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落日将满山红枫照得如血。
顾晚之换衣服跟在皇帝身后出帐,几个近臣自觉跟在两人身边。
位置的站法是很值得推敲的,不管怎么看皇帝都是凸出来的,而顾晚之是被包围住的。
尽管他自己觉得自己的位置没问题,除了皇帝别的人都落后于他,但事实上他就是位于臣子列。
祭坛设在一处可以望月的地方,到了地方皇帝就一直在咳嗽,病入膏肓活不久似的,听得顾晚之胆战心惊,上前搀扶住他。
皇帝点点头安抚他,被他搀扶着插上香,说了辞,接着分肉和跪拜。
皇帝好像真的生了大病,害得顾晚之无暇其他,一心只照顾皇帝。
祭月完毕到了夜宴,皇帝没坐多久就要回去。
顾晚之没法子,只能跟着回去。
随着行走的步子,顾晚之看见一个小年轻,小年轻朝他眨眨眼,做出讨好的姿态来,这个小年轻长得和顾晚之自己有点像,但不多。
回到行帐,皇帝虚弱地靠在顾晚之身上任由太医号脉,太医号完只说:“陛下受凉,待臣开一副药方喝下去,再多加休养即可。”
顾晚之不懂这些,伺候皇帝躺好,拧帕子贴在皇帝额头,又跟着躺上去,抱怨:“穿这么厚还着凉,以后陛下可得保重龙体。”
皇帝道:“头晕。”
顾晚之抱住他,摸摸头“拍拍背,照顾小孩似的,不过皇帝很受用,翘起嘴角低声道:“知道我为何喜爱你吗?”
顾晚之摇头。
皇帝道:“因为你是先帝赐给我的皇后,我们有婚约,你不能反悔知道吗?”
“可我是男的。”先帝肯定悔婚了,两人这个局面先帝应该也是不愿意看见的,“陛下,我就不会因为一个婚约爱上别人。”
“会的。”皇帝在他肩膀上蹭,温热的呼吸随着动作钻进顾晚之的衣领,“你会的。你会关注他,知道他心疼你,好奇你,惧怕他,然后一陷而入,无法自拔。”
额……
顾晚之在睡梦中又看见了哥哥,这次不是模糊的一个影子,而是一张模糊的脸,除了哥哥他还梦见了其他人,父亲母亲爷爷嫂子侄子侄女。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大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一个人从外面进来要饭吃,勾着顾晚之的肩膀喊:“好哥哥。”
是皇帝,但和现在的皇帝长得不像,这个人要更稚嫩温和,顾晚之听见自己叫他“王爷”,原来是皇帝的弟弟萧阮。
吃完饭,顾晚之醒了,下床趿拉上鞋坐在桌边吃点心,昨日他食少,正饿得心慌。
皇帝跟过来分走几块点心,温柔多情的目光一直停在他的身上,为他倒茶擦嘴做得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皇帝的架子。
顾晚之狼吞虎咽完坐在凳子上发愣,皇帝靠近他,他就窝在皇帝怀里蹭,撒娇的猫儿似的。
皇帝捏住他的脸,让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道:“顾晚之,你刚刚叫阮儿了。”
“唔……”顾晚之有点迷糊,“我不晓得啊,我梦见他了,可我和他不熟的,你吃醋了吗?”
皇帝道:“可有梦见我?”
顾晚之迟疑地摇头。
皇帝把人抱上床,倾身过去索吻,亲得顾晚之一张白面皮变得通红才罢休。
顾晚之大喘着气,手牢牢攀在皇帝的肩膀,寻求庇护地往皇帝怀里钻。
皇帝抱住他,拉好被子睡觉。
不是一辈子吗?怎么只有四个月?皇帝感到害怕。
皇帝病得快好得也快,第二日身体棒棒地拉着顾晚之上山打猎。
顾晚之拉弓一箭射出,一只逃窜的兔子正中他的箭头。
他得意极了,看来身体的记忆做不得假,脑子只剩下会说话了,连字也要重新学,可身体还记着怎么射箭呢。
两人各自骑马在林间穿梭,比赛到午时谁得的猎物多。
皇帝在军营练过,顾晚之自知不是对手,拒绝皇帝“答应他一件事”的赌注,说自己若输了回去给他做香囊,“答应他一件事”的赌注还是皇帝遵守吧。
顾晚之很有竞赛精神,很专心地猎了十几只兔子和两条蛇。
皇帝看见他的蛇沉默了,道:“你是第一个猎蛇的人。”
顾晚之紧张道:“是有毒吗?”
