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谢酴一愣,难道不是贵族常见的狩猎吗?那圣子来这种漆黑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
他生了幅好皮囊,呆怔的样子看起来也漂亮极了,纤长的眼睫眨了眨,清水般的眼瞳里盛满了不解。
被这样一双眼望着,叫谁也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一股脑说出来。
骑士也没忍住,他跟着小声地解释道:“黑暗森林里面有很多危险的月兽,为了保护信徒的安全,每过几个月圣子大人就要来这里清理一波里面的月兽,并不是那种为了娱乐的狩猎。”
他说到最后,一脸与有荣焉,写满了对月神和圣子的虔诚。
谢酴哦了声,眼睛亮晶晶地说:“犹米亚大人真好,可他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不怕出事吗?”
他说到这,还瞥了眼前面的犹米亚,拧着眉好像很担心。
骑士特别理解他对犹米亚的担忧,毕竟帝国里无人不对圣子充满了虔诚信仰,他推己及人,充满了过来人的意味安慰道:
“一开始大家都很担忧,但犹米亚圣子不一样,他甚至能保护我们从月兽爪下逃生,你放心吧。”
哦?不一样?
谢酴耳朵动了动,没继续追问,反而提起了别的话题,他更小声地说:
“那……你知道圣子大人喜欢什么东西吗?比如音乐会、剧院演出?”
他这是结合了记忆里贫瘠的贵族老爷们的娱乐,圣殿对原身这个孤儿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一点信息都提供不了。
骑士还没回答,就突然听见前方的培林管事不知什么时候正回身看着他们,冷飕飕问:“在后面骑那么慢干什么?还想不想回圣殿了?”
骑士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咳嗽了声,压着嗓子对谢酴说:
“还是先回圣殿再说吧,培林管事要生气了。”
谢酴也坐了回去,冲那位老人一笑:“好。”
培林对谢酴的示好无动于衷,冷冷转回了头。
谢酴察觉周围那些骑士好奇的目光,他端坐在马背上,面色自若。
不过也许是因为先前培林的话,一直都没有人再试图和谢酴说话了。说来也奇怪,谢酴之前怎么也走不到边际的黑暗森林这次很快就到了尽头,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
低矮的,遮住日光的树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澈透亮的天穹。
骑士们也忍不住微微骚动了下,看着远处地平线上的城池影子热络了起来。
“终于要到了,回去后我要好好喝次酒。”
“得了吧你,受洗日就要到了,你还是好好待着别闹事,不然培林管事可有你好看的。”
谢酴混在其中,又听到了个新鲜词。
受洗日?这是干嘛的?
他骑了一路马,屁股都颠痛了,好在进入城池的时候非常顺利。
越接近城市,耳边的声音就越嘈杂,能闻到的气味也复杂起来。谢酴抬首望着巍峨的城墙,忍不住有些吃惊。
之前和他说话的那个骑士注意到他的神情,得意到:“怎么样?壮观吧?这座城墙可是圣殿带头修建的,如果不是圣子大人,十年前那次兽潮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谢酴听了,笑了一下,由衷赞叹:“你知道的真多。”
那骑士被谢酴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光滑的头盔,还没说话,旁边听到的骑士就不服气地凑过来说:
“他知道什么啊,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来问我。”
“你!你又知道了?”
两个骑士不服气地吵了两句,好在旁边传来的喧哗打断了两人。
“是圣殿骑士回来了!”
“圣子大人啊!”
男男女女老人小孩,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在看到谢酴这一行人后都纷纷行以注目礼,贵族更是摘帽示意。
两个骑士一下子住嘴,摆出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从人群崇敬的注视中骑马过去。
谢酴走在队伍里,也有幸体验到了这种充满了尊敬的注目。
虽然对谢酴本人来讲这种场景并不算多么值得激动,但也已经和原主记忆中那种下水道老鼠般的生活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反面,让谢酴不由得愈加深思起来。
“……怎么才能当神侍?”
大部队已经走到了圣殿外,沿路光洁干净的街道,以及行人崇敬的注视,都让谢酴萌生了加入圣殿的想法。
神侍只是圣殿最底层的神职人员,应该没那么高难度吧?
谁知旁边听到他自语的骑士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他欲言又止地说:“你,你想当神侍?”
谢酴转过头看他:“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是外乡人,主教们可能不愿意为你洗礼……”
骑士有点犹豫地说,眼神里带了同情。
“他们只会为出身贵族的那些少爷们洗礼,如果你也想聆听月神大人的旨意,恐怕只能选择加入骑士军了。”
他上下打量了眼谢酴细瘦的胳膊,摇摇头:“你还是先去问问培林大人对你有什么安排吧。”
他同情地拍了拍谢酴的肩膀,转身和那群骑士们走了。
圣殿前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用不同颜色的矿石拼接出了一轮七彩的满月。雪白的喷泉正在夕阳下折射出漂亮彩虹,行商们来来往往,偶尔朝站在门口的谢酴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叫谢酴?外乡人?”
