往死里埋汰绝对不在话下。乔仰山属实慌了,“别别别,不至于,真不至于……”
罗秀哼笑,“到现在,我倒是挺替乔若庆幸的,没被你们教养长大,实在是三生有幸。要是跟着你们生活,只不过是个打死不肯认回亲生父母、铁了心鸠占鹊巢的玩意儿。可哪儿勾三搭四,老辈子窑子里的东西也比不了她吧?姓乔的,这不能怪乔小灵,只能怪你跟蔺自芳上梁不正,你明不明白?”
乔仰山再一次痛恨自己神经强悍,不能当场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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