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秦楚被休宁强行拉出来散步消食。他们不打算走广场中间人多的鹅卵石路，心照不宣地走进绿地林里的小路。
盛夏混浊的高温气团被隔绝在绿地林外，一进到树荫下，休宁便深深的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
他一只手搭在肚子上，道：“秦楚，我好怕长不高。”
刚刚饭桌上一直讲身高的事情，他吓得多吃了半碗饭，现在肚子撑得很。本来说是想打球的，临出门的时候连球也没带。
他记得老师说身高是根据基因遗传，他爸就一米七五的个子，那他长不高的几率不是很大？
秦楚也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焦虑，难道是怕被比下去？
但是秦楚向来不说让他丧气的话：“怎么会。”
两人肩膀碰在一起，晚风徐徐吹过，引得休宁又轻轻叹一口气。
“为什么呢？”他抬头望向夜空。
他心里老有种想跟秦楚比肩的想法，不想落后秦楚分毫。可是秦楚是他最好的朋友，要是说竞争？
好像也不是，他的成绩总是在秦楚之后，可是想到成绩他却没有一点恼怒的情绪。
他扭头盯着秦楚的侧脸，颇有些不解：“秦楚秦楚，你有时候会不会突然有不想输给我的念头啊？”
可能是年纪还小，休宁脑子里没这么多弯弯绕绕，想到什么就直白地问，丝毫不在意谈话的氛围这种东西。
大概也是跟秦楚关系太好了，他从来没对自己发过脾气之类的，吵架那是更不可能。
秦楚没有回头看他，似乎也在沉思：“没有过这种想法。”
他就说怎么可能有。休宁点点头同意自己的想法，他跟秦楚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半步，最长时间没见面也是三天而已。
而且有的话，那岂不是他一直在输！这样的竞争有什么意思。
秦楚看他沉默，转过头看他：“怎么了，是觉得在我身边很有压力吗？”
“没有啊，”休宁讶异，轻轻撞了一下秦楚的肩膀：“我就是感觉，我老是有点怕怕的。”
“怕，怕什么？”秦楚十分自然地抬手拨过挡住休宁眼睛的头发。
他顿时忸怩道：“我好怕我没你优秀，就是这种感觉……”
听闻秦楚笑出声来，路灯映照他的侧脸，红润的唇瓣上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秦楚很少会有别的情绪，休宁也是很少看到他笑。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小道上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喘气声。
他听到秦楚喉结滚动发出的温润的笑声，耳边的蝉鸣和树丛摇晃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他痴痴望着秦楚的唇角，心脏处传来“咚咚”的声响。
秦楚很认真的回答：“宁宁，你也很优秀。我最在乎的人是你，你不用因为未来跟我会有差距而焦虑。”
休宁下意识点点头，意识因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而渐渐回笼。但是为什么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了。
秦楚转头看他，只见休宁一双狗狗眼眨巴着，亮晶晶的盯着自己，好像一只大狗狗。
他被休宁这幅样子可爱到了，唇角的笑意还留在脸上，他轻声道：“宁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休宁刚说完，就听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声音隐约听着像男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压抑在喉间，忍耐不住发出来的。
旖旎的氛围被打断，休宁终于回过神来，跟秦楚互相对视一眼。
“你也听到了？”易休宁拧眉，问出口。
“嗯，好像是……”秦楚站定脚步侧耳倾听，只是那声音听着听着越发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易休宁本就对任何事都抱有好奇的态度，他没等秦楚分辨出来是什么声音，就急哄哄扯着他的袖子往声源处走。
万一是有人被蛇咬了呢？好奇宝宝休宁刻意放轻脚步。
他看过探索频道的动物世界，像是草丛里的蛇腹部能感知到地面的振动，如果不小心踩上一脚那可………
“啊——！”情难自抑的喘息声犹如炸雷在平静的树林间响起。
秦楚本来还在想或许真是有人求救什么的，任由休宁的力道，跟他一起走近草丛里。
结果这一声出来，他灵光乍现，突然回忆起来这声音放在这种情景会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他们已经一起站在草丛边上了。
只见影影绰绰的树丛间，两道交叠着的白花花的□□突兀地出现在草坪上。因为休宁他们是直接站在草丛边，交叠的两道人影可以清晰辨认出是两个男人。