在皇家猎场自然不会出现毒物,但皇帝总不能说因为朕属蛇,别人不敢得罪朕,犯天家忌讳,所以不敢猎蛇。
他命人清点猎物,拉着顾晚之同乘一骑回营。
顾晚之看看陆詹看看陆景看看元潜再看看自己,他觉得自己很有做臣子的气质。
他若是个臣子那必是一个忠臣,忧国忧民任劳任怨,爱民如子体恤民情,食君俸禄忠于陛下。
西郊秋猎顾晚之出宫十日,有五日都耗在路上,他没跑成,因为皇帝半步也离不了他,就算有事分离也会派元潜“保护”他。
再次回到皇宫顾晚之也没有很伤心,有一个有钱好看有地位的皇帝夫君,夫君还不举还情绪稳定,这日子过得是比较舒坦的。
如果夫君不热衷于亲吻就好了。
顾晚之舔了舔发麻的舌尖,翻身背对皇帝入睡。
皇帝借着微弱的秋月盯着他的后颈,心里平静如湖,一点想法都没有。
秋天到了,北边蛮夷又该南下抢夺粮食了,顾侯和顾家大公子今年回不来,明年回京述职的事情也可以免了。
……
晚秋到了,泰安穿上鲜红的棉袄和宫女玩躲猫猫,顾晚之坐在藏书阁暖阁中看书。
《湖心记事》写了新的一本,陆侯爷和陶常已经做了五百多次,两人已经虐恋情深了好几个情节,但是很可悲,两人还没有爱上对方。
不过顾晚之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来,陆侯爷是爱而不自知,或者笔者知道陆侯爷喜欢上了陶常,但陶庶常没喜欢上陆侯爷,笔者站陆侯爷这边,不虐陆侯爷呢。
顾晚之把火钳拿起来比划两下,觉得自己该到学习时间了。
他跑下楼把泰安提回来,一大一小窝在榻上看书,顾晚之遇见不认识的字还可以请教泰安。
他称心如意了,但泰安也无聊得昏昏欲睡了,在他又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字,去问泰安的时候,发现泰安靠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他把公主裹在山包一样的被子里,蹲在火边将银丝碳上的灰烬拍掉,火烧得更大了。
不一会儿泰安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软呼呼控诉道:“皇后哥哥,本公主热。”
关于叔叔便哥哥的事情,顾晚之没有过多关注。
“是我的错。”他把小公主剥出来夹在手臂里,转身撞进一个异常坚硬的怀抱,他揉揉额头。
皇帝道:“去何处?”
