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障碍,俗称抑郁症。
甫一听到代明月主动承认,乐诗影并未感到惊奇,这种印证了内心想法的话只让她再次想到了糊涂的姜昭然。但对于姜昭然消散的生命,乐诗影已然是无法追回,现在面前又有一个姜昭然的翻版,她轻生的念头甚至不比曾经患病的闻今月少。这个姑娘喜欢自然施展的浪漫,也想要消匿在浪漫之中。
代明月曾说过,她想离开这个让她感觉很糟糕的世界,但是想这个字的未知性太广,广到无法知晓她是否要执行。她现在留恋,说明这里还有她眷恋的人或者是事,她还舍不得亦或搞不懂。
姜昭然的离世与姜文斌有关,那么代明月呢,她到底在犹豫什么,谁又会成为她想不开的导火索呢?
思来想去,乐诗影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不愿再看见下一个姜昭然。
“明月,抑郁症患者比比皆是,全国每14个人中就有1个是抑郁症患者,其中女孩子居多。”对于这个疾病,乐诗影不甚了解,但是身边大多数心理障碍患者几乎都是这个疾病,听得久了也就不会太陌生。她也知道抑郁症患者大多孤僻自闭,想要获得与他们交流的机会就得学会倾听与包容,所以她想着抓住这个机会,与代明月耐心交流,“诚然,你是生病了,这点毫无疑问。可你不无聊,也不神经,在疾病方面更不会与众不同。我其实想给抑郁症起一个名字,叫它‘安静的天使’,之所以有它在你身边,所以你才会变得安静。”
代明月抱住双膝,望着天边升起的月扯开嘴角:“孤独的天使也很对。”
“不,它不会孤独。”乐诗影难得否定别人如此迅速,“只要你还在,只要你还陪着它,它就永远不会孤独。”
言外之意,你要活着。
“明月,你完美的,你很完美。疾病不是你的缺点,只是让你比别人多了一点,你还是你,还是最完美的你,世界的某一处光,仍需要你来点亮。所以我们积极面对,这并不丢人。”放弃它选择接受现实的人,才是懦夫。乐诗影没有说这句话,因为她不确定代明月的精神状态是否能够承受这种刺激。
“谢谢,谢谢……”代明月双眼含泪,她那乌黑细长的睫毛把晶莹剔透的泪珠挑出,每颤抖一次,泪珠就在空中形成一道弧度,彻底绽成了泪花。她因哽咽时断时续地说,“你是第一个肯定我有价值的人。从小到大我听过最多的话就是比较与贬低,我生长的环境很压抑,我活得并不快乐,我感觉我随时随地都会被他们给逼死……”
比较,是家长用来控制孩子走上自己理想轨道的一种手段;贬低,也是他们喜欢用的一种方式,想要以此来激发孩子们的斗志,让他们沿着这条轨道努力,达到其心中的期望。
乐诗影想到开学第一天她没有看见代明月的父母,所有的行李都是小姑娘自己一人披着满头大汗搬运来的。她看着扑簌簌落泪的代明月,握住她颤抖的手,轻柔地捏了捏才试探地问道:“你的父母他们平时对你很严格吗?”
代明月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
手上突然覆着一只温手,乐诗影低头一看,竟是代明月将她另一只手盖在了上面,并逐渐施力。手上的痛感并不明显,耳边的啜泣声才最让人心疼,乐诗影任由她紧紧抓着自己,默不作声。
“诗影,我年龄比你们大,我今年20岁,现在本该是一名大三生的。”
乐诗影直视她哭红的眼,看着她那由于委屈而越显丰润发红的脸颊,后悔在来的时候没有捎点儿纸巾。
代明月说,今年是她复读的第二个年份,是她第三次参加高考,也是她人生中最不理想的一次大型考试。她的成绩没有预想的高,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第二次高考结束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第二次高考也不是她想参加的,她从未想过复读,第一次高考后她的成绩完全可以稳居她喜欢的大学,是她的父母心高气傲,给她私自改了志愿,逼着她往高处飞、往高处走。
单听这一段草草的描述,乐诗影心中不免升起一阵恶寒,篡改志愿这种事情,搁在每一个学生身上都是都是让他们崩溃的事情,而代明月竟是硬生生屈服在父母的期望下,挨了一年又一年。
“你父母想让你去什么学校?”
