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云目送着男人离开，内心还在回忆着刚才的对视，她不仅感叹，真是长得好俊呢。
回过神来，她摊开手朝着母亲说：“把东西给我，我现在拿去当了。“
母亲把玉环捧在手里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后咂咂嘴道：“这么好的玉环，肯定值不少钱。“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暂时不用担心饿死了。“吉云说，内心又开始盘算着要做多少年的长工才能再把这玉环当回来，再原封不动的还给人家。
母亲转溜了一圈眼珠子，把玉环收入衣襟，再把手上的玉镯取下拿给了吉云，“我们母女三人用不了那么多，你当这个就够了。“
“你不是说没有值钱的东西吗？“吉云说道，却是不接过母亲给的玉镯，”把玉环给我，那是别人的东西，等以后我有钱了还要当回来的。“
“不必不必，这玉环还是先留着，留个保障在此也好，等你以后成亲了，可以当了作你的嫁妆。“
一时间吉云和母亲僵持不下，但吉祥显然已经没那么多体力了。肚子的叫声引起了吉云的注意，为了妹妹，吉云也只好先去当了母亲的镯子换些吃的填饱肚子。
吉云拿到银子后先是给妹妹买了两个大饼，其余的钱都私藏了。她留了个心眼，哪能全部给母亲，万一母亲反手将钱财一卷而空，自己和妹妹怎么办。
至于好心人的玉环，等到有机会了再拿回来。
吉祥抱着大饼啃的很香，看来是真的饿极了。吉云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吃慢些，别噎到了。“
妹妹把饼递给了吉云，说：“姐姐也吃，姐姐真好。我以后也要给姐姐买好多好多好吃的！我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三人暂时在破庙中歇息，等过了今日，吉云便打算去找些工做。
看着吃饱喝足的吉祥很快陷入梦乡，这几日的逃亡总算是彻底结束了。吉云把本就单薄的衣物脱下盖在吉祥身上，抱着她一同睡去了。
翌日清晨，吉云在河边借着水把自己清洗干净。重新把头发打成了干净利落的辫子便准备去找工。
出发前，她特意叮嘱了母亲，“千万看好吉祥。“
“你可别一去不返啊，不然我和吉祥怎么活？“
吉云瘪瘪嘴，说：“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找工，不然我一个人怎么养活三张嘴？“
母亲做作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哎，我这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做不了工，就指望着你了。“
听到这话，吉云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凭着昨日的记忆进了城，开始寻找着有没有哪里需要招工的地方。
——
城里热闹非凡，吉云避开了人群，看到了一处正在招工的府邸。
吉云一股脑迎了上去，问道：“还需要人吗？我什么都能做！”
头发花白的管家循着声音看向来人，是个瘦弱的小姑娘，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不要不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招来也是吃白饭的。”
吉云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了不少，但还是说道：“不会的！我力气很大，挑水劈柴都可以！就算是让我抬轿子也可以！”
老管家又皱着眉头看着吉云，似乎是想到什么，又说：“小姐的贴身丫鬟前几日倒是告病回乡了……”
吉云闻言，双眼一下亮了起来，丫鬟也可以！
“我最适合当贴身丫鬟了，小姐遇到危险我可以帮忙挡刀，若是在宅院里我的力气可以一个顶两个。“
管家捋了捋胡子，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带她去试试。“
所谓的试工根本难不倒吉云，她原以为会让她干些费力气的活，但没想到也就是帮小姐铺床梳洗这些细致活罢了。
这位小姐尤其喜欢吉云帮她梳的发髻，抬着铜镜看了又看，十分满意。当即就向嬷嬷说：“把她留下吧，是个能干活的。“
嬷嬷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应了下来。
吉云心中大喜，连忙道谢，看来以后不用愁吃喝了，只要自己节省些，定能养活妹妹和母亲的！
她和主人家坦白了自己前几日的遭遇，这主人家也算是心善的，放了吉云半日家，让她先去和自己的母亲告个信，明天再来也可。
得到允许后，吉云便慌忙着往破庙处赶着去，想着告诉两人这件喜事。
但到了破庙，却只见母亲，没看到吉祥。
“吉祥呢？“她开口质问道，心中顿感不妙，
母亲似乎是没料想到她回来的那么早，干巴巴的说道：“小孩子贪玩，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天黑了便自己回来了。“
吉云扭头看到母亲手腕上的那只镯子，那不是被自己当了吗？她哪里来的钱再买回来。
“少骗我了！“吉云声音大了不少，再一次重复道：”吉祥去哪里了？“