顾晚之把有点迷糊的小公主交给皇帝,推开窗户道:“天晚啦,要回坤宁宫了。”
皇帝想起方才顾晚之把泰安夹在胳膊,泰安不舒服地扭来扭去,就把泰安放在顾晚之的怀抱中,自己一把抱起顾晚之。
在顾晚之震惊的目光中,他解释:“教你如何抱人。”
皇帝把两人抱下暖阁,外面吹着晚秋傍晚的寒风,高简给三人披上斗篷。
顾晚之和高简四目相对,抱住皇帝的脖颈凑上去咬耳朵:“别人看见该骂陛下和我了,说你色令智昏,说我祸国殃民。”
“没有,你没有祸国殃民。”皇帝很认真地纠正。
好吧。顾晚之又道:“可别人会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主要是会说我的坏话。
皇帝看穿了他的心思,很霸气地说:“不会,整个大月都在朕的掌控之下,朕想做什么都可以。”
陛下雷霆手段治国理政,大月被他理得脉络清晰,一点**都没有。
这是顾晚之拍的马屁,但大月很好就是了。
而且陛下一点也不独断专行,会听别人的建议,允许臣子在他的御书房吵架。
顾晚之还是很佩服他的,如果陛下不是他的夫君就好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喜欢陛下这样的人。
他喜欢女孩子,是那种也喜欢她的女孩子,他清楚知道这一点。
顾晚之挠挠泰安的下巴,低声密谋:“你今夜就不要回去了,我让人把坤宁宫偏殿整理出来,这样明日一早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他也是闲得发慌,镇日抓着泰安祸害。
如果皇帝没有吩咐泰安好好照顾顾晚之,泰安真是不想理他。
泰安低声道:“可我和江世子约好了,明日去钓鱼,就不能陪你了。”
皇帝停在泰安的宫殿,把小公主送走,就不再继续抱顾晚之了,他牵着顾晚之的手慢悠悠往坤宁宫走。
顾晚之近来学了星象皮毛,仰着头观察白斗七星,皇帝侧眸看着他的下巴,抬手勾上去,让顾晚之低头看路。
“诶,”顾晚之叹气,“陛下真的不能让后宫多几个人吗?我一个人真的太无聊了,两个公主现在都不想理我,穗安公主身子太弱,我都不敢去找她玩。”
“什么贵妃妃的来几个,我们也能一去耍耍心眼,宫人都太谦卑了,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顾晚之抱怨,把头搭在皇帝肩膀上转来转去,一双水润润的杏眼睁得圆圆的,可能是困了,眼尾有一抹湿红。
“别人有自己的命,你这样决定很不礼貌。”
“是吗?”
“嗯。”
“可是我看女孩子都要嫁人的,能从事的差事很少,年纪大了不成婚你还要收税,她们很难养活自己的,嫁进宫也是很好的去处啊,我会做一个好上司的。”
“……”
“真的,皇帝的职责不就是应该提供多多的差事养活多多的人吗?她们没有土地,只有‘妻子’这份工了,有一个好的‘上司’,不是应该更好吗?”
“……”
“你说呢?”顾晚之继续转圈。
“这些谁告诉你的?”
皇帝的语气太奇怪了,顾晚之安静下来:“姑姑有在庄子里招收女工啊,穗安也说过类似的话。”
“大长公主和长公主,真是好极了。”皇帝说着没有什么起伏的话。
顾晚之闭着气,捶他:“什么好极了?你气什么?你不准生气。”
“……”
“一想到泰安以后要嫁人我就很生气,凭什么?”
皇帝:“嗯?”
“她多么无忧无虑啊,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嫁给别人,一辈子待在宅子里,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她喜欢江逸的儿子。”
顾晚之气死了:“和你说不通。”
又开始转圈。
皇帝没理他,站在原地等他发泄完,牵着他继续走。
到了坤宁宫,皇帝把顾晚之拉到装话本子的书柜前面,问:“现在不喜欢看这些了吗?”
“也不是。”顾晚之挠挠头,抓抓脸,挺尴尬的。
他喜欢看那些香i艳话本,要有情节有大床的,但是皇帝给他找得都太正经了。
除了则安偷偷给他的《湖心记事》,他一本都不期待,偶尔有几本情节跌宕起伏,让他流连忘“饭”的,那作者好像却有别的营生,都不怎么写书。
“那朕再让人去寻。”皇帝一贯的作风。
他是皇帝,想要什么没有,一句话的就能让无数人赴汤蹈火。
顾晚之拿起一本正经话本子,摇摇头把烦恼摇出去。
他心想,这话本也如陛下一样正经,让人看一眼的**都没有。
他拉住皇帝的手,没有说皇帝不举为什么不看太医这种有损天家威仪的大逆之言,小心翼翼地道:“我可以自己挑话本吗?”
皇帝道:“你想要出宫?”
顾晚之亲亲皇帝的唇畔,可怜兮兮地说:“可以吗?自己找的书才更有看下去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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