“首都京华大学。”
乐诗影讶然,那是国家最高学府。
能进入名牌大学的人,只努力完全不够,那百分之一的天赋尤其至关重要。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现象在社会中不少见,这群父母不是没有熟悉孩子,是他们完全没有熟悉自己。
但让代明月陷入痛苦的根源是她的父母都是优秀的人。如果她的父母是一摊烂泥,企图让她飞腾,那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因为她有理由说服自己;可她的父母是何其的优秀,她无法为自己的平凡开脱,在父母双重的步步紧逼下,她终是选择怀疑自己、惩罚自己。
她的首次高考成绩达不到首京大的投档线,正巧学校未开设她热爱的那门专业,于是她就填报了同样是双一流大学的其他院校。可她的父母不同意,她只能接受二次复习、二次高考,考出来的成绩不算一塌糊涂,但远不及上次的分高,接受非难之后她便从此开始变得孤僻。在再一年的复习中,她已然开始浑浑噩噩,逼着自己吃透所有知识,可计划远不如变化,每年的大纲都有在更换,她的最终成绩还是不如首次好。许是认了,她的父母不再让她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复习与考试,替她选择了这所院校,替她选择了计算机专业。
这所有的一切,代明月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她仿佛是一个提线木偶。
温顺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代明月在崩溃之迹也有过发狂,可换来的是一巴掌和一顿臭骂。父母怒骂她不争气,讥讽她穷装病,甚至怀疑过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扬言要去做一次亲子鉴定。尤其是她的母亲,哭诉着自己为她的投资,放狠话说如果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也就认了,若是的话她实在没脸见人,厉声说着要从楼上跳下去。
代明月能怎么办,如果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那么往后的路她简直就如同坠入泥潭,她看不清,连想一下都要窒息;可若是有血缘关系又何如,她的母亲真的会跳楼吗,就算不跳楼也给她彻底摆明一个事实:她就是龙和凤凰生下的老鼠,还是不会打洞的蠢老鼠。
父母的贬低终究是化作成为一根尖锐的刺,扎在她脆弱的心房,等拔出的时候也已经愈合,连同那贬低一起深深埋在里面——她也是会自贬的人了。
她越说越激动,身子止不住越颤越抖,呼吸也逐渐急促又炽热,火一样灼烧着乐诗影。乐诗影也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她的气息像一把火,还是她那窒息的话语,更像是一把烈烈灼烧的火焰。
“他们说我是被惯坏了,说我只知道好吃懒做,说我矫情……”她抱住乐诗影,泪水灌满双眼,顺着眼角汩汩溢出,她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我真的不是矫情,我只是生病了。”
生病不是矫情,生病是人之常情。
乐诗影环着她,明明残夏的晚还很燥热,可怀里的姑娘全身一片冰凉。
代明月挪出一只手,就像在训练场地上那样,痛击着自己的胸口。她咬着下唇,喉咙间交织着痛苦,紧皱的眉头似乎锁住所有要喷薄欲出的压抑,面部更像是秋暮的黄昏,枯黄昏暗呈一片。
明显察觉不对的乐诗影当即不敢耽误,在代明月没同意的情况下,她半搀扶着湿透衣衫的代明月前往医务室。在途中她觉得身边人有要跌倒的趋势时,话不多说直接将体重如风的代明月背起。
和当初的闻今月一样,代明月并不愿意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医生,只是罗列一些心痛的症状。在取得检查报告单后,医生要求她去校外的医院挂科再次咨询病况,以免耽误治疗。
乐诗影的意思是不愿她明天再去汇演,干脆以别的理由,从这里另讨一张病单,也好提前出校去医院看看。但代明月不想去,她说她只去过一次医院,也就是那次确定了抑郁症。而从那之后,她的父母意外得到她的报告单,当着她的面给她撕碎,狠劲给她灌输没病的思想。她全都听进去了,一刹那间,心理上也确实相信自己再也没病了,只是生理情况恶劣,躯体化症状严重,饭量忽高忽低,还有其余种种状况她都全部忽视了。直至高考结束,她被瞻理大录取,从前恍若做梦一般的场景再现,她终于肯再正视自己的病情。
“那你吃的药……?”
