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纯摇摇头。
疑心生暗鬼，林贲酒醉复醒，乍然见到怀中美人成了只黑猫，所赠缠臂金也箍在猫身上，怎么能不受惊？
回去之后越想越怕，越想越生疑，从他开始怀疑那女子是猫妖开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能睡得好才怪了。
慎纯与谢羽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心里都迫切希望这桩事能快点过去，好去跟慎远交差，尽快跟着大部队回去。
宅中并无邪祟，黑猫也并没有生出灵智，他们两个已然相信蔚禾的判断，然而碍于城守相托，慎纯见林贲仍然不肯就此了结，耐着性子同他商量道:“林少爷，不如我与我师弟两人前往鲤鱼街探查一番，若能确定那鱼胶家娘子就是与你相会之人，那猫妖之事就纯属无稽之谈了。”
林贲左思右想，最终勉强答应了下来。
慎纯和谢羽士对蔚禾十分感谢，知道她和明十七连日来赶路疲惫，又帮他们找到了事情的根结，便请他们两个回去休息，不用再操心后面的事。
傀儡的身体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累，然而蔚禾和明十七心里还记挂着黑山的事，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两人从林府返回驿站，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有早起卖包子的小贩，已经开始往街市上安放蒸笼。
两人错身，为小贩让开位置，明十七见蔚禾从林府出来就一路沉思不语，忍不住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蔚禾回过神来：“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那个林贲说的话。”
“他会做噩梦，是因为自己心中惊疑，但是他又坚称自己多次看到黑影，眼睛看到的东西，与做梦和幻觉是不一样的。”蔚禾沉吟：“总感觉这里怪怪的。”
明十七道：“或许只是树影之类的东西。”
蔚禾也不确定，然而她和明十七的技能都偏向于战斗，而非追踪，对于林府的情况并不适用。
“不想了。”蔚禾道：“趁还没到上清宫，再回去诈一诈黑山，看能不能问出来更多东西。”
明十七一扯她的衣袖：“忙了大半夜了，再急也别饿着肚子。”他从衣袖里取出钱递给街边卖包子的小贩：“老板，拿一笼屉包子，带走。”
小贩眉开眼笑地接过钱：“好嘞！”一掀盖帘，一股麦香混合着油脂的混合香气热腾腾扑面而来，蔚禾被这股香气一激，五脏庙齐声作响，上一秒还一点都不觉得饿，下一秒就觉得自己简直能吃下去一头牛。
“好香。”她抽了抽鼻子：“是葱肉馅的。”
明十七看蔚禾一眼，不由一笑，又递给小贩一份包子钱：“老板，我们再买一份。”
“道长鼻子可真灵。”小贩麻利地用干荷叶包了两笼肉包子：“我们家的肉包子，一点不夸张，半个城的人都吃过！”
似乎是为了印证小贩的话，他话音刚落，一个瘦高个将一包钱扔在岸案上，喊：“徐三儿，来取昨天定下来的二百个包子。”
“二百个包子！”蔚禾略微吃惊，跟明十七小声嘀咕：“这得是多爱吃这家的包子。”
小贩做成生意，心情极好，跟她解释：“道长，他们是镖队的人，给林家押送东西，专门来买我家的包子当路上的干粮。”说完又艳羡：“人家这一趟赚的利润，够我卖三辈子包子了。”
蔚禾捏着干荷叶，“哦”一声，果然看见街角有一路车队，一眼望不到头，想起林贲所说的话，原本以为他有夸张吹牛的成分，现在看来，竟然所言不虚。
蔚禾和明十七一人捧了一包包子回到驿站，填饱肚子后，趁驿站里的人还未醒，再次将黑山从系统里召唤了出来。
然而这次出来，黑山却始终一言不发，不像之前那样，急于抛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保自己一条命。
明十七奇了：“怎么？过了一夜，突然就不怕死了？”
黑山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道长。”它扫过明十七和蔚禾的脸：“你们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盟友究竟是谁吧。”
蔚禾一顿，反应过来，脱离了之前那股急于买命的气氛，黑山的脑子又长出来了。
黑山不错眼地盯着他们两人的反应，当然不会错过他们这一刹那的停顿，当下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们在诈我。”黑山缓缓道。
蔚禾冲它翻了个白眼。
“啊对对对。”她说：“我们就是在诈你，不仅诈你，还要诈他，你能怎么样？”
黑山一愣，继而勃然大怒，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简单就承认了，还承认得这么理直气壮。
