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萧淳誉忽然松开聂兰台,凝望她的眸,语声缱绻而虔诚,“我知道帐子上绣的百子图是什么意思,你愿意给我生孩子么?”
聂兰台伸指在他额上轻轻一戳,笑道:“孩子自然是要生的,只不过,不是给你生,是给我自己生。”
萧淳誉不解:“那有什么区别?”
聂兰台道:“你自己想。”
将来萧淳誉若是纳妾或者养外室,她必然会离开他,而孩子是她为自己生的,跟萧淳誉没关系,她要把孩子带走,他都没资格抢。
当然这些话没必要在此刻说出来。
“别乱想了,我耍你的。”聂兰台攀着他脖颈的手臂微微用力,将他的头按下来,启唇吻他。
“你又耍我!”萧淳誉低哼一声,埋头没入她颈中,张口便咬。
夫妻两个嬉闹起来,屋内气息逐渐炽烈,两人的头发交叠缠绕,铺散满床,终至再也分不开彼此。
榴子峰与萧家别院相距不过三四里,聂兰台四人也没备马车,步行去榴子峰。到山麓约摸巳时过半,路边已停了好几辆马车,只不见人影,想来已经上山了。
风光好的地方一向不乏游人,因这榴子峰秋牡丹开得好,圣上也喜欢,并未赏赐给哪家,倒是方便了大家伙儿,只要愿意,人人都可以来此地游玩。
站在山麓遥望榴子峰,只见满山遍野的秋牡丹开得如火如荼,硕大的粉红花朵繁密连绵,云蒸霞蔚,秋风拂过时掀起层层粉红波浪向远处荡漾,美不胜收。
萧淳庆叹道:“此等美景,真是造物主馈赠!在天地自然面前,人那点子破事,着实不值一提。”
聂瑶台道:“可不是嘛,人多出去走走看看,什么毛病都没了。”
“听说你独自外出游玩了大半年,”萧淳庆望着聂瑶台,面露热切,“真是羡煞了旁人!”
聂瑶台笑道:“谢夫人莫要打趣我,谁不说我此举荒唐,还有人骂我不守妇道呢。”
萧淳庆道:“理他们作甚?任凭他们说什么难听话,其实都是心酸眼热。”
走在最前面的聂云台忽然回头,大声道:“长姐,谁敢骂你,我去揍他!”
聂兰台笑道:“揍人的事还是我去算了,你都能徒手打死腿粗的蛇了,再去打人,贺姨娘真要愁白了头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沿着山间小道往山上走。
榴子峰因为游人多,官府特地派人来修整过山道,颇是平整,半山腰上还修了一个供人歇脚的八角小亭。
这亭子外有两条小路,一条径直通往峰顶,另一条横向通往后山一片缓坡。
这片缓坡又宽阔又平坦,此处的秋牡丹也是开得最好的,游人在亭子里歇了脚,都会先来这缓坡赏花,有兴致再去山顶,若是疲了乏了,就直接下山。
到半山腰,一行人进亭子随意用了些糕点鲜果,便去后山缓坡。
离缓坡甚远,就依稀听到前方有男女嬉笑声传来。
再走近一些,便听一个娇嫩嫩、脆生生的女子声音道:“你少拍马屁,本姑娘不吃这套。敢情我今日来这里赏花,你特地提前打听过,这才巴巴地跟了来?”
这声音听着耳熟,赫然是柳绵儿。
接着便听一个同样熟悉的男子声音笑道:“我对柳姑娘的事无一件不上心,柳姑娘每日要去哪里玩,上哪儿买东西,是欢喜还是不快,我都想了解,自然要多打听一些。”
那谄媚油腻的腔调,不是张觅是谁?
柳绵儿嗔道:“你这是跟踪我?你变态啊!”
张觅道:“这怎能是跟踪呢?自从我心里有了你之后,你的一言一行、一进一出,我都想了解,这样我才觉着跟姑娘近一点。要是一刻不听到姑娘的消息,我这心里便空荡荡的难受!”
萧淳庆自然知晓聂瑶台与张觅和离之事,闻言忍不住看向聂瑶台。
聂瑶台面色自若,笑道:“这下贱玩意,还是那般不长进,过了这么多年,哄姑娘的那套屁话还跟当年哄我时一模一样,哕!”
聂云台道:“大姐姐,要不要我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聂瑶台摇头:“出什么气?我早就不气了。甩掉了这个贱人,就跟割掉了身上一个毒瘤一样,爽快得很!如今看见他,我无怨亦无恨,只是想到曾经跟他做过夫妻,觉得恶心罢了。”
萧淳庆忍不住问:“当真无怨无恨,只有恶心?”
聂瑶台笑道:“是啊,因为我心里早就没他了,如今他在我看来就像阴沟里的蛆虫老鼠,就怕跟他沾上半点干系。你想,以前你和这老鼠一个锅里吃饭,你说你恶心不恶心?现在看见它,是不是只想一脚踹开?”
萧淳庆道:“如此说来,你是真的彻底放下了,这样很好。”
她语气里透着几分遗憾,又有几分歆羡。
聂兰台猜她近来没少动过和离的心思,便笑道:“张觅乃是人间败类,从头到脚烂透了,长姐跟他在一起,过得生不如死,这种人肯定要早早踹开,等于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才能活下去。但并非所有夫妻都会走到这一步,夫妻嘛,总会有龃龉,端看当事人怎么想了。”
萧淳庆知道她又在开解自己,冲她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一行人继续朝缓坡走,为了避免聂瑶台跟张觅碰面,特地挑了个跟张觅相反的方向,谁知转了一圈后,双方还是碰了面。
柳绵儿打扮得美丽惊人,站在花丛中,满山的秋牡丹都黯然失色,几个丫鬟婆子远远缀在后面,而张觅就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张觅满脸堆笑,兴致高昂。看得出来,他今日精心打扮过,容貌也算俊俏,然而,他双目浮肿,眼底青黑,那纵欲过度的疲态和因为常年纵情声色而浸泡出来的轻浮神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猥琐不已。
柳绵儿显然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萧淳庆,先是愣了一瞬,目光随意扫过来人,便盯在萧淳庆脸上。
“哎哟,谢四夫人,今日你也来赏花呀,咱们真是有缘!”
