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京的属国陆陆续续回去，带来的美人们没有被邀请留下。
想做皇后的盟国公主也走了。
太后和部分大臣唉声叹气。
难道他们的帝王，注定此生无后？这么优秀的一位君王，注定没有传人？
但这些只是一些老臣的想法，现在春闱刚过不久，官府衙门全是朝气蓬勃的新面孔，他们大部分没有家族恩师提携，也不知道多少朝廷秘辛，这其中有脚踏实地的，自然也有想走捷径的。
打听到皇帝不喜欢女人，那自然以为他喜欢男人，没看前届状元郎日日陪伴陛下，探花郎更是留宿深宫一次，就被指派了一个极好的地方为官。
如果这些还不够，那可以看看江州知府啊！只是一张脸皮生得好，陪了陛下两杯酒，就得陛下如此重用，为官六年一直深得上心，还得赐婚这等恩荣，听说他任期满后就直接入阁登相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届进士那是一样的沉默不好说话，也是一样的敢做敢拼，一样的玲珑心思。
但胆子倒是有大有小，要爬龙床也不是每个人都敢的，有人早早放弃，有人等待时机，有人则花费心力。
程圆都不知道这是第几个请自己吃饭的晚辈了。
偏巧对方长得怯生生好看，芙蓉花似的惹人怜爱，又乖巧温良，他实在是拒绝不了，只能答应，让他请自己吃一顿饭。
可巧，在未央楼遇上了宁王，宁王提着好几包酸点心，正从门里出来。
程圆赶忙领着自己身边的人过去打招呼，还没站定，宁王身后又窜出来个人。
大眼薄唇，还有那绑也绑不下的乌黑头发，不是顾家顾晚之又是谁。
程圆咧开嘴，先把自己身边这位介绍了：“这是陶紫燃，字韶渊，今年进士二甲二十三，在工部就职。”
陶紫燃脸红了红，连忙向宁王请安，但他不知道顾晚之，只问了好。
顾晚之脸上挂了两个黑眼圈，像是好几天没睡好了，他跟着陶紫燃点点头，又推了失魂落魄的宁王一把：“做什么不理人，人家问你好呢！”
宁王这才回神，却对着程圆端庄一点头，大步而去，衣角都飞起来。
程圆一时不知宁王这是怎么了，只好问顾晚之。
顾晚之和他一般熟，但也不陌生，毕竟这位可是一个在朝中能言善辩的主，皇帝的心思都敢反驳，私下里却玩得开的，也像个书呆子，入了文华殿后，更是严谨得很，整天板着脸很能唬人。
顾晚之道：“你知道的，肚子不安稳。”
程圆点点头：原是那个小美人啊。
他凑到顾晚之身边，道：“我们一起吃一顿？”
“……”说来，程圆在尚书苑教过书，算是顾晚之夫子呢，还好这位夫子为人好，不然与他坐下吃饭，真是一件苦差事。
顾晚之今日旬沐，找了一天师父和师兄了，现在正饿，但……
他看向陶紫燃。
陶紫燃脸色更红，忙忙点头，道：“好，好啊，我我请大人。”
“啊！”顾晚之摆手，“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在太医院——你应该不认得我，我叫顾晚之，字子安。”
陶紫燃点头，红着脸叫了他一声。
顾晚之叹，这么爱脸红的读书人，也不知道在朝堂上吵架怎么吵得过，反正顾禀就老是吵不过，所以他娘在顾彦之和顾晚之还小的时候就开始训练他们吵架，顾彦之学得好，炉火纯青的，到现在每每开口，都能气得人半死，可让顾禀扬眉吐气一回。
他见陶紫燃打量他，不禁问：“陶兄看我作何？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陶紫燃脸红得想要滴血，埋着头胡乱摇摇，又慌里慌张请两人进去，点了一桌子菜。
程圆尝了口蒸鱼，忽道：“半个月前吧，那个陆詹，就是子安你们太医院那个副院判，平日里这么抠门一个人，居然能请你们太医院的人吃饭，听说吃了两个荷包！”
“啊，这么贵？”陶紫燃呆呆听着，握紧了自己荷包。
顾晚之想起自己的坑人行径，脸色也是讪讪。
程圆又道：“唉，我真想抓了他打一顿，做什么不好偏偏大张旗鼓请人吃饭，你们是不知道，那段日子每个衙门每个人都盼着自家上司请吃饭。害得我也破费了。”
顾晚之埋着头，脸色有些红，有些将功折罪的建议道：“你可以让你的顶头请你啊。”
陶紫燃也看向他，显然很赞同顾晚之的话。
他俩这个样子，害得程圆哭笑不得，拍着桌子道：“你们两个脑子怎么长的？陛下难道还能请我吃饭？”
啊，顾晚之这才想起来皇帝就是程圆的顶头上司，更加不好意思了，平日里味道不错的饭都尴尬得没了味。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就在要结束时，话题也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陶紫燃忽道：“说到过往帝君，明祎的武穆帝，前朝的容王，那可但是青史加赞流芳百世的人物！”
