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回凤鸣山的时候启明星刚升起。
枞辛蹲在季翎门口甩着尾巴等着和她说第一句话。
林曦将它脖子的吊坠系紧后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的书一尘不染，只有右手边的书架上一本书已经落了灰，就像有人赌气故意不去打扫一样。
林曦抽出那本书，灰尘漂浮在夜明珠的照耀下，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翻开书，一页房子图案发着微微金光，周围环境扭曲变换，竟成了书中模样。
眼前桌子上摆着龟甲蓍草等占卜工具。
林曦看向窗外星空。
星象关联着命运，林曦向来不喜欢占卜，即使是在以占卜闻名的蓬莱中生活了近百年，学习了不少占卜之术她也还是不喜欢占卜。
一个卦象便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吗？
林曦不信，她只信人定胜天，卜算只能作为一个辅助工具。
可总有人将卦象当作圣言，为此不惜逼迫人走向卦象显示的命运。
刚起床的季翎推开门一个大白团子扑进她怀里：“大人，我好想你~”
季翎抱着枞辛的手有些僵硬：“枞辛，你的挂坠好像说话了。”
“大人是我呀，是我呀！我是枞……哎呀！”
话未说完它便成一道弧线被抛了出去。
扶霜剑上泛着冰雪，剑尖指着枞辛。
季翎脸上神情变得冷冽：“妖。”
枞辛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季翎，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大人……”
季翎脸色分毫未变，周围凝聚出剑影：“妖，当诛！”
一天内受了两次威胁得枞辛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大人不要我了——我不活了——”
匆匆赶来的岑商素一个头两个大：“阿翎先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师尊，它是妖!”
季翎丝毫不懈怠，伸手将岑商素拉到自己身后：“谁知道它使了什么妖术连师姐都骗过了!”
“我知道它是妖啊，凤鸣山上有妖很奇怪吗？”
“山上之前哪来的妖？”
季翎反问她。
岑商素刚想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揉着头先把季翎劝住：“枞辛是你师姐带回来的，等你师姐出关了再说。”
“师姐闭关了？”季翎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她怎么没跟我说？”
林曦闭关的消息比枞辛是妖的的打击还大。
她收回剑，眼睛湿润，闷闷地对岑商素说：“师尊，我有点困，先回去睡会。”
说完也没管枞辛和岑商素的反应，退回房间，带上门。
屋内似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枞辛也顾不得伤心了，扒拉扒拉门：“大人……”
眼见它又要掉眼泪，岑商素抱起它：“好了，先别哭，等我大徒弟出来你们再哭。”
岑商素现在脑瓜子嗡嗡的，自家小徒弟最粘林曦，连去趟万宁宗都得和林曦报备一下。
这次林曦突然闭关，谁也不清楚，看样子也没和季翎说，这么大的事情季翎都不知道，指不定要委屈成什么样。
她幽幽叹口气，养徒弟好难，养两个更难。
林曦这次闭关直接消失两个月。
她不出来，季翎和枞辛的关系也解决不了。
正逢万宁宗宗门大比，秋月白寄来了信鸢邀请她们参加。
岑商素见季翎实在消沉就将她赶去了万宁宗玩一趟。
省得她睹物思情。
万宁宗很久没这么热闹了，这次大比甚至还有别的宗门的人。
季翎见到几个别宗服饰的弟子穿梭在人群中，据说此次来的还有久不出世的蓬莱。
宗门大比内外门弟子均要参加，周围人起哄让季翎也来试试。
季翎下意识看向身边，旁边的弟子一脸迷茫地左右看看，最后看向季翎。
季翎无奈笑笑，实在没什么心思打比赛，摇摇头退出了人群。
沈宁两姐妹经过上次被诬陷事件后与她也渐渐熟悉，见季翎闷闷不乐提出主动陪着她。
这时突然叫到了沈宁的名字，她对沈寻安点点头示意她陪着季翎后便站上了擂台。
沈寻安看她只有她一人，忽然开口：“明辰仙君进来可好？”
季翎垂眸：“她闭关了。”
然后又闷闷的加了一句：“没告诉我。”
沈寻安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季翎的情绪如此低落，平常见到她即使不开心只要明辰仙君哄两句就立马开朗。
她也只能安慰她：“修仙之人闭关是常有之事，若是忽然顿悟是真来不及说的。”
“我也知道，可是……”季翎顿了顿，“这是第一次与师姐失联这么久。”
从她来到凤鸣山之后她与林曦从未分离过这么久，即使是她去试炼也会与林曦联系。
“我只是害怕万一她闭关几百年后我不在了，我甚至连道别的话都没和她说……”
