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狗”
小铃铛甩啊甩,冯嗣负着手跟在温惠身后屁颠屁颠进了殿内,临了还不忘回头斜睨元华一眼,是旗开得胜般的骄傲
他可是十六岁就封郡公的大魏第一人~少年无忌绝代天骄说得乃冯嗣冯子兴是也!
元华:变脸如翻书哈
纵公主不知女郎心里究竟作何打算,但阿姊向来只为小妹高兴即可。挥了挥手,橐甲束兵,将殿门牢牢阖上,是的,彭城公主已做好套完话就将某“绝代天骄”直接打到失忆再扔出去的后手了
还是那句话,元华苦冯氏久矣,恨不得剥其皮,啖其肉,饮其血,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真是可惜
这智障凭着自己的一腔孤勇挣出了一片免死金牌,不过没关系,对于当年之事最大的三位罪魁祸首——太师已薨,剩下的南平公和冯后,元华已找到了最致命的整蛊方法
波云诡谲,瞬息万变,猜忌与试探交织,忠诚与背叛共舞,野心家最狂妄的赌场,天子王臣实现抱负的舞台,一招不慎生离死别,满盘皆输
欢迎来到,战场(好中二)
在南征之旅上,死个人,简直太容易了
而她,不会等太久
“你,可好些了”
彼时立夏,骄阳与烽火皆起,是来不及祭奠的温柔暮春
入座,冯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对面垂眸为他斟茶的少女,只觉此刻真是令其发自内心向往,却又从未体验过的宁静安详——倘若没有靠在墙壁上沉着脸的某“坏”女人,的话
元华,那情愿去给牛舞剑给鸡弹琴都不可能与冯家人同席而坐,坐对面也不行
而某人身后如果能长狗尾巴的话,冯嗣如今估计都可以将其摇成拨浪鼓在空中给温惠跳支快出残影的舞了
有貌有才,气度温和娴雅又出身高贵,也就因温惠是个“宅女”,不然早就成为京中不知多少少年郎的春闺梦里人了
当然,就像酸溜溜的李某人说的,固惠安侯不会肯的
这个时代啊,世族要互相拉拢婚嫁就讲究门当户对,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一个图皇帝的贵宠之遇,一个重累世的位高权重。而作为长女的温惠,她的婚姻,其实早就在父辈们的看对眼中悄然决定
当然,少年并不那么悲观,毕竟真爱无敌无价,再不济他们就跟前朝的甚得山伯英台一样一起化蝶而去,从此做一对无拘无束的佳偶就好了嘛
再说,冯家可是如今响当当的外戚大族,他自己又有爵位,到时候再立点功为温惠谋一份赐婚,也不是不能想?(此子乃绝对的乐观派)
不对,他现在就挺敢想的
“多谢”
温惠淡淡一笑,尽管熟人一看就是出于礼貌的客套,但冯嗣不知道啊。这么近距离得欣赏心上人的笑靥,少年别说心砰砰直跳,就连狗尾巴都要分叉给她摆出个爱心来(好不值钱)
元华:李师寔你完蛋咯~墙角要被翘完了咯~
“还,还给你”
一高兴,一紧张,少年便连说话都有几分结巴
请别问冯嗣为何不跟旁人一样直接唤“温惠”或卢娘子,拜托直接喊暗恋之人的名字真的很奇怪很暧昧好吧.......就就就,对,烫嘴,反正他不喜欢,昨晚!昨晚那是特殊情况不能一概而论,哼
看着递到自己眼前“完璧归赵”的匕首,温惠神色间闪过几分复杂。只因痛苦被消化后,人下一步想得总是如何去遗忘和逃避
算了,这毕竟是射月的新年礼物,她一定会好好待它的
“别担心,它不脏的,我用清水冲过一遍又用帕子擦了许久,已经没有味道了”
怕唐突人家,冯嗣只用指间将匕首往温惠那推了推,动作小心翼翼到让元华嘴角直抽搐
“对不起”
而他甚至还怕温惠有洁癖不喜旁人动她的东西,开始低头道歉一条龙
“昨晚的事,也,也对不起!”
他真的是太担心她了才才才才!好羞耻,而冯嗣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更觉羞耻难绷,连白净的脸上都莫名飘上几缕绯红
而温惠却只端着茶盏细品,不语,不动
这位长乐郡公,倒比她想得要单纯真性情,难怪文帝敢给年纪轻轻的他封那么高的爵位,给他兵权少年估计都没那脑子生事造反,傻,傻点好啊
挺好,倒方便了她套话
而当另一边的元华瞥见悄悄被压在匕首下的那方东西时,差点直接被自己的唾沫呛死
信笺小巧,粉白若桃花色,背面隐隐渗出的墨迹足可见其字迹工整,用心,再结合少年跟抹上腮红胭脂般的面庞,一切啊,都在不言而喻之中
元华: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所幸啊,某人是块心思极重的木头,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连纸带匕首通通收下,除了那句惯常不变的多谢,什么表示都没有
“那名统领......”