缓和后带有疲倦之色的代明月多少有些提不起精神,她语速轻慢:“就是第一次就诊时医生给开的那些药,我一直吃到现在了,量不减也不增。”
这么多年来她的药剂一直没变,而情况越来越糟糕,明眼就知药不对症。
“明月,如果你想参加汇演,我陪你。”乐诗影拉住代明月的手,对视上那双不清澈的眸,“但我希望汇演结束后,你能去再看一看,我也陪你。”
代明月的视线没有太久地停留在乐诗影的身上,她垂眸思量,仿佛看见了自己颓丧的神态、憔悴的面容。但她最后还是答应了:“好。”
次日军训汇演如期而至,所有学生都拿出最好的状态,在教官的注视下整齐地行走在校领导的面前。他们像雄鹰昂首挺胸,目光锐利看着前方,步伐铿锵有力,响彻耳边的音乐被他们踏在脚下,在最后的表演结束后,掌声如潮。
几乎是在总结大会结束的瞬间,乐诗影就找到了身边的代明月,陪着她去医务室开假条,在发给导员并取得同意后,第一时间就带着她离开学校。
瞻工大地理位置优越,位处连珠市中,学校附近的一幢幢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商品城多之甚多,人流量极为突出,平时就不少见得各种名牌豪车和奇装异服,今天是周末,又赶上闹市,路边的小贩小摊鼓足了劲儿吆喝,吸引了大量学生驻足,震耳的鸣笛声直作响。
乐诗影乘坐的出租车没能成为幸运儿,本该十分钟就能抵达的医院,硬生生被堵了大半个小时才到。好在代明月挂号提前,只需要去报道机前扫码就能等待叫号。
“请二十三号代明月到二号就诊室就诊,请二十三号代明月到二号就诊室就诊。请二十四号刘佳慧等候就诊。”
听到她的名字,乐诗影拍了拍还在沉思的代明月,陪着她走到就诊室门口才止步。
代明月并没有接着进入,她在门口候了一段时间,是乐诗影说了些安慰的话,鼓励过后她才肯迈步进去。
看着墙上挂着的医生资料,以及就诊人和候诊人的名字,乐诗影也陷入了一种放空的状态。她扭头,望着这条似乎看不清尽头的走廊,最那端黑漆漆的一片,又雾蒙蒙的,像被霏霏烟气遮盖的深渊,想遮遮不住,欲盖弥彰。走廊旁边坐着的、站着的人根本数不清,他们的表情颓然、沮丧、低沉……这里的利爪将他们的伪装血淋淋地撕下,露出最初的面容,所以来到这里的人看起来都不开心,这是他们最初的模样。
可他们既能来这里,大概是都想着活下去。
临近午间的医院还是这么热闹,乐诗影找到一处空地,倚靠在贴满医生简介的墙面上,垂首看着脚面发呆。突然,静音的手机宛若装配最好的翅子,嗡嗡的震感在手里特别明显。
是闻今月。
那一霎那,乐诗影就想起昨天给他的承诺,今天竟是全都忘记了。
她疾步走到公共场合的角落,站在天台眺望着楼下乌泱泱的人群。在接通的瞬间,她先做了道歉,并解释现在的状况,以及这边的环境不适合通话。
乐诗影:“你们院今晚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今晚去你公寓楼下找你。”
“全校今晚都休息。”这是闻今月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无异。乐诗影听后不由得松了口气,那家伙没有怪罪她的不守承诺就好。
改好了时间,闻今月也没有多问关于代明月的其他事情,只嘱咐了一句在外面好好吃饭,顺带着推荐一家饭馆。乐诗影从网络上看着门店不错,她想着若是代明月同意在校外用餐,那便把今中午吃饭的地点定在这里。
距来这熙熙攘攘的地方,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代明月始终没有从就诊室走出,那牌子上的就诊人依旧是她的名字。乐诗影又重新站回当初的位置,走廊上还是人来人往,丝毫没有因为午饭时间而耽搁就诊。
在乐诗影肚子发出第一声抱怨时,代明月终于从那紧闭的门内走出。她的面部精神看着和往常一样,没有因为就诊而显出落魄颓丧,只一然的无光淡然。
乐诗影走上前挽住她的手:“检查结果怎么样,还好吧?”
