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喝醉了。
顾晚之吁口气,和同僚忙起来。
小太监一把拽住他。
“陛下只要顾大人。”
顾晚之一头雾水,心跳有些快。
路上不太明亮,也有夜风,他拢拢袖子,觉得有些冷,索性路程不远,他心跳还没平静就到了。
守在门边的不是高简,是另一个大太监,是皇帝登基后提上来的,不像高简自小伺候在皇帝身边。
不过也是个温和的人,他领着顾晚之前去。
殿门被轻轻推开,宁神的淡香萦绕鼻尖,参杂着些许酒味。
绕过前殿,顾晚之就看见了皇帝。
皇帝坐在床沿,靠着床头,穿得不太端方,只着里衣,领口微散,一旁的案上摆着醒酒的汤药。
顾晚之行礼,半晌没听见他喊起来,不由看向他。
不出所料,皇帝也正眯着眼看他,脸上有些醉酒的红晕。
顾晚之求救地看向身边太监,却见那人直瞪着地面,不管他死活,见他看过来,歉意一笑——他没伺候过醉酒的皇帝,但听说这时的帝王脾气不好。
顾晚之无奈,准备再行一礼,可回头,明黄的靴子停在自己脚边,皇帝问他:“你为何在此?”
众人:“……”
顾晚之:也没人敢冒着皇帝的龙威戏耍我吧?
旁边大太监先回过神来,道:“陛下,方才陛下酒醉得厉害,要奴才们去请顾医士。”
“嗯,朕知道了,你退下。”皇帝道,“通通退下,顾晚之留下。”
这场景似曾相识,但好歹在泰安公主殿里,还有一个公主、几个宫人,现在就只剩皇帝和他了。
顾晚之抖了抖,暗忖皇帝这人虽然不好相处,但一直对他不错,至少在他面前笑过。
要知道,坊间传闻,当今陛下不苟言笑,还从各种近臣那里探查到过具体记录。
——陛下践祚两年,只笑过七次。
泰安公主三次。
收回西北故土,在众臣面前笑过一次。
发呆时对着一幅画笑过两次,踏春对着宁王和顾候幺子笑过一次。
统共七次。
没目击证人时就不知道了。
顾晚之想着,已经被皇帝提起来,接着走到床边坐下。
皇帝伸出手递给他:“摸。”
“呃,”顾晚之措辞,“陛下要臣,摸脉?”
皇帝点头。
顾晚之就给他摸脉,摸完,嘱咐他少操劳,多睡觉,莫多想,少克制己欲,还要按时吃饭。
皇帝听完,点点头,看着他。
顾晚之听过“为帝之道”,以为这是一种收拢人心的措施,尽管皇帝看过他好多次,他也回看过去好多次,且没有什么效果。
“陛下可还有何处不妥,臣为陛下看看。”
皇帝把目光慢慢移到一旁醒酒汤上,顾晚之一摸,还是温的,忙递给他。
皇帝不接:“无人试过,朕不喝。”
这帮太监真是不尽责。顾晚之腹诽,要去喊人给皇帝试毒,皇帝不让他走,非得让他试。
顾晚之微笑——现在的皇帝像个小孩子,连眼神都清澈不少。
他拿出银针试毒,被皇帝阻止。
“有的毒,这个试不出来。”
顾晚之:“臣所属太医院,这恐怕不妥,不是臣的职……”
“朕要你,你就得。”
“呃。”顾晚之迫于天家威仪,不得不用器具再三试过毒后,自己拿着小银勺抿了一口。
等了等,他才递过去:“陛下,请。”
皇帝看看他的嘴,看看汤汁,然后接过碗和勺子,像他一样小口小口喝。
顾晚之阻止不及,也就随他了——皇帝明天不会记得的吧?要是他记得用过我含过的勺子,会不会杀了我。
顾晚之抖一抖,静静看皇帝喝药。
皇帝喝了一半,然后弃了勺子直接一口闷,自己把碗放回一旁。
顾晚之要措辞离去,那人又说话了。
“顾晚之,过来坐。”皇帝拍着龙床道,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对,指着一个小杌子,“拿过来坐。”
呃。
皇帝醉酒这么幼稚?
顾晚之搬着小杌子坐到皇帝不远处。
“坐过来。”
顾晚之挪过去。
“再过来。”
顾晚之再挪过去。
“顾晚之,你是要坐到朕床上才肯乖乖过来吗?”
“臣不敢。”顾晚之挪到皇帝脚边,和他不过一个指头的距离。
真是个绝佳的刺杀好位置。顾晚之低着头。
而皇帝看着他微红的嘴,白皙的脸,若隐若现的后颈,微微弯起嘴角。
然后皇帝伸手去勾顾晚之下巴,才伸出手呢,转道按在床边,道:“抬头。”
顾晚之抬头。
皇帝问:“从前皆传你与宁王关系不同寻常,为龙阳之好,很是伤了不少女子的心。顾晚之,朕问你,那时你可有不自在?”