“以我的资质能不能活到她出关都是个问题。”
季翎一直知道她能活这么久已经是林曦和岑商素努力的结果了。
她不害怕死亡，只是担心自己哪天生命突然结束却连一句道别都没来得及和林曦说。
沈寻安不知她为何这么想，只能安慰她：“不会的，金丹都能活五百年呢，况且明辰仙君近百年来都没闭关这么久，相信这次很快就会出关。”
周围人忽然惊呼，季翎抬头一看，擂台上沈宁与对手拉开了距离，一只灵箭从她手中破开对手屏障，那人狼狈闪躲，一不小心跌下擂台。
“铛——”锣声响起，裁判宣布沈宁胜利，周围一阵欢呼，一向矜持的沈寻安都忍不住原地蹦了两下，季翎也被这气氛感染翘起嘴角心里阴霾散去一些。
这次宗门大比的奖励比去年丰富了不少，连岑商素都托人送了些法器当彩头。
本次前三的外门弟子有机会拜入内门。
季翎估量了一下沈宁的实力拿不了第一前三也是有机会的。
也难怪之前沈寻安说自己阿姐实力不弱只是缺了点运气。
药峰那事倒让季翎觉得她一直没入内门有人为因素。
朝沈宁两人告别后季翎一个人在万宁宗闲逛，她不是很想回凤鸣山。
毕竟她得想想谁家正派山上养了一只妖，偏偏自家师尊还护着那只妖。
身边跳出来一只兔子，白白的，胖胖的，长着长耳朵，很像她家那只妖族幼崽。
她扯了根草递给旁边的兔子，宗门兔子被弟子们喂的油光发亮，一点都不怕人。
“你怎么就是……”
季翎托着下巴叹口气，却隐去了那个字，毕竟隔墙有耳，她这青天白日的，还是不说些惹麻烦的话为好。
“师姐知道吗？”
兔子一只爪子按住了叶子专心致志啃起来，丝毫不在意身边烦恼的人类。
季翎也不在乎兔子不理她，继续碎碎念：“她一定是不知道的吧，她一定只是被蒙在鼓里，她这么厉害……”
她给自己洗脑不下去了：“她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不知道！”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季翎浑身一激灵，身上汗毛乍起。
一个实力莫测的女子打量着她，嘴角的笑还未消散。
一身蓝衣上缀满银丝编织的星象，袖口是各种卦象，一看就是个卦修。
“真人。”
季翎抖抖身上的草屑起身行礼。
能来万宁宗的也不是一般人，还是客气对待为上。
顾隐没接话，从她转过来之后便没了笑，打量着她肩膀上的挂坠。
一只小小的玉葫芦，就像个普通装饰一样挂在她的肩头。
这种高级防御法器普通弟子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拿到。
各种保命阵法分布在她衣服首饰上，能明显感受到送这衣服的人对面前人的爱护。
不过让顾隐在意的是这件衣服的制作者。
“你师尊是谁？”
还没等眼前人回答，远处雷云密布，乌云朝那一处压去，
顾隐皱眉，这种迹象很像是有人窥探天机。
她忽然想起来，若是这里有人能有这种实力，便只能是……
一个身影掠过她飞快朝雷云方向跑去。
还未等她追上去，忽然听见了一个许久未曾听过的熟悉声音。
“阿翎——”
那人声音温柔，没有记忆中的悲哀与仇恨。
她不由得愣在原地陷入恍惚。
隐约想起声音主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说过有些结局，不单只有卦象显示的那一条，可顾隐，你们没给我机会。”
顾隐转过头，刚才喂兔子的人扑进那人怀里满眼慕孺。
林曦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眼中满是柔情，像是春风中的暖阳。
顾隐有些语塞，她属实没想到她们再见面会这么突然。
林曦抬眼转向她去，脸上笑容未变，眼眸却泛起了冷冷的寒意。
她将人护在怀里，一根丝带漂浮在她的周围，语气不负刚才的温柔，冷漠的像是在问陌生人：“你在这干什么？”
顾隐收回思绪，抬眼看她：“刚才的异象是你占卜所致？我以为你不会再想和蓬莱有任何牵扯了。”
“我学到的本事凭什么不用，慈念教你的阵法你不是一样在用吗？”
林曦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隐却不知怎么开口。
阵法是慈念教的却被她用来拦住她的徒孙。
季翎拉拉她的衣袖，明显感觉到自家师姐的态度有些冷漠。
这种语气她真的很少从林曦口中听到。
林曦握住她的手对顾隐说：“顾岛主若是想报当年之仇大可以冲我来，莫要牵扯到我的师妹。”
顾隐忍不住皱眉,没想到林曦会这么说，也没想到林曦会这么看她。
她耐着性子解释：“此次来万宁是因为蓬莱观测到妖皇再度现世……”
她忽然愣住了，后悔自己不该在这时候提起这个。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林曦冷笑：“那这次你们要选谁献祭？我？我的师尊？还是已经化成灰的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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