照理说,代明月在里面待的时间足够长,那么她应该是敞开心扉跟医生说了什么。乐诗影一直认为,只要把话说开,那么所有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她让我住院,”代明月说,“她说我的状况不理想,需要尽早干预。”
终究是乐诗影想错了,代明月的戒备心很强,即使对面是医术顶尖的心理医生,她也不愿过多描述自己,只有在测心理的问题上她才不会撒谎和隐瞒。
“那医生的话,你要不要听?”
不出意外,代明月摇头道:“我的生活费支撑不起住院费用,只能够用药物维持。况且住院需要请长假,学校里的长假需要监护人做保,我的家长不会同意的,到时候会很难看。”
单是父母这一关,代明月就输了。
“没事,”乐诗影一扫这弥漫在周围的所有悲伤又愁闷的情绪,她拉紧代明月温热的手,语气积极又阳光,“只用药物干涉也会好,必要时你可以找我倾诉,我会一直陪着你。只希望你不要把糟糕的心情全都藏起来,因为它们会滋生,它们会蔓延,它们会封闭你的心灵,然后长满潮湿又窒息的青苔。”
代明月犹豫着:“没人会喜欢坏心情的,你不是我的情绪垃圾桶。”
“世界这么大,每个地方都有各色各样的人,是人他就会有情绪,是人就得会说话。我也会过得不如意,也会找别人倾诉,这也是我排忧解难的一种途径,自然也是你的一种途径。我的坏情绪别人也会帮我分解,别人的坏情绪说不定明月也会帮他们分解啊。明月,你也是我们大家庭中的一环,也是一个正常人,既然是正常人,那就得会倾诉。”
代明月愣愣地看着她,听着她说最后一句话:“告诉我,我会帮你。”
该怎么形容这一刻呢,两个姑娘相对而立,其中一个不肯放手,她不比太阳,散发的光却要比太阳更强;另一个牢牢抓着,以前木然、满不在乎的脸上也会被强烈的情绪代替,她不再是荒芜的死寂,她也意识到自己有生命——那是一条多么骄傲的生命,被一团如烈火的光熔开,散出耀眼的金黄。
至此意识炸裂了,肌肤颤抖了,鲜血沸腾了,代明月好似也彻底地活过来了。
等两人回校就已经是下午七点了。
代明月从未这般快活过,甚至她自己都说今天是个不一样的日子。她们中午在外面吃过饭,难得她主动提起想要在外面转一转,看看连珠的地方景。乐诗影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微风拂拂遍地吹,两人在这里逛了个遍。
“回来啦?”苏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从门口进入,把手里的薯片递到她们面前时看到二人各自手中提溜着的零食袋,兴奋道,“你们买这么多好吃的,我想吃!”
乐诗影把袋子敞开,让苏曼随便挑的同时又找了一圈顾景君的踪影,发现她没有在宿舍后,就提了一嘴。
苏曼努嘴:“不知道,她这个人最近很奇怪啊,赶紧没之前热情了。”
对于苏曼孩子气的样子,乐诗影哑然失笑,又发觉她太敏感,总能察觉到身边人的微妙小情绪,只能用最普通的理由安慰她:“别多心,她或许遇见什么不称心的事了,你多担待点儿。”
苏曼不情不愿地点头,眼里要沉下去的亮光突然又升起,乐诗影看着她举起手机跟她分享左顾权的朋友圈,然后打了鸡血似的评价他,恨不得将平生学过的赞词都放在他身上。
乐诗影左耳进右耳出,对于这种夸赞异性的话像是过耳风,置之一笑也就罢了。她心里想着旁事,打算换洗这一下午的衣物,好去见早已耐不住、却又不敢直问便只好旁敲侧击的闻今月。
洗澡后,乐诗影抱着衣盆回到宿舍换好衣服,去公共洗漱间吹干头发,迎面碰见刚从浴室回来的顾景君。顾景君见着不是睡衣装扮的乐诗影,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出去见谁吗?”