培林管事的声音从谢酴背后传来,他神色冷淡的看着谢酴,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他身上柔软的灰色长袍垂落脚面,衬得衣衫褴褛站在他面前的谢酴更加狼狈了。
可惜谢酴丝毫没有窘迫之意 ,坦然自若地点头:“是的,我来自东方,和家人在一次海难中失散了。”
培林管事对他的说法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冷淡地示意他跟自己进圣殿。
“圣子大人叫我为你暂时找个住处,具体怎么处理等三位主教商讨后再说。”
他带着谢酴穿过明亮宏阔的大堂,半圆形的穹顶下是一个巨大神像,这是祈愿台,神侍们每天做早课的地方。
左右神侍们穿着洁白神袍,或拧眉沉思,或者低声交谈,地板上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嗯,很符合圣殿在谢酴心中的逼格。
不过培林管事并没有在这里逗留,他带着谢酴推开了偏厅的小门。
谢酴心里浮现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偏厅外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
培林带着他从偏厅门外的这条小路越走越远,什么广场,什么祈愿台都看不见了,只有小径两侧的树木越发茂盛。
当看到小径尽头那间陈旧的木屋时,谢酴人已经彻底麻了。
好好好,干脆把他彻底物理隔绝起来是吧。
谢酴人麻了,却还是在培林管事转过身来的时候立马换了幅表情,笑眯眯地问:“我住这里吗?麻烦培林大人了。”
培林见谢酴丝毫没有不满,颇有些意外,毕竟他看谢酴举手投足有股养尊处优的骄矜之气,还以为他肯定会挑剔这个住处。
不过谢酴这样的表现反而叫培林更警惕了,他颔首示意,准备离开这里。
谢酴叫住了他:“培林大人。”
培林管事转身看向谢酴,神情还是严肃冷淡的:“还有什么事吗?平时会有人来给你送饭的,你最好不要在圣殿里乱走。”
还限制他人身自由?
“圣子大人救了我,我很感激,如果有什么事情是我力所能及可以帮忙的就好了。”
谢酴满脸诚恳望着培林管事,不会真的要把他软禁在这里吧?
出乎意料的是,培林管事让步了:“你可以帮忙照看一下花圃,这里的多曼花很重要。”
谢酴眯了下眼,一下子笑了:“太好了,这样也能稍微让我安心点。”
他笑嘻嘻地目送着培林管事离去,等人影消失在小径尽头后,谢酴才转身推开木屋的门,打量了下这间临时住处。
漆黑房梁上层层叠叠的蜘蛛网,以及“嘎吱”一声被风吹开的窗子静静在空中晃荡。
谢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叹了口气,草草收拾了下。
浑身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来,他躺上那张一翻身就会嘎吱响的床,闭着眼休息了会。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谢酴并没有很紧张,不过还是出声问了句。
那个蹲在门口的黑乎乎身影一下子受惊似的弹了下,绿莹莹的眼睛在昏暗的天色中望了过来。
“大……大人,您醒了。”
是个年轻的男生,听声音像是才变声结束的年龄。谢酴扶了下额角,起身走过去。
“你是来做什么的?”
他在黑暗森林奔波了一天,被圣子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谢酴走到窗前的时候发现外面的月亮都爬了老高。
这个世界的月亮大得吓人,简直像轮小太阳一样,把夜色下的圣殿照得清清楚楚。
也把他门前这个黑乎乎的人影照得一清二楚,谢酴望着这个蹲在地上,手还搭在餐盘上的年轻仆从,有些惊讶:
“都已经到饭点了吗?”
那个仆从立马回过神,跪在地上,谢酴只看得到一个亚麻色的后脑勺。
“是神侍大人吩咐我来把餐盘收回去的。”
这个仆从虽然年轻,身体却十分强壮,谢酴能看到他胳膊上贲起的肌肉……只是,他在害怕什么?
“我不小心睡过头了,等我吃完你再收走吧。”
谢酴见仆从一直不敢抬头,干脆自己蹲下身去拿装满食物的盘子。
开玩笑,他可是在外面暴走了一天,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了。
“好,好的。”
仆从慌慌张张地将盘子端了起来,却刚好和蹲下身的谢酴对视。
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眼睛在月色下像枚莹莹发亮的猫眼石,仆从猝不及防和谢酴面对面,整个人都呆住了。
谢酴弯唇一笑,端起了餐盘:“怎么了?”
也许是这个笑容的作用,谢酴发现这个仆从似乎放松了不少,身体也停止了颤抖。他垂下脸,那双漂亮的碧绿眼眸也被头发遮住了。
“圣殿的仆从不能出现在大人们面前,您……您完全可以处死我。”
谢酴脸上的笑容一僵,圣殿的规矩这么变态?
他抿唇道:“我不会这样做,这样太残暴了。”
他的话迎来了仆从茫然的注视,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谢酴跳过这个话题,盯着这个犹有怯意的英俊仆从,笑了下:
“不过,你必须告诉我——”
他拉长的话音引来了仆从慌乱的承诺:“您说。”
谢酴轻笑的声音落在了仆从不安的心脏上:“你的名字叫什么?”
年轻健壮,但是从未受过重视的仆从抬起脸,顾不得大人们教导的规矩,结结巴巴地重复了遍:
“我,我叫什么?”
眼前这位被神侍们说成诅咒不详的东方旅人有着柔软的黑色头发,和漂亮的黑曜石般的眼睛。
仆从被他看着,感到了一阵头昏脑涨和眩晕,不自觉就回答了他。
“翡蕴,大人,这是我的名字。”
翡蕴盯着谢酴脸上绽开的笑容,心想,这位大人似乎真的有种魔力,但并不叫他害怕。
相反,他年轻的心脏从未像此时这么鼓噪过,简直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
这种感觉在谢酴念出他的名字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
那张漂亮的赭红色嘴唇像丝绒玫瑰,轻轻念出了他的名字。
谢酴笑着说:“好的,翡蕴,那么拜托你过一会再拿走餐盘,可以吗?”
求评论喵喵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月光患者(2)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