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丫头,那姓许的当真是京里的大官?听说在京城里当官的,一年好几百两银子呢,他这么有钱?”
“长得好看的男人心里花花肠子可多了,他说自己是侯爷,我还说我是太后娘娘呢。云丫头,你可别被骗了。”
“是啊,他被救起来的时候身上可是什么也没有,不过那身衣裳看着倒是挺值钱的。”
云镜纱刚出门便被几个婶子围住了,七嘴八舌地打听起许玉淮的事。
她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就听一道尖利的声音讽刺道:“什么侯爷,也就骗骗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怕不是诓回去当小娘呢。”
云镜纱循声望去,高婶子挎着一篮莱菔站在人群外,满脸的不屑,眼神却有些酸溜溜的。
“栓柱他娘,你说什么胡话呢。”
人群里有个婶子眉头一竖,张口骂道:“景舟那孩子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云丫头是他唯一的妹妹,要嫁也得是嫁个当官的,你张口闭口就是小娘,怀的什么恶毒心思!”
高婶眼睛一瞪,骂骂咧咧的,“姓云的那小子这么久没消息,谁知道是不是死外边了。还想当大官?做梦呢吧!”
这话一落,云镜纱红了眼,眼泪欲落不落,“高婶子,不管我如何惹你生气,都是我的不好,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我绝不抵抗。但你不能、不能咒我哥。”
高婶一看她这作态就来气,“你个小丫头片子……”
“栓柱他娘!”
一声怒喝自身后响起,赵婶沉着脸走来,斥道:“景舟现在是举人,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你如此咒他,是想吃官司吗?!”
赵婶男人是小河村村长,在村中妇人里向来说一不二,极有威严,高婶见她沉着脸,一双眼瞪着自己,气焰立刻就消了。
虽说云家兄妹才落户十年,但村子里好不容易出了个举人,村长对云景舟极为看重,恨不得把他供起来,要是知道自己咒云景舟早死,非把她活剥了不可。
高婶欺软怕硬,立刻赔笑,“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咒景舟?”
赵婶警告地瞪她一眼,等转向云镜纱时,又恢复了往常的和颜悦色,拉着她离开人群。
“云丫头,你真的要和那许公子进京?”
云镜纱红着眼点头,“婶子,我哥太久没传消息回来,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这兄妹俩自幼相依为命,感情极好,赵婶能理解她的心情,只是……
她凑近云镜纱,悄声问:“那许公子靠得住吗?”
云镜纱抿唇,笑意清浅柔和,“婶子,许大哥是个好人,他带上我只是想报恩,帮我找哥哥罢了。”
赵婶有些犹疑,只是云镜纱坚持,她也不好多劝,只好叮嘱几句,“外头可不比家里,你长得好,事事小心些,婶子这还有几个钱,你先拿去用。”
她掏出个灰布钱袋子塞给云镜纱。
云镜纱一惊,“婶子,这怎能行?我不能要。”
“拿着,和婶子客气什么?”
赵婶攥住云镜纱的手,阻止她的动作。她做惯了活儿,力气大,云镜纱推拒不了,只用一双会说话的眼殷殷望着她。
“婶子,哥哥离开前给我留了银子,我有钱的。”
赵婶不信,“景舟留给你的银子都被你用来给许公子看大夫抓药了,你还能剩几个钱?听婶子的,拿着。”
强硬地将钱袋子塞到云镜纱手心,赵婶道:“到了京城,不管找没找到景舟,都记得捎个信回来。家里事多,我就不跟你多说了。”
说完,赵婶朝云镜纱挥挥手,转身大步离开。
目送她离开,少女捏了下手中灰扑扑的钱袋。
半晌,她提步回了家。
推开院门,许玉淮出来了,温声问她,“告完别了?”
云镜纱刚想勾唇,意识到什么,声线略显紧绷,重重点了下头,“是,侯爷。”
许玉淮被她这郑重其事的模样逗笑了,无奈道:“和以前一样,唤我许大哥就好。”
少女似是被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那怎么能行?”
“有什么不行?”许玉淮好笑,“难不成我成了侯爷,就不姓许了?”