明十七几乎是一瞬间就领会了蔚禾的意思。
他一掀衣袍，施施然坐了下来：“反正嘴长在我们两个身上，我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大可以跟所有人说，你已经什么都告诉我们了。”
“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还是信不过我们，想把活命的希望放在他身上。”明十七道：“劝你趁早放弃这个想法，他是不会信你了。”
黑山在心里臭骂眼前这两人无数次，等心情平复后才冷笑道：“我没有告诉你们他的名字。”它将自己之前和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回想过无数次，无比确信这一点。
蔚禾微笑：“但你告诉了我们别的事。”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器鬼。”果然看到黑山脸色大变。
“器鬼的事，想来属于你们之间的绝顶机密。”蔚禾道：“到时我们当众将器鬼之事说出，这件最秘密的事已经泄露了，他难道还会相信，你只泄露了这一件事？”
“到那时，你那位盟友还会救你吗？”明十七补刀：“恐怕第一个要杀你的，就是他。”
黑山怨恨地盯着蔚禾和明十七的脸，看上去简直想将他们两人活撕了。
“难道我现在将所有事告诉你们，你们就会放我一条命？”它咬牙道：“恐怕我现在跟你们说了，下一秒就会死在你们两个手里。”
黑山所猜不假，蔚禾想，她的确没打算放过它。
但她嘴上还是说：“怎会如此？我可以发誓，你告诉我们详情，我绝不杀你。”
黑山怀疑地看着她，蔚禾一眨不眨地和它对视。
她确实没打算杀它——她打算法灭了它。
黑山的功法极为阴邪，又老谋深算，稍有懈怠，被它钻了空子，就会有更多人被害。
黑山沉默半晌，一只妖怪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人能信了。”它终于放软了口气：“道长，等到了上清宫，你当众发誓，我自然会把实情当众全部说出。”
眼见它不肯说出更多，蔚禾爽快道：“一言为定。”
她将这只老奸巨猾的妖怪收进系统中，略微有一点惋惜：“可惜没让它现在就说出来。”
“它要保自己的命，就绝不会现在跟我们讲太多。”明十七道：“我们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驿站外传来几声响亮的鸡叫，窗纸外透进雾白天光。
只是不知道黑山的盟友究竟是谁？
蔚禾沉思。
她最怀疑的依旧是慎远和铸锋，李天微虽在地位上和他二人嫌疑相当，但他这次留守上清宫，没有带队下山，反而减轻了蔚禾对他的怀疑。
若是黑山的盟友，知道秘境中情形有异，涉及到以三大道门弟子炼制器鬼这样骇人的丑闻，那人又怎么能不亲自前来，收拾首尾？
“慎远和铸锋……”他们二人的言行在蔚禾脑中慢慢回放，却无法使她断定，究竟谁是始作俑者。
“我更想不通，他炼制器鬼究竟是为了什么？”蔚禾喃喃道：“从小倩和桃穗身上看，器鬼似乎并不能使人功力大涨，顶多是听命于黑山，受它驱使罢了。”
“无论是慎远还是铸锋，难道会为了多几个手下，就把道门弟子往死路上送？”她实在是想不通。
“我想，一定是别的原因。”明十七摇头：“一个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的原因。”
无论是什么，背后的真相都一定是龌龊不堪。
“这件事，我们要告诉燕师兄吗？”蔚禾扭头问明十七。
问过之后，两人一齐沉默不语。
这件事对燕青云一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无论真凶是谁，都是与他朝夕相处，看着他长大的人。
他们两个和燕青云一路走来，早已经了解他的本性，将他当作了朋友，也知道他看似不着调，其实将情义看得极重。这一路上，燕青云虽然有意和他们说笑逗乐，但两人都看得出来，秘境中死去的那些弟子，始终是他心里一道深深的伤疤。
蔚禾心里沉甸甸的，听明十七犹豫片刻后说：“看情况吧。”
然而接下来的一路上，燕青云被安排去押后护送受伤弟子，再也没能找到机会和蔚禾、明十七单独相处——不仅是燕青云，还有若水，一清，甚至关系稍微熟悉一点的谢羽士和慎纯，都似乎被有意和蔚禾、明十七两人隔离开来，他们两个能见到的，来来回回，都是一些陌生面孔。
周翱的死讯在车队中已经是人所周知，这些人对他们两个有意保持了距离，几乎是一问三不知。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车队终于到达了三大道门的腹心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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