萧淳庆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掠而过,不做片刻停留,似乎她根本不存在。
柳绵儿被她如此无视,心中暗恨。
张觅想着要献柳绵儿的殷勤,见状便想替柳绵儿出头,高声道:“谢四夫人,柳姑娘好意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人?”
萧淳庆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撇开了头。
张觅暗想自己跟萧淳庆并没有什么过节,自己跟她说话,她竟睬也不睬,他顿时脸上无光,转头对柳绵儿道:“柳姑娘,这等好时辰好风光,你莫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我们去别处赏花吧。”
柳绵儿怒道:“她们来了我就要走?凭什么!这里又不是她家的,你有本事赶她们走,我就服你!”
这倒是一个讨美人欢心的大好机会。可张觅回头看了萧淳庆四人一眼,自问没法子赶她们走,一时为难起来。
若要逞强赶人,成功了固然能博美人一笑,可自己压根没这个本事,失败了反而让美人失望,看低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张觅眼珠子转了几遍,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做到两方面都不得罪,眼下还是讨美人欢心要紧,于是咬咬牙,对萧淳庆等拱手道:“诸位夫人小姐,此处是我们先到,柳姑娘要在此处赏花,还请诸位挪一挪脚步,去别处吧。”
聂瑶台早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根纤指指着张觅,鄙夷道:“脓包!”
张觅变色道:“你骂谁?”
聂瑶台道:“骂你呢!这里又不是你家,你们先到就要别人走?你怎不上皇宫去,跟龙椅上那位说你先到,叫他让位给你呢?快滚,莫要脏了这里的地,白白玷污了大好的牡丹花儿。”
张觅被她一通耻笑训斥,顿时恼羞成怒,叫道:“你一介被我赶出家门的弃妇,有什么资格嘲笑我?泼妇!”
他知道在场的聂家三姐妹拳脚功夫都厉害,本不敢这样跟聂瑶台说话,但眼下柳绵儿就在边上看着,他多少要给自己挣一点面子回来才行。
聂瑶台笑道:“我是泼妇没错,可我也不曾到个地方见别人在那里就叫染人家走啊!
你垂涎这位小姐的美色,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别一个弄不好,没讨到美人欢心,反而被嫌弃,再一个失足掉进山谷,摔个稀巴烂,连野狗都不来闻一下你。”
张觅更加恼怒,甩袖道:“你我已经和离,你现在对我纠缠不休,难不成是想与我同归于好?实话告诉你,像你这种好妒的泼妇,无情无趣,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都懒得搭理你!”
“我想,跟你,同归于好?”聂瑶台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我呸,你是个什么东西!便是自己撒不出尿,狗尿猪尿你去照照也行呀,瞧瞧你那怂样,像不像个人?只怕阴沟里的臭老鼠烂蛆虫也比你强些,至少人家知道自己脏,不会到处祸害别人,你那烂透了的臭黄瓜剁了喂狗,狗都不吃!”
“你、你、你……无耻泼妇!”张觅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满口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体统?”聂瑶台笑道,“你倒是成体统,这位柳小姐美如天仙,身份尊贵,你一个和离过的老男人,家世平庸,至今连童试都没过,今日跟在柳小姐屁股后头寸步不离,是想讨她几个天鹅屁来吃吧,着实很成体统!”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张觅羞得无地自容,手都抖了起来。
他深知前妻骂人之厉害,再对峙下去自己更讨不到好去,忙跟柳绵儿道:“这泼妇疯疯癫癫,污言秽语,此地已被她污染,待不得了,咱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吧?”
柳绵儿瞧他那灰头土脸的样子,满心鄙夷,娇笑道:“我也乏了,要去亭子里歇会儿。张公子,你自便,咱们也不是一路人,你莫要再跟着我了。”
她口中叫张觅别跟着她,但她一动身,张觅立即跟上去,她也并不出言反对。
等他们走远了,聂瑶台以袖扇面,笑道:“晦气,见了这么恶心的东西,把我眼睛都弄脏了。哎,赶紧看看花儿,洗一洗眼睛,再让风给我洗洗耳朵。”
聂云台道:“大姐姐,你这么生气,当真不要我去打他一顿?”
聂兰台道:“打什么?没得脏了自己的手。长姐就是见着他觉得恶心,难免想骂几句,你在路上见了死老鼠难道不想踹开?张觅根本没那个分量,让长姐为他动怒动怨。”
萧淳庆颔首道:“确实,对于那种人,若心里还对他存有怨怼,反而是抬举了他。”
聂瑶台戳着聂云台的额头,笑道:“你呀,小小年纪,还不明白这些事,就别替姐姐瞎操心了。”
一行人在缓坡上赏花许久,尽了兴方折返回去。
经过小亭子的时候,就见柳绵儿坐在亭中石凳上,婆子丫鬟侍立一旁,而张觅则不见了。
看到聂兰台一行人过来,柳绵儿款款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娇笑道:“好巧啊谢四夫人,咱们又遇见了,正好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你,请进来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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