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茗的屋子离开时，天色已不算早，秋叙白手中抓着瓜子，觉得有些不便，可想想这么点瓜子似乎也没必要收起。
于是一路慢慢走，到一处洞府前，秋叙白手中的瓜子已经磕到一点不剩。
这瓜子味道确实不错。
抬眼望去，此处在寒烟山偏僻之处，很有些幽暗，被结界包绕着，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结界处还加了个屋门，此时屋门半掩。施术净了手，秋叙白便推门走进，穿过结界，里头是个洞府。
寒烟宗的宗主所居之地，还是有些特别的，一入洞府，便能感觉到极其充沛的灵力，多到身体不需运功都能自行吸纳。
秋眠阑坐在桌前，自己同自己下着棋。
秋叙白唤：“师父。”
秋眠阑随声应：“等我下完棋。”
秋叙白在心里“哦”了一声，不知做什么，便四处看了看。
这洞府中的陈设百年也不变，秋叙白视线转过，忽而目光定住：另一边桌上有个意料之外的食盒。
察觉到秋叙白所注意方向，秋眠阑笑了声：“去打开看看吧，应该是你喜欢吃的。”
秋叙白愣了愣，点点头，就走到桌前去。
将食盒盖子打开，第一层就是云片糕。
眸光闪了闪，秋叙白声音有些低：“是豫哥拿来的？”
秋眠阑面含笑意：“说是要贺你结婴，结果去你屋前没见人，就拿我这里来了。”
将盘子端出，秋叙白先吃了一块，核桃酥脆，糕点软糯，甜香甜香，还是熟悉的好味道。
秋叙白眯了眯眼，又道：“师父没多留豫哥一会儿吗？”
“我留了啊，”秋眠阑自然道：“喝了两杯茶，下了半局棋，那孩子棋技这么多年没什么长进，也就比你强些，还比不得年衣。”
秋叙白：“……”他当作没听见这句，接着将食盒第二层打开。
第二层里是鱼，一盘炸小鱼，色香味俱佳，盘底贴了张符，鱼还冒着热气。
光是闻着都口齿生津，秋眠阑鼻尖微微动了动：“叙白，虽是给你做的，但是闻者有份，给师父留点不过分吧？”
秋叙白：“……好的。”
将炸小鱼取出，秋叙白打开第三层，见着里头的东西，他的瞳睁大了。
竟是香雪泥。
晶莹剔透的琉璃碗装了大半碗香雪泥，底下是乳白的，隐隐可见其中红豆，其上各种颜色的软糕一层层叠起，薄而透明，看似流动实则却是凝固的，漂亮极了。
香雪泥散着丝丝凉意，秋叙白小心端起，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红豆甜蜜，糕体柔软，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秋叙白吃了一口，便是有些恍惚，香雪泥工艺繁复，豫哥已是好久没做了……
他也好久没有吃过了。
食盒的最后一层，是一盘金灿灿的虾球，秋叙白看了好一会儿，心下怀疑，还是试着尝了一颗，香芋虾球外酥里鲜，是好吃的。
不过……
经脉好像有些变化，感受着灵力奔涌，秋叙白沉默一会儿，转身，将虾球端着往秋眠阑那边去。
“这局棋怎么……”秋眠阑盯着棋盘，察觉到秋叙白走近，又道：“你先吃，给师父留点就行，不用特意端过来。”
话音未落，秋叙白已至眼前：“师父，”他面色平常道：“这是给您的。”
“我的？”秋眠阑疑惑抬眼，看了一眼那盘虾球，又看向秋叙白，见他十分肯定的样子。
伸手夹起一颗虾球，刚入口，秋眠阑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刚咽下去便开口夸：“严豫的厨艺当真……”
话未完，下一刻，他沉默了。
眉心蹙了蹙，秋眠阑柔和的眉眼都显得凝重了些：“这孩子……”
想了想，又不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我平日里也总忘了他，他那金丹……还不想修复么？”
秋叙白沉默片刻，摇头：“数年前我劝过，豫哥不想让师父和长老们费心。”
秋眠阑没了心情，开始收拾棋盘：“境界都停了多少年了，尽是胡闹，凭他的天资，这么多年早该结婴，他不想我们费心，我还需要他费心给我做虾球不成？”