“嗯,”乐诗影没打算瞒着谁,很是坦诚,“我去见闻今月。”
闻今月这个名字,在她们宿舍,乃至她们整个班几乎都不是陌生的名字。
顾景君原来看不出表情的脸上瞬间展露微微一笑:“晚上注意安全。”
三号男生公寓前,乐诗影站在树影下,她穿着一身蓝灰条纹T恤裙,身姿挺直又修长。枝叶扶疏,风摇影动,路灯的光线透过那丰茂的枝头,照在她干净柔和的脸上。她的一头被吹干的乌黑秀发被夹子高高夹起,定在脑后顶部,本该翘起的发梢却因为重力凌乱地散下,活像一个鸡毛掸子,但是要比披散着看起来清爽多了。
闻今月从公寓走出时,一眼就看见了同周围景物相融、宛若一幅画的她。
他几乎是跑到乐诗影身边。
“你怎么不提前发消息,是不是在这里等很久了?”闻今月的影子彻底混入浓密的树叶,他小声又急切地问。
乐诗影看着他背光的脸,依稀只能分清影影绰绰的轮廓,她扭头看向来时的路,甚至能看清她的公寓楼号,便笑道:“这么短的路,我又能等多久?”
闻今月随之远望,也暗叹是他自己心急了。他为了转移这份尴尬,打开手机,发现眼下时间还早,就提议要和乐诗影再转一转未曾走过的校园。一路上,他表现得安静,没有问过乐诗影找他的原因,只是做一个无声的陪衬,陪着乐诗影缓行在朦胧夜色中。
柔白的路灯光洒下清霜,将两人的影子渐渐拉长,乐诗影低头看着自己的黑影忽长忽短,偶有飞蛾从面前一闪而过,将她的目光吸引到随风舞动的灌木丛中。她看见那有一只野猫,瞳孔幽幽发着绿光,精神抖擞地盯着一处,而后风发逃窜,钻到闻今月那旁的草中。
她终于肯把目光移向闻今月,而后者竟是第一时间察觉,扭头与之对视。
他再也耐不住了,他磕巴又紧张地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闻今月,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有严重的妄想症,所有妄想的症状几乎都能在他身上看见。他当时幻想过喜欢我,幻想我是他的女朋友。可他是个不惜命的人,他总是设法寻死,但他还是在他认为清醒的时候想跟我在一起,我能明白他的意思,可我没有答应。”乐诗影娓娓道来往事,她的眼睛里再平静不过,是一片静谧的汪洋大海,仿佛不是在说面前人,“我想我也知道你的想法,所以现在就特别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惜命的人呢?”
在她印象里,社恐这种病其实算不上疾病,他们只不过不爱说话,害怕交际而已,所以她敢这么问,完全是会相信闻今月一定会一口咬定他很惜命。
但如上午她猜想代明月那般,她还是失策了,闻今月没有立刻回答,等他犹豫过后,那答案也如一道晴天霹雳,从头到尾把乐诗影烧了个焦。
“我求生欲其实……其实也没有那么强,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
乐诗影失望:“为什么?”
“因为我曾经到过怕人的地步。我的病很严重,严重到与人对视几秒就会全身止不住的发抖;我不敢出门,我害怕被人盯着但有时又会享受,这种矛盾的心理日复一日地折磨着我,让我害怕又心慌;我只能通过网络和人交流,只能打字不能说话和通语音。我心思敏感又自卑,是见光死,所以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死亡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乐诗影心惊肉跳地听完这段话。
“可在高中认识你后,我就突然有了别的想法,我觉得我也可以活着。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受你吸引,就是想靠近你,又情不自禁地想喜欢你。”
这段告白来得突然,牛头不对马嘴似的话让乐诗影手足无措。她再次回忆起高中的种种,虽然撕裂,但是覃明霜说过,就是那一碰、那一眼,让闻今月认识了她,她也成为对方的良药。
缘分也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那你现在呢,想活着吗?”
“我想活着,我特别想活着。”闻今月的话如大海上的波涛汹涌澎湃,如高峰上的巨石坚定不移,“我想试着完成我高中的梦,我想追你。”
乐诗影定睛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展颜笑道:“喜欢一个人很累的。”
可他说:“喜欢你,就不累。”
“好吧,”乐诗影败了阵,她来找闻今月的目的与他现在所说的话的内容相近,她也本来就没打算拒绝过闻今月,所以直言道,“你追吧。”
闻今月:“……”
他脸颊发红,整个人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眼神清澈得像个孩子,呀呀学语似的忐忑道:“所以,我真的可以追你吗?”
loopy两手举高高,歪脸努嘴:所以,我可以追你了?
抱歉,又晚更了几分钟|?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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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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