君王关心他一个小官的私生活?
“回陛下,臣……”顾晚之想说他和宁王友兄友弟,管别人怎么说的,但又想起来那日踏春皇帝的话,“臣与宁王交好,且臣实在忙碌,管不到这些。”
“如此。”皇帝眯着眼,模样很困,勉力支持精神,“你……可知,朕何名?”
“臣不敢得知。”顾晚之觉得皇帝奇奇怪怪的,他也确实不知道。
皇帝皱眉,烦躁地扯了扯帐幔,道:“萧钧。”
顾晚之:“……谢陛下赐教。”
“念出来!”
“啊?!”
“朕要你念出来!”
顾晚之想了想,以为是很久没人叫他名字了,他有点高处不胜寒,想接接地气。
但叫皇帝名字,他是真的不敢啊!
“萧,钧。”
皇帝很不满,瞪他。
顾晚之只得换种念法:“萧……钧。”
皇帝倾身,捏住顾晚之肩膀,无声威胁。
“萧钧!”顾晚之脱口而出。
顾晚之念完,只见皇帝紧紧绷着脸,眼眸里颤颤有退意,好似比他还要紧张。
顾晚之一惊,已经被皇帝一把搂在了怀里,他眨眨眼,只听皇帝异常满足道:“顾子安。”
离得这般近,皇帝身上的酒气直钻入鼻,顾晚之晕了晕,未及挣扎,皇帝已经放开了他。
“朕……喝多了,一时念起,得罪了顾卿……允你三日假,你退下吧。”皇帝捂着脸,不看他。
顾晚之呆呆的,得了话谢恩都不曾,直往外奔,迈出两步,听见皇帝提醒道:“莫让人起疑。”
他滞住,脑子里有什么紧紧按住思考,竟然使他有些晕乎,火烛一爆,他才醒神,整了脸色匆匆出去。
……
宁王抢来的美人很烫手,会砸东西,会绝食,还很有做妻子当娘的经验,吐了几日,又看宁王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什么了。
但其实也就一次,他南下,她勾i引他,要他把她的孩子抢回来。
结果抢一送一,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美人很忧伤,关了房门不见人。
宁王半夜三更睡不着,急死急活,直跳脚,三日没见美人,正火气冲冲,门房来报,顾医士来了。
所谓好友,需得安慰自己,宁王整整表情,委屈巴巴去见好友。
结果好友比他还委屈,一见面就白着脸,还语出惊人。
“宁王,我是不是长得很危险?很招男人?你哥刚才抱我了!”
宁王一愣,喝退下人,不许人接近,到顾晚之身边坐下。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不着急。”
顾晚之身子哆哆嗦嗦,抱着热茶也还冷,唇色泛紫。
“你去参加那个属国的招待宴了吗?”
宁王脑子一转,明白了。今夜皇帝喝醉了,而且伺候他的人不是高简。
顾晚之接着道:“今夜恰好我和两个同僚值夜,我被叫了去,点名道姓叫的,开始还好好的,然后陛下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他先问我怕不怕被传断袖的流言,又让我叫他的名字。”
他放下茶盏,道:“私底下议论他是大罪,但是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王爷,他是不是憋太久憋坏了,你要不要送他两个美人,他不要女的,就送男的。”
宁王倒没有很吃惊的样子,沉吟片刻,道:“那日踏春,我已经和你说过,不要和他单独相处。”
“可是你平白无故叫我……你什么意思?”
宁王看着他,到底什么都没有透露,只道:“你长得是挺招人喜欢的,我担心而已。你不会以为皇兄喜欢你吧?有什么证据?”
顾晚之摇头:“没证据!只是刚刚你说的话很让人误会!陛下要是喜欢我……呃,我去给太后娘娘、那时的皇后娘娘请的第一个安就认识他,这么多年要喜欢早喜欢了,干嘛要等到现在。”
宁王意味深长看着他,似笑非笑,道:“皇兄让你唤他姓名,然后呢?说来听听。”
顾晚之横他一眼,纠结了一下才道:“我喊了,然后他就一把将我抱住,还叫我的字,可很快就松开了。还向我解释,说他只是一时见色起意。唉,他平日里和你怎么相处的?”
“相处?”宁王神色茫然,“若两人待在一起就叫相处……那就是两个人待在一起,对,就是这样。”
顾晚之真想打他一顿,呵呵道:“说话的诀窍你是掌握了。”
宁王谦虚:“不敢不敢,还是子安承让我了。”
“你还是快去物色两个美人吧!”顾晚之摸摸自己脸,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觉得自己长得不错,可以揽镜自赏什么的,但要是别人赏……那还是算了吧。”
宁王:“莫忘谦逊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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