身体像筛子一样灵力外泄，这盘虾球起的作用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秋叙白默了默：“豫哥说他有心障，修为本就无法进境，如今这样没什么妨碍。”
心障，谁又没有心障呢？
秋眠阑无言，就像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徒弟，清冷的面容上看着是很温和宁静的样子，可今日结婴时突然灵力消散，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没有问。
还有那强行压下灵根分化导致的境界不稳……
他和几位长老哪里能看不出来，但是想想，其中原因都是心知肚明，无需多问。
“也罢，”秋眠阑又夹了颗虾球，看了一会儿：“这么些年，我都没见过他几次。”
“凭豫哥的体质，”秋叙白思量片刻，道：“该是他没少见我们，只是我们看不见他吧。”
秋眠阑深以为然：“有道理。”
说着，他将虾球放进嘴里。
是真好吃啊。
*
熬夜看话本，次日会犯困。秋茗将看完了的《纠缠不休》拿回给江溪雪，打着哈欠迎上江师兄不可置信的神情。
江溪雪仔细打量着秋茗，也不知她是看完了还是弃文了，无论是哪种，瞧秋茗师妹如今的状态，昨夜是没少熬。
毕竟话本特殊，江溪雪不好问，无言好一会儿才只憋出来一句：“秋茗师妹，你还要看看别的吗？”
秋茗顿时警觉。
话本确实是挺好看……可若真沉迷了，还要不要修炼了？
秋茗连忙摇头，在江溪雪稍稍松了口气时又语重心长道：“江师兄最好也不要多看。”
毕竟师尊说对身体有碍。
江溪雪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小插曲不值一提，秋茗回到鹤归阁第四层，继续她的术法学习之路。
在学习术法之前，秋茗没有忘记那张带有奇怪法诀和符号的纸。
这张纸上的法诀瞬移的距离不短，且境界这么低也毫无阻碍，困惑了她许久。若不弄懂，怕是学什么都要心不在焉。
上下两行法诀，只有前四个字不同且更像术法口诀，秋茗推测前四字是这瞬移术的主要法诀，可想从这么多术法书里找，又无异于大海捞针。
毕竟秋茗自己都没学几样术法。
……还是先多看几本术法书吧，说不定就碰巧找到了。
《筑基期快来学术法》，那张纸就是抽这本书时带出来的，秋茗开始翻看。
书名很直接，翻开第一页，书的前言也很直接：
恭喜你看见了这本书，你撞上大运了！为了让筑基期能学些好术法，这本书倾尽了我的心血，好好看好好学，不用太感谢我！
秋茗眼皮抽了抽，她将书翻回封皮，想看看封皮上有没有标注著书人，找了一会儿，只看见书名旁有个“秋”字，跟了两个铃铛的图案。
秋茗继续看书：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说，别人都说筑基期不能学好术法，怎么我就说可以，是不是别人骗了你？
那肯定不是啦，毕竟连宗主都这么认为。所以他著了那本哄小孩的《厉害的术法书》，根本不是让低境界学好术法，而是把正常术法变成了可以让练气和筑基前期都可以施出来的小术法。
秋茗默默点头，对于那本《厉害的术法书》她也是这个想法，不过这上面写着，那本书是宗主著的？
是师祖著了《厉害的术法书》？
将怀疑压下，秋茗往下看：
既然连宗主都认为筑基期不能学正常术法，那别人这么想就更是情有可原了。当然宗主还是很厉害的，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有点笨而已。
秋茗不过才翻了两页，这位著书人东拉西扯的本事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
前言终于结束了，秋茗呼出一口气，进入正题：
我们都知道，学术法的本质是灵力的各种转化运用，那么为什么筑基后期以下境界很难学术法呢，那是因为灵力不足并且对灵力转化不能很好地控制……
看见这一段话……秋茗脑中闪过什么，快得几乎要抓不住。