顾晚之附和：“不过我觉得武穆帝更为值得了解，明祎大厦将倾，他作为帝王竟然不力挽狂澜保住自己的国家，这也就算了，还推波助澜！怪人一个！”
其实武穆帝一直以来都备受抨击，根本没有人搭理他，凡被提及，多是被骂，顾晚之只是附和陶紫燃的话而已。
程圆不赞同：“那容王怎么就不值得了解了呢？人家摄政半生，点名将用贤才，定疆土安社稷，江山辽阔！更是出了二沈那样的贤相！”
顾晚之：“……”因为说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陶紫燃呆呆道：“两人都是断袖……”
顾晚之不知为何，忽然不喜欢这个叫陶紫燃的人了。
他严肃道：“断袖如何？那也是如男女之情一般，两人心生爱慕情意绵绵，还比许多婚姻要好许多，怎就让世人侧目相看？”
陶紫燃咬唇，低头看着筷子，道：“既如此，或许是有什么内情，陛下不就是不曾立后，后宫空设。”
程圆和顾晚之被他唬了一跳，都忙去堵他的嘴。
“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私底下议论陛下？”程圆压低声音训斥。
陶紫燃面色为难，拉下他们的手诚实道：“可是陛下真的没有女人啊……倒是，”他红了脸，“倒是听说他喜欢男子。”
顾晚之浑身一僵，虚汗冒了出来，好像没了力气。
陶紫燃道：“就传闻里的，江州知府，鄚州探花郎……”他虚虚掩掩看向程圆，意思不言而喻。
程圆似笑非笑：“没有的事，陛下高风亮节，不忧不怖，淡泊寡欲，从不在意这些事。何况权柄初定，他不会因为些私欲而和臣子不清不楚，败坏纲常。”
顾晚之：“……”
他给程圆夹菜，问：“大人没有听说陛下和谁暗通款曲过？”
程圆睨他，像是责备他才出了宫女下药之事，锦衣卫和神机营全力出动，怎么还口无遮拦。大家都提心吊胆不敢说话呢，人家陶紫燃是新人不懂，你还不懂吗？
顾晚之装无知。
程圆东张西望几许，道：“此事休提。”
三人辞别，顾晚之回府，陶紫燃一路跟着他。
进府前，顾晚之示意小厮原地等候，自己反折回去，到陶紫燃面前，问：“陶兄怎么了？寻我何事？”
陶紫燃脸色绯红，看着他，那红慢慢生长，窜进脖子里。
他结结巴巴道：“顾兄，你是太医，触及天家私密机会多，可否告知陛下是否，是否真有龙阳之好。”
他顿了顿，又道：“韶渊读书十五载，只想报答父母培育之恩，可他们年事已高，韶渊恐怕在官图上熬不起。顾兄放心，此事韶渊绝不张扬，事败不牵连，事成自然感激不尽，日后凡所差遣，无不应答！”
他说完，脸色却是红红一片，天际晚霞也美，衬得他颜如玉，芙蓉花都不及他半分颜色。
顾晚之呆了呆，忽然很生气。
他扯扯自己袖子，又摸摸自己后脑勺，却低落下来，他没有生气的立场。
“天家秘幸，不曾探得，你怕是找错人了。”
说罢冷冷转身。
陶紫燃却不管不顾拉了他袖子，忽然跪了下来，脸色苍白道：“我自知失礼，可也是无可奈何，你是太医，你可为我号一号脉？”
顾晚之不明所以，犹豫再三还是给他看了，然后满目震惊。
“你……你脉象如此不稳，若流风回雪，不落实地，明明……”明明是将死之征兆。
陶紫燃惨笑一声。
“我自幼体弱多病，将药当饭吃，但还是越来越不好，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只是，只是想在活着的时候为父母挣一份荣光。”
每一个目的都有其深究的道理，但多半会触及人的痛楚，会令人痛苦。
顾晚之没有这样的爱好，但陶紫燃将这份痛苦担在了他的肩上。
顾晚之扶起他，纠结着，终是道：“旁门左道终极不及正途，你父母若是知道你这样做，恐怕不会有荣光，但若你非得如此，也不是唯有此条险路。”
陶紫燃脸色微红，但神情兴奋，忙问：“求顾兄赐教！”
顾晚之道：“若不脚踏实地，便得剑走偏锋，乱世或可征战献策，平步青云，朝廷形势波云诡谲时也可选择良主。”
陶紫燃神色一黯：“现在太平年间，只能安步当车，一步一步来。”
官场难熬。
顾晚之道：“是，但你若所求非大，工部这样的地方虽出头难，可若使些钱，再有些才华，得一份荣光不难。”
陶紫燃：“不，此荣光非得照耀家人，越大越好才好！而且求快！”
“那么。”顾晚之道，“晨安侯陆景，你应该知道。”
陆景:[问号][愤怒]|[撒花][爱心眼]|[爆哭][心碎]
和你有仇？
小顾:咱俩的恩怨情仇你忘了？
皇帝:[柠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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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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