云镜纱被逗笑了,见他神色一如寻常,嘴角扬了扬,嗓音温软,“那、那我还叫你许大哥。”
许玉淮这才满意。
“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今晚好生歇着吧。”
“好。”
翌日。
东西早已收拾妥当,云镜纱背着包袱跟着许玉淮出村。
村民们得知她要离开,纷纷来送。
有的祝她一路顺风,有的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还有的看着许玉淮明显区别于寻常人的气度,悄悄说了几句酸话,道她要飞上枝头当凤凰。
无论他们说什么,云镜纱都是笑着的。
快到村口时,瞧见大柳树下几个孩子正在玩闹,云镜纱和许玉淮说了一声,快步过去,拉住一个五六岁模样,扎着双髻的小姑娘,将灰色钱袋子交给她,拉着她的手叮嘱几句。
见小姑娘一本正经点头,云镜纱笑着摸了摸她头,和她告别。
许玉淮认出那是村长家的丫头,没说什么,和云镜纱一道坐驴车离开。
小河村隶属光州,去京城光是坐马车就得十天。
到了县城,云镜纱租了辆简陋的青布马车。
她歉疚道:“许大哥,我手里银钱不够,只能委屈你坐这马车了。”
许玉淮依旧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温声安抚,“无碍,眼下还能有马车,我合该感谢姑娘才对。”
云镜纱忍不住勾唇,瞧了他一眼,小声为难道:“我、我没多余的银子请车夫了……”
许玉淮微顿。
望了眼青布马车,又看了眼面前尴尬地羞红脸的少女,他道:“我来驾车,云姑娘先上去吧。”
云镜纱犹豫地瞧了他一会儿,“劳累。”
她提起裙子,轻盈地钻进马车。
许玉淮静立片刻。
枣红色的马儿甩着马尾,鼻间喷出温热气流,似在无声催促。
自从……已经很久无人敢让他驾马了。
许玉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翻身上了车辕,拉住缰绳斥一声,“驾。”
马儿仰头嘶鸣,四只蹄子翻动,缓缓驶出县城。
云镜纱银子不多,处处都要精打细算,二人这一路可算是吃了不少苦。
尤其是许玉淮,这辈子从来没吃过杂粮馒头,咬下去的第一口险些没吐出来。
云镜纱放下手里的饼子,打量着对面的林子,“这林子里应该有不少野果,我去看看。”
没等许玉淮反应,她已经跑进了林子,眨眼就不见了。
许玉淮想去寻她,又怕二人错过,只好在原地候着。
只是云镜纱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就在许玉淮不耐时,她终于出现,捧着叶子跑到他面前,双眼明亮,“许大哥,快吃吧。”
少女葱白的手指染着些许汁液,她手上捧着一张芭蕉叶,上边躺了十来个半个拳头大小的青色果子。
那果子被清洗过,果皮沾着水珠,晶莹剔透的,瞧着应是不错。
许玉淮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他接了果子,少女裙角一转,在距离他半丈的地方落座,拿起那早已凉透的饼子。
许玉淮挑了颗品相上佳的果子,“姑娘也吃。”
云镜纱摇头,“我不爱吃这果子,许大哥吃吧。”
说着转了个身背对他,咬了小口饼,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
许玉淮收回手,垂眸盯着指尖的果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刹那间,许玉淮面色蓦地扭曲。
好酸。
……
第五日傍晚,许玉淮联系上了常远侯府的人。
有侯府的人在,二人回京的路异常顺利且舒适。
青布马车换成了华贵宽敞的,一路住的都是最好的客栈,饮食的精细程度也翻了好几十倍,更别说许玉淮还给云镜纱安排了个丫鬟,伺候她的起居。
四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云镜纱轻轻撩开绣着山峦绿水的细绸车帘,注视着前方巍然雄大的城门。
春光和煦,暖黄色的光映照在她眉眼间,带起粼粼波光。
城门之上站着守门的兵卒,长枪在日光照耀下闪着凛冽寒光。
威严又庄重。
京城到了。
云镜纱唇角微弯。
有许玉淮在,城门口的兵卒很快放行,马车慢慢悠悠进了城。
又驶了一个多时辰,马车这才停了。
许玉淮的声音自外头响起,“云姑娘,到了。”
云镜纱应声。
面前的车门被人推开,她抬眼,正正看见许玉淮。
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仰头看牌匾上的“常远侯府”四个字。
随行的丫鬟芳音在车下朝云镜纱伸手。
少女垂首,纤纤玉指拢在袖中,隔着衣袖虚虚搭在她腕上,动作轻盈下了马车。
许玉淮回首,温声道:“云姑娘,这便是我家。”
云镜纱嗯声应着点头。
少女面上两片红霞,越发衬得她冰肌莹彻,清艳脱俗。
门房兴奋,“侯爷,您可回来了。”
许玉淮一怔,抵唇轻咳一声,随意颔首,而后道:“云姑娘,我们进去……”
门内忽然有响声,像是有许多人在追赶,这动静打断了许玉淮未尽之语。
下一瞬,一女子闯入视野。
那女子穿着落霞红绣牡丹长裙,春日风冷,在外罩了一件金色披风,头戴镶红宝石鸾凤金钗,烈烈如日光炫目璀璨,灼灼似火焰明亮艳丽。
见了许玉淮,她眼里泛着泪光,一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泪珠滚滚,却是喜极而涕。
“夫君,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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