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褚眼里蓄满了泪，但始终没有没有流下来。
没有人看到，她那双清澈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眸子，此刻却是变得冰冷，冰冷得如同一片尸山血海中的无尽阴风。
她痛苦地闭上眼，一股绝望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身体变得颤抖起来。
过了一会，她终于睁开眼，布满伤痕的双手在地上撑起，慢慢站起来，一言不发，随即身后结起漫天的绿色气浪，右手上瞬间出现一柄青色的长剑。
突然间，青光闪烁，绿芒四射，只听得“砰砰”两声，月褚用力震开了手脚的镣铐。她面无表情，抬起手中长剑，顿时漫天的绿色气浪如同利刃般向着不远处疾驰而去，将殿上众仙的桌椅砸了个彻底。
众仙连武器都来不及拿出，便抱头四处逃窜，不要说平时不是这位战神的对手，就连她此刻受了重伤，也很难应对。
还有不怕死的仙君对着她大骂：“你这罪仙真是反了，死到临头还敢反抗！”
月褚置若罔闻，直驱着鬼方剑向他打去，剑气划破长空，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吓得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仙君连忙躲开。
不过月褚根本就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跟着一个闪身，已经到达他的身边，鬼方剑在他的胸口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红线，血瞬间将他的衣袍浸染成红色。
“啊”，那仙君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鲜血喷涌，很快地上便铺了一层血迹，他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这个疯子，连天族同胞都不留手。
其他仙君见状，纷纷拿出自己的兵器对着月褚。
八位天族长老更是直接祭出弑神阵，宫殿上空出现一张密织的金色大网，长老们齐齐向大网中央输送灵力，无数的灵力光点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月褚包围。
月褚嘴角微微勾起，对着空中唤道：“负霜！”紧接着一只白色的大鹏鸟冲破青玄殿的结界向着她飞来。
负霜鸟是上古凶禽，通灵性，曾经在妖兽之乱中，以一敌千击退了群妖的进攻，不仅飞行速度极快，战斗力也远超一般灵兽。见主人被困，它没有直接飞到阵法中央，转而攻击正在摆阵的长老们。
负霜鸟浑身充斥着一股强大的气劲，直冲着其中一位长老而去，那长老已经全身心灌注于阵法中，根本承受不了如此猛烈的撞击，很快便半跪在地，嘴角溢出鲜血，苦苦支撑。
少女脸上露出一丝疯狂之色，提起鬼方剑，漫天盖地的灵气从四方汇合到剑鞘上。她双手一挥，青色灵力立即化为漫天剑雨，直奔那位长老飞去。
“叮！”只见另一位长老驱动斧头挡住了飞来的青剑，但是，这接二连三青剑却仿佛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直接绕过大斧，直刺向那长老的心脏。少女没有迟疑，将剑越推越近。
刹那间，那长老被剑刺穿了心脏，死相极其凄厉恐怖，他瞪大眼睛，眼底带着不甘与怨恨，嘴巴不停地蠕动着，大口大口的鲜血流出。
见她竟然真的敢弑神，众位长老将更多灵力尽数注入阵法中央，那张金色大网越收越紧。
鬼方剑瞬间收回少女手中，她站在金色阵法中，身形飘忽不定，但却越杀越狂，神色不变。她几乎驱动所有灵力，长剑已经完全变为一束刺眼的青色光柱，冲着阵法中心而去。
巨大的威压让所有人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青色光柱击碎金色结界，弑神阵瞬间化为虚无，整座宫殿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众仙不敢相信，弑神阵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她破了。
月褚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了两下，差点摔倒在地上。她用剑撑起身子，眼里一片猩红，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伤口几乎已经尽数裂开，雪白的衣袍已被染红大半，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负霜鸟站在她身前，身体微微低伏，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似乎在等候命令，随时准备发动攻击，保护后面的主人。
少女杵着剑站在负霜鸟身后，她的仙躯布满波动的灵力，秀丽清冷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带着冷酷而妖异的光芒，眉宇间有难以掩饰的杀意，目光如炬，直盯着对面众仙。
这样的她，仿佛是无间炼狱中走出的修罗，浑身散发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寒意。
众仙望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与忌惮，身体不免得后退了几步。
半刻后，眼看地上的血越积越多，少女所站之处已是一片鲜红，才有仙君敢开口，劝道：“你已是强弩之末，今日必定逃不出胥弥津，不要再残害同胞，罪孽还能减轻几分！”
月褚的目光冷冷瞥过去，语气冰冷而坚定：“谁和你们是同胞？今日我便要屠了这胥弥津，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罪孽'！”
听到这话，众仙神色大变，不敢再开口。他们知道，月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是真正的疯子，更何况此时还受了刺激。
月褚任战神位五百年，除了霍域魔沼一战，未有败绩。不管敌人法力修为多么深厚，她都能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顽强的生命力战斗到最后一刻。
在一场恶战中，最可怕的不是对手法力有多强，而是对手悍不畏死。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将对手活活耗死，月褚便是这样的人。
说罢，少女左手一抬，负霜鸟张大口飞到那位仙君头上，方向一转，便将他吞了进去。