“若强行施术，术法还没使出来灵力就耗尽了。结果就像秋茗你现在这样，乏力疲倦。”
严师兄曾经说过的话犹在耳边。
秋茗很快将书放在一边，又拿起那张纸。
她忽然意识到，有件事情被她忽略了。
当她念出这张纸上的法诀时，她没有消耗灵力。
就是因为灵力没有在她的身体里经过消耗转化运用，所以她摸不透这瞬移术究竟是怎么施展的……
可是术法的本质是灵力的转化运用……
*
“师兄，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回了寒烟山，秋茗径直闯入林中亭子，正躺在亭子顶晒太阳的月年衣和打坐的江溪雪都睁开了眼。
“师妹今日这么早就从书阁回来了？”月年衣翻身而下，与秋茗一同坐到亭中桌旁。
“发生了什么？”江溪雪也与他们坐在一起。
秋茗直接将心中疑问提出：“除了跟瞬移相关的术法，还可以怎么样实现瞬移？”
“嗯？”月年衣和江溪雪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思考。
“有些法器可以做到，”江溪雪认真道：“我记得有天阶法器可以实现瞬移，不过我没见过。”
法器？秋茗想了想那张纸，不是。
“还有呢？”
“符咒？”月年衣问：“遁地符算不算瞬移？”
“算，”江溪雪肯定道。
秋茗想了想，摇头：“师兄，还有吗？”
“这……”月年衣为难地看向江溪雪：“还有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江溪雪：“……你问我？”
秋茗苦恼地坐在一边：这就没有了吗？
“等一下，”月年衣灵光乍现：“是不是还有传送阵？”
传送阵。秋茗连忙抬头：“师兄，传送阵要法诀吗？”
“阵法和术法一样都要法诀，”月年衣道：“阵法先要画图，然后用法诀开阵。”
“你怎么知道？”江溪雪好奇，这还是月年衣吗？
“我不是在选辅修之道吗？”月年衣得意回答：“感觉阵法可以试试，就去了解了一下。”
那张纸上有法诀有图案……所以应该是个阵法。
秋茗感觉终于摸到了真相边缘。
可是……
“开阵是不需要消耗灵力么？”秋茗还是觉得奇怪。
“额……”对面两人沉默了。
“虽然我不懂阵法，”江溪雪神情认真：“但是我觉得肯定需要消耗灵力，不然岂不是人人都去学阵法了？”
是这个道理。
那……
“如果是传送阵，”秋茗思考了一下，提出猜想：“旁人用传送阵传送，消耗的是画阵之人的灵力吗？”如果是这样，也能解释。
就是不知道那阵法是谁画的。
月年衣崩溃了：“师妹的问题太难了，我不会啊。”
他只是一个拿了本关于阵法的书却只看了第一页就睡着了，连门都没有入的人。
“没关系的师兄，”秋茗安慰：“我大概知道了。”
月年衣：“？”你知道什么了？
“秋茗师妹，”江溪雪提问：“你为何要问这些？”
秋茗想了想，简单回答：“我看见了一张纸，上面有图案和法诀，默念法诀可以瞬移，从鹤归阁第四层瞬移到鹤归阁第三层，我就想弄明白是什么东西导致的瞬移，现在看来就是阵法。”
江溪雪幽幽道：“这就是主宰与我等平常人的差距。”
月年衣轻叹一声：“又没有瞬移到什么特别的地方，要是我，只会感叹‘好神奇’，然后就抛到脑后。”
江溪雪安慰自己：“没关系，做主宰的师兄结局应该也不错。”
秋茗：“……”听师兄这些话说多了，她还真有种自己是天命之子的感觉，打住！不能再想了。
“那等我弄明白就告诉师兄们？”秋茗乖巧道：“这样大家就都是主宰了。”
江溪雪：“小事可以说，倘若是什么天大的秘密，秋茗师妹就别跟我说了，我害怕。”
身为路人师兄知道这么多还要不要活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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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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