实在不解风情,但这却又是元华最喜欢的好温惠
“死了”
他在笑,明明是很阳光的长相和打扮,可配上话语就莫名透出几分瘆人的感觉
“天没亮就被打死了,我帮你盯梢呢,才挨了几十下就一命呜呼,真没用,放心,我阿姊一句话都没说哦”
冯后是个纯看戏的乐子人,反正,她又不在乎
冯嗣双手捧着脸,像只顺毛等着主人摸摸头夸奖的乖狗狗,语气轻巧得仿佛在说一件随意就可被砸碎的瓷器:
“不过,冯氏不会放过他们的,弄死个三服五服不在话下。那废物好像有对子女,不过没事,我已经派亲信满城去搜捕了,至于牢里的那群老鼠,陛下就要南征,彼时尚书仆射和彭城王殿下监国,估计秋后要么就腰斩要么就弃市,你放心,我必把他们往死里整”
将茶水一饮而尽,少年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残忍,残忍到温惠放下茶盏的动作都微微一顿。是啊,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人命如草芥,谁叫人家会投胎命好,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郡公,一个,只不过是监下囚尔
“算了,就这样吧”
这算心软吗,温惠重新为少年斟满了茶水,掩下心内波澜。是,樗惨死当场,换做是当时的她脾气上来也定要罪魁祸首全族陪葬——当她范阳卢氏是什么了!区区一介草民怎敢如此蹬鼻子上脸?当他们几百年的威望权势是狗屁吗!
可是,冷静过后,罪魁祸首并不是他啊,更何况
“稚子无辜,至于涉事官员,还是要依法惩办”
更何况,迁怒不也是无能的一种表现吗?
而且说得昧良心一些,樗的死,其实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赔上范卢的名声,她只是一名武婢,有她没她,都一样
温惠有大把看得比她重的人,比如二妹温慎三妹温淑,比如阿爷阿家几位兄长,比如嫂嫂元嫣,就连鸣翠,也要比樗亲厚许多
这算权衡利弊吗,她可真该死啊
就像现在证据链不完善,她也不可能以刺杀未遂为由就去跟掌兵的亲王撕破脸,只能悄悄将怀疑的种子深种
她可真小人啊
可她就是人,人无完人,是人就有自己的阴暗面虚伪处,若论心,世间何人真君子?
“好吧”
狗耳朵耷拉了下来,不过冯嗣很听得进去好话,甚至还觉得温惠实在是太善良太慈悲为怀了啦。毕竟少年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初指着他鼻子骂的说客亲手一刀结果了,天呐他简直就是佛祖再世,竟然没有虐杀
“南征?陛下意已决了?”
“那是自然!等前线大将军的捷报传回来就御驾亲征,全方位南征,皇都由彭城王元勰,尚书仆射李冲和那个什么,李彪,监国,太子元恪摄太极殿事。唉,本来子兴也想跟着去的,可惜经那件事后腿疾一直没全好......”
少年眨眼频次太快了,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期待,温惠扯了扯嘴角,遂他心愿赞道:
“郡公,履险如夷勇冠三军,让温惠实实佩服”
“小事小事,衣角微脏罢了!只是陛下特准了我大兄南平公随军一同南下——”
“咳”
是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温惠带着些疑惑望向旁边出声的元华,只见她先很不耐得瞪了“一脸无辜”的冯嗣一眼,后又对着她笑道
“差不多时辰了,师寔还在宫门等你”
这个智障漏勺,再说下去,被温惠抓住端倪就不好了
那混不吝在等她?