众仙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拿着武器驱动灵力慌忙应对。月褚早已不顾身上的伤口，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提起剑展开杀戮，没过一会，已有不少仙君受伤，瘫倒在地，整座青玄殿弥漫着血腥。
玄晖依然坐在天龙椅上，冷眼看着这一切，甚至连灵力都未曾驱动。他前方的仙君已经被月褚打伤，颤颤巍巍地举着手中的兵器。
“玄晖，你还要躲在他们后面到几时？”月褚的质问声响彻大殿，她已然不顾任何师徒情分，准备直接向天君出手，现今这位战神比以往还可怕百倍。
玄晖眼神微闪，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月褚面前。他本就高出她许多，迫人的威仪更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他开口道：“你所有的法力都是本君教的。”
月褚回道：“那又如何？”
“你凭什么以为能在本君眼皮子底下屠了胥弥津？”玄晖语气没有任何波动，目光却隐含杀意。
说话间，漫天黑气从空中涌来，化为数百条黑蛟缠上月褚的身体，黑蛟在她的皮肤间游走，吸食到她血液的同时，变得更为疯狂。片刻后，她浑身上下遍布可怖的血痕，但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抵抗着。
负霜鸟仰天发出刺耳的啼叫声，从口中吞吐出离火，想要帮月褚赶走这些黑蛟，可它不知道，月褚最怕的便是神火。
月褚没忍住这钻心剜骨般的疼痛，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跪倒在地。看到主人这般模样，负霜鸟知道自己好像帮了倒忙，不敢再用离火。
它张开翅膀，对着月褚身上的黑蛟不停地扑腾，黑蛟顺着它洁白的羽翼，爬上它的身体，瞬间将它的翅膀吞噬出几个血窟窿，但它一点都没有退缩，像是想把月褚身上的黑蛟都引到自己身上。
它笨拙地以为，这样才能减轻主人身上的痛苦。
月褚用力将负霜鸟推开，独自承受着黑蛟的攻击，鬼方剑在灵力的驱动下化为无数细小的利剑，将少女身上的黑蛟硬生生从血肉中划开，黑蛟全部落地的那一刻，她身上没有一处好皮，额头青筋暴起，大汗淋漓。
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黑色雾气已将整座青玄殿包围，在黑暗中，玄晖抬起双手，一把玄青色的神臂弩出现在他手中。
灭魂弩——一箭破妖魂，两箭弑神魄，三箭诛万物。
灭魂弩不断地吸收黑色灵力，变成一把通体黝黑的巨型弓弩，弓弦上搭着三支乌黑箭矢，一股股黑色的雾气从箭矢间溢出，箭尖处流淌着幽蓝的灵力。
弓弦已拉满，负霜鸟提前感知到危险，护在月褚面前，吐出丈许长的离火。月褚提起鬼方剑，强忍着极致的疼痛，一步步向玄晖走去。
玄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神情，放开右手，三支乌黑的箭矢穿过离火，朝着月褚射去，月褚手持青色长剑，对上灭魂箭矢。
电光火石间，箭尖冲破剑锋，鬼方剑断裂坠地，而灭魂箭矢连方向都不曾改变，直冲着月褚而去，剧烈的光亮让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在灭魂弩的压迫下，她甚至无法运起任何灵力，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将她笼罩。
“不！！！”
就在这时，月褚感觉到一个青色背影挡在她身前，一支箭矢射入眼前人的身体，月褚睁开眼，发现凌苍苍倒在她脚下，不到半刻，她的身体已经变得苍老不堪，皱纹密布，仿佛随时都会枯萎。
月褚看着凌苍苍，眼泪夺眶而出，啜泣道：“对不起苍苍，我......”
凌苍苍虚弱地笑了笑，想说什么，但她发不出一点声音，仍然努力张开口想要告诉月褚什么。
月褚眼睫上挂满泪珠，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里滑落。顷刻间，凌苍苍没了气息，眼睛还未闭上，直望着月褚。
月褚抚上她的眼，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她的声音带着一股骇人寒意，像是一张阴冷的大网，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上。
见此景，玄晖只是微微蹙起双眉，继续举起灭魂弩，比刚才更加猛烈的黑色灵气从四方聚拢而来，殿内所有的东西都被这股灵气撕碎，众仙早已逃出殿外，在角落躲避着。
少女脸上布满泪痕，眼中杀意更甚，围绕在她身边的青色灵力，承载着负霜鸟吞吐出的所有离火之力，尽数汇聚到她的右手。
三根箭矢搭在灭魂弩上，蓄势待发，少女没有停下脚步，走上前迎箭。
一瞬间，浩荡的灵力层层迭起，直冲云霄，天地之间像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三根箭矢没入月褚体内，她的右手也击中了玄晖心口，将他震得倒退数步，嘴角溢出几口鲜血。
箭矢吞噬了月褚所有的力量，她感觉到自己在极速衰老。她匍匐在地，抬起头怒视玄晖，只听得她泣血般道：“本仙此生光明磊落，从未负人，纵使神形俱灭，本仙依然无罪！”
话音回荡在空中，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水，激起阵阵涟漪，激荡在所有人的心头。
说完，她慢慢闭上双眼，内心充满悔恨，是她信错了人。
若不是出兵之前，他骗她割破手腕，留下那七碗血，她不会被伤得那么重，也不会让三万将士葬身霍域魔沼，更不会让凌苍苍死在她面前。
但没有如果。
往事桩桩件件，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他只当她是救命的药草，没有半点情分。
殿外，六月的胥弥津忽然下起漫天飞雪。
殿内，少女的身体已消散成一抔黄沙。
*
两日后，天界战神月褚因背叛天族被玄晖天君亲手斩杀的消息，传遍整个大荒，震天骇地。
时光更迭，屡变星霜。
很快，没有人会再记得，天界胥弥津曾经有一位女战神，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
这是我第一次写的故事，不完美，也没有完结，但一直舍不得删，大家且看~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王维《老将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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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杀魔尊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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