一个呈趴跪的姿态，另一个则是……
一只手突然遮住休宁的双眼，眼前所有景象都被拦截在手指之后。
他看不到东西，对耳朵的感官骤然放大。只是他眼睛被遮住，脑子里却重复播放那两道人影交叠的画面。
“别看，”秦楚声线有些颤抖，但是手却严丝合缝地盖住他的双眼：“不准看。”
休宁的脸颊触碰到秦楚的手腕。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跳好像顺着手腕融进秦楚的身体里。他能感受到秦楚手腕处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的，跟他的心跳一起同频。
虽然看不到那两个人了，但是耳朵却没有按下静音键，那道令人牙酸的声音仍旧环绕他耳朵周围。
那是两个男人吗？我没看错吧……
秦楚第一次感到手忙脚乱，捂耳朵也不是，捂眼睛又不行。他只得贴近休宁耳旁，轻声道：“闭上眼睛，不要睁开。”
按平时他肯定要走到人脸上看个一清二楚的，这一次休宁却乖乖听话照做了，那惊世骇俗的一幕一时之间让他没反应过来。
其实他不是没在家里听到这牙酸的声音，只是他睡熟了就跟死猪一样，而且他偷偷在心里选择性失忆了。
秦楚紧紧抿住下唇，双手紧贴在休宁的耳朵上。草坪上的两人没因为做的事感到难为情，反而让不小心撞见的人感到不知所措。
他半拥半推着引导休宁走离草坪，直直走出好远，才松开捂住他耳朵的手。
听觉一瞬恢复，休宁才敢睁开眼睛，耳朵红的跟滴血一样。刚才秦楚的手心泛出手汗，捂得他两只耳朵都微微湿润。
秦楚下意识将手掌往裤腿一抹，颇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别处。休宁瞧见他的两只耳朵也红得厉害。
这算什么事啊！休宁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眼珠子打转，东张西望的转移注意力。
这尴尬的状态维持了一会，秦楚轻咳两声打破僵局：“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
休宁乖巧的点头。
晚风再次吹过，树叶被摇晃起，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蝉鸣和蛙叫让并肩行走的两人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心绪百转千回，都在偷偷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和女人的事，怎么两个男人还能………那个那个啊？
而且刚刚秦楚就顾着捂住我的眼睛了，又不给我听又不给我看，什么意思？
易休宁在心底偷偷咕哝，他不是心里能藏得住事的人，索性直接问。
“那个……你你，秦楚，你说为什么两个男的，也能也能……那个啊？”休宁刚平复一会的耳朵火速又烧起来。
秦楚沉吟：“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回事。
“这个世界上存在很多种取向，就比如……男，男人和男人吧。”说到后面秦楚自己都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休宁硬是靠脑补自己听出来了。
“原来班里那些女生看的小说都是真的。”休宁道，他成天跟秦楚成双成对出现，班上的人都有调侃过他们两个。他被塞过一本女生群体里流动的漫画，封面就是两个男的，他还以为是什么两个男主争一个女主的剧情。
他记得有个女生看到秦楚跟他有点肢体接触，就跟他说，我磕的CP绝对是真的什么的……
原来是因为她们看的是男人跟男人啊！
休宁顿时恍然大悟。那他的取向是什么，应该是女生吧？
秦楚垂眸，不知在想什么。休宁想通后，伸手揽住秦楚的肩，热络道：“你还记得不，班上那些女生还说磕我们俩呢。”
他们一看就是好兄弟之间的友好互动呀！怎么会跟……那两个人做的事相提并论！
秦楚当然知道，他照顾易休宁已经成了习惯，有很多下意识的举动，每每做这些时，旁边驻足的女生就会发出尖叫。
可是休宁并不懂这代表的意思吧。
秦楚侧目看他的表情，想知道他到底懂不懂：“记得，她们很爱看我们，互动？”
休宁非常同意，连连点头，道：“原来她们是喜欢看人搞基啊。”
行，搞基。秦楚失笑，他跟休宁真是说不清楚。
休宁忘不掉脑海里的画面，只能快步向前，挥手展臂，让自己忘掉脑子里的东西。
“反正我的取向肯定是女生，搞基……”
脑海里交叠的身影让他呼吸紧促，他不懂这是什么感觉，也不知如何形容，但是他想赶快忘掉那些画面。
于是大声道：“太恶心了！”
休宁迈着大步子走在前面，将秦楚远远甩在身后。
秦楚望着休宁浑身不自在的背影，心脏绞痛得都快忘了呼吸，手指慢慢蜷起。
确实，太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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