搞什么
“而,你,可以滚了”
有些事,元华并不想把温惠牵扯进来。太残忍了,她不想把小女郎教坏,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最阴暗丑陋的一面
毕竟在真正的权斗中,最爽的时刻,无疑是当面聆听着仇家绝望的惨叫,感受着那喷洒在脸上粘稠的,尚带着温热的鲜血,继而,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最后的最后,将所有的一切付诸于,大笑
鲜卑人是最不怕见血的,而她要用他们的血,祭奠自己那如梦魇般的岁月
就像冯太后亲手鸩杀献文帝的那一刻,看着皇帝像只死鱼般倒下,波天的恐慌与大权实揽的极爽在瞬间冲上颅顶,足以让心,瞳孔,天地,一同为之震颤
而躲在暗处的元华,只听到轻轻的那一句
“大魏不需要一个没用的君主”
再然后就是一声高呼
“陛下,驾,崩,了”
随声落,是数声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宫娥黄门的惨叫
太刺激了,不是吗
“关你屁事”
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女人,不过冯嗣看少女脸色尚白想着也要早点把温惠送回去才是,便很主动得站起身,巧妙得躲过了一场毒打
“走吧,我送你”
“多谢”
“抱歉,温惠,我还有点事得留在宫中处理”
元华端着笑,最后在冯嗣眯起的眼中揉了把温惠的脑袋,后者知她心里藏着事但也不戳破,只乖巧得点了点头,嗐,她还是很尊重个人**的啦
“高太医已抓了安神的方子送到侯府,回去记得吃昂”
“多谢”
“那个,郡公府就挨着公主府,有空”
“多谢”
“我府上就我一个人,平日里也无聊得紧,真的,那个”
“多谢”
“哎呀你我之间言什么谢不谢,那个,我想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温惠”
不知不觉,已是宫门,一道熟悉的男声引得温惠驻足而望,也让冯嗣很警惕得停了话口
是李僖
他的阿爷即将监国,达到为臣者权力的巅峰,而作为尚书仆射,开国侯,少傅太保唯一的长子,李世子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不过
他们上次相见时,是什么时候呢
她的阿爷出征前,三月的春,而此刻,时光已近初夏,真真鸟飞兔走,弹指太息
这个年岁的少年变化极快,二旬多不见,李僖身上那种如迷雾般的气质更浓了几分,尤其在抬眸望向并排而立的温惠和冯嗣时,那眼神便如深夜中泛着幽光的蛇眸,看得人脊背发凉
恍然间,他的身影与尚书仆射越来越像,直至,重合
温惠别开眼,李僖的目光看得她莫名有几分不适,就是那种,怎么说呢,感觉自己就像被压在身下的猎物,而其上两只猛兽正互瞪着试探,是很奇怪的,占有欲?
微烦,温惠过了秋末的生辰就十六了,自然对那种事也有了点感觉,可她偏偏又见过像元华和射月这般的女子,自不肯再拘泥于那些狭隘的情感
她才不是供人争夺的猎物
话说李僖也就比自己四兄小一两岁,过了生辰后也要十八十九了,别一口一个少年称着,还是客观疏远点,唤句世子,或,青年亦可
“走吧”
身侧,是冯嗣特意凑过来的笑脸,可温惠现在是见狗烦见人更烦的心情,只礼貌性得勾起唇角微微福了福身,还是那一句
“多谢”
世子蛇瞳闪烁了下,仍是一言不发
滴,比收到“哥哥卡”或“好人卡”更可悲的,是别人把您的殷勤全当作礼貌的——“多谢卡”~
冯嗣本准备亲自将温惠送到马车旁,却不料后者自己倒带着侍女先一步朝着那走去,最后连个献殷勤的机会都不给他,真是呜呼悲哉
而两人视线中心的温惠此刻也端起了渭阳君的“高傲”派头,目视前方两边都不看,可就在即将提起裙摆踩上车凳之时,她的手,却蓦得被一片温热牵起
“小心”
他道
是如电流般瞬间淌过全身的酥麻,青年弯着腰轻轻捧起温惠的手,她的手指刚好触在他最柔软的掌心,只要微微的一蜷握,便再也挣脱不开
温惠哑然看去,李僖故意垂着眸避开对视,而那本应该黏在青年脸上的和煦笑容,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消失
他,心情不好吗?
“走吧,我们回府”
青年声音亦是低低的,更加证实了温惠心中猜想,可这本应该与少女“无关”的事,偏偏就让她心中染上几分不知所措的“紧张”
这种感觉,温惠也说不上来
关心则心乱
当然,李世子也不是最不高兴的那个,但凡温惠此刻能再瞥一眼宫门处站着的某长乐郡公,便能发现其脸黑如锅底,小狗气成藏獒
“......”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和李僖同乘一辆马车,但今日的气氛却格外得压抑,温惠靠着车窗一边观览着天色一边在心里打鼓,很好,她甚至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惹李公子不高兴了
不应该啊,她和李僖相处那么久,他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啊
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不说话啊......
冷暴力好可怕
真是的,胡思乱想这许多做甚,但凡温惠此刻也再瞥一眼“不高兴”,就能发觉其正向后仰靠着坐垫,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捏着一张从温惠袖中掉出来的粉白色信笺,挑着眉细细品读
然后,是“噗嗤”得一笑:
“其室则迩,其人甚远,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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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没头脑与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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