母亲从没有见过吉云这副样子，显然是被吓到了，小声说：“卖、卖了。“
得到答案的一瞬间，吉云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万分悲痛，都说虎毒不食子，怎么自己的母亲对于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就这么恶毒？
“她一个小孩子，也是累赘。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吗？“母亲说。
吉云只觉得可笑，太可笑了。
“卖给谁了？”她冷声说道，双腿打颤，内心还是对此感到不可置信。
“青楼。”
“你说什么？！你还是个人吗？她才十二岁！”吉云气血上涌，一下子失了智，双手抓起母亲的衣襟紧紧拽住。
她眼眶发红，怒不可遏。
“就是因为年纪小才值钱啊，当几年清倌人攒够了赎身钱，说不定就能回来了呢？”
吉云盯着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此刻只感到陌生和恶心。她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内心只剩下一片阴霾，吉云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生活。
她呆呆的望着破庙里那尊早就没人祭拜的佛像，随后木然的离开了破庙，离开了母亲。
吉云像尸体一样走到街头，正巧看到穿着宫装的公公前来招人。
“女奴二十个！”公公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道，“这是要去服侍各宫娘娘的女奴！一辈子荣华富贵！可是别人修十辈子福气也求不来的！”
她走了上去，问：“能拿多少工钱？”
那公公一笑，道：“姑娘，这宫里的荣华富贵可是你想象不到的。服侍的好了，各宫洒洒水也抵得上你在宫外一辈子的积蓄了。”
“好，我要去。”
那公公没想到这人答应的那么爽快，一时间还想不出什么话接应。
进宫没有吉云想的那么简单，她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选拔，一次又一次的学习才在两个月后成功进宫。
但为了攒够赎回妹妹的钱，再苦再累她也愿意咬牙坚持下来。至于母亲，吉云大概是不会再喊她一声娘，更不愿意再见到她，只希望以后不要再有任何关系。
————
庆历三十年九月秋，吉云身穿绿色的宫女服，入了宫。
吉云手脚麻利，被分到了冷宫。
冷宫内居住的妃子不多，大都是前朝失宠或是政斗失败的弃妃。虽是冷宫，但气氛却在吉云看来却意料之外的和谐。
吉云心想估计是因为在这里的日子平静的一眼能望到头，各宫人也再掀不起波澜，所以大家都还算和气吧。
宫内的工钱确实比宫外高，但也没有那日公公说的那么高。要想攒够钱，恐怕还是需要自己努努力往上爬一爬。
“哎，新来的小宫女？来来来，帮本宫挪一下这株盆栽。”温和的声音打破了吉云扫地的动作。
这段时间树叶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枯黄了，路上的树叶得经常清扫。若是扫的不勤快些，会显得这冷宫内更加寂寥。
“是，奴婢现在就来。”吉云把扫帚靠在墙边，三步并作两步的朝那边走去。
使唤她搬盆栽的妃嫔是前几年因家族犯了错进来的，大好年华就被困在这宫中了。吉云很少见到她，只记得她先前的称号是“惠”。
惠嫔常年深居简出，皮肤白皙的快要变得透明，未施粉黛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谪仙的清冷。
吉云来到惠嫔跟前，标准的行了个礼，道：“给小主请安。”
面前的人动作怔了怔，大抵是没想到冷宫中的人竟还会有这般知礼懂礼的人。大部分的宫人在冷宫中服侍可谈不上尊敬，眼里更是没有高低贵贱。
“嗯，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惠嫔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两人合力将屋内的盆景端出来，在院子里能晒到些太阳。
吉云注意到，这颗盆栽是不太常见的梅花品种。看起来就是被精心照料的，没有多余的枝叶，修建的恰到好处。
没想到慧嫔还会有这样的爱好。
“哟，又把你那盆梅花端出来了？”偏殿居住的是先皇的乐太妃，她的声音是冷宫中最独特的。
惠嫔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笑道：“这玩意儿还不是和人一样需要晒晒太阳，”
乐太妃摇着扇子走过来，吉云见状也端端正正的行了礼。
“这冷宫中何时来了个那么懂礼的小丫鬟啊？”她经过吉云，用扇子拍了拍吉云的脑袋，“嗯，长的也是年轻貌美，和本宫当年的模样不相上下啊。”
吉云惶恐，“不敢与太妃相比。”
惠嫔打趣道：“竟如此耿直？你要是把她比下去了又如何？还能斩了你不成。”
乐太妃又用扇子佯装用力的敲向惠嫔，说：“嘴这般毒辣，等哪日我定会把你这盆宝贝梅花用滚烫的沸水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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