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风凛冽,如同冰冷的利刃,肆意凌虐着天地间的一切。
桂姨踩着风雪推门而入,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姑娘,满月宴的客人名单我要来了,费了好大劲呢!”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色的拜帖,递到林轻音面前。
林轻音正坐在炉边温茶,头也不抬道:“我要这名帖做什么?”
桂姨竖起眼睛:“当然是挑夫婿啊!三年孝期已过,你也到了年岁,自当早做打算!此次小少爷的满月宴办得隆重,临川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前来,你好好挑一挑,看有没有心仪的人家!”
桂姨面带愁色,一颗心操得稀碎。
林轻音浅浅一笑:“婚姻大事,岂是我说了算?”
“难道要等刘氏把你胡乱嫁了才好?”桂姨性子急,说话口无遮拦,“你瞧瞧外面来求亲的都是什么人!”
林轻音脸色微沉,也听说了那些人。家道中落的子弟、没钱读书的秀才、还有不受宠的庶子……
这些男子以为她没了母亲,性子软好拿捏,纷纷上门求娶,甚至有愿意做上门女婿的,只为得到一笔丰厚的嫁妆和岳父的“提携”。
林轻音暗暗叹了一声:“放心吧,我爹瞧不上那些人。”
她那个爹呀,满心眼里都是钱,怎会被这些男子算计了。
“万一刘氏吹耳边风呢!她现在生了儿子,老爷欢喜得不得了,还顾得上你?等满月宴一过,她随便找个不入流的男子把你嫁了,你后半辈子就完了呀!”
桂姨越说越激动。
林轻音忙给她递上一杯茶水,口中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和刘氏的关系……一言难尽。
林轻音抬起眼眸,接过名帖:“我会看的,多谢桂姨。”
“要快!”桂姨急道。
“好好好!”她连声答应,刚准备打开名帖,门外有丫鬟敲门。
桂姨出门去看,很快又回来:“姑娘,老爷让你去他院子。”
“去他院子?”林轻音有些诧异。父亲中年得子,高兴得不得了,天天守在刘氏母子身边,怎么忽然要见她?
林轻音起身,对着镜子梳理了妆容。
她必须要时刻保持体面,才能让府中下人牢记她的身份,不敢因她没了母亲就随意欺辱。
一切收拾妥帖后,林轻音披上厚厚的斗篷,起身前往前院。
*
前院,林宏正在屋里逗弄儿子,身边是年轻貌美的续弦刘巧儿。
刘巧儿二十出头,一双眼睛里满是厉害。
见林轻音进屋,她眯起眼睛,目光不善。但当着林宏的面,不敢显露。
“父亲。”林轻音俯身行礼。
“来了?”林宏瞟了她一眼,手中仍忙着逗弄儿子:“也没什么要紧事。我前几日和一位京城来的富商聊天,他见我身上的蜀锦好看,很感兴趣。你回去再织几匹,等沐儿满月宴的时候,我赠与他。”
林轻音的母亲曾是临川城最好的织娘,也是因为她的技艺,才有了如今的林氏布庄。
可惜,自她病逝后,再无人传承她的技艺,纵是林轻音,也只学到了七八成。
“是,父亲。”林轻音点头答应,“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林宏声音冷淡,眼中只有他的儿子。
林轻音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忍不住看了眼父亲怀中刚刚出生十几天的弟弟。
这一眼,却惹恼了一旁的刘巧儿。
她像防贼似的盯着林轻音,仿佛她的眼睛是吞人的利器,看一眼就能要了那婴儿的命一样。
刘巧儿故意道:“既是满月宴上赠与,怎好只赠一个人?”
“嗯?”林宏抬头看了她一眼。
刘巧儿道:“来者都是客,理当一视同仁。距满月宴还有十来天,让轻音准备个三十来匹作为回礼,岂不正好?”
“三十来匹?”林轻音心下一愣,这是让她不吃不喝不睡?
刘巧儿抬眸:“不行吗?我听说,从前大姐在时,一日可不止三匹呢?”
提及母亲,林轻音暗暗咬了口牙。
她母亲织的云霞锦,整个蜀中无人能敌。林宏常用云锦交际,赠给生意场上的贵人,常常一送就是几十匹。
母亲没办法,只好日夜赶织,累日操劳,以致年纪轻轻熬坏了身子。母亲去世后,林宏独占布庄,没到半年又娶了年轻娇妻。
林轻音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怒意。
她昂起头,看向刘巧儿,并未直接与其争辩,缓缓笑道:“既然父亲与大娘信任,我自当竭力。布庄普通的织娘,一日都能织两匹,我是您的女儿,当然不能输给她们,丢了父亲的脸面!”
此言一出,林宏果然皱了皱眉:“你一个千金小姐倒和那些织娘比起来了,胜过她们又如何,也不嫌失了身份。”
“那……”林轻音垂眸不语。
林宏看向刘巧儿:“三五匹是心意,三十匹便不珍贵了。”
刘巧儿还想说什么,被林宏打断:“就这样定了。”
他抬头看向林轻音:“你回去吧,这位京城客商是重要人物,一定要拿出你最好的本事,织出最完美的云霞锦!”
“是,父亲。”林轻音起身告退。临走时,还能看见刘巧儿寒月般阴冷的目光。
撩开帘子出门的时候,她隐约听见刘巧儿的声音:“老爷,我让她织布可不是存心为难,只是想给找给她找点事情做,我刚才瞧他看沐盛的眼神不对。”
林宏道:“不会的,轻音性格温顺,没有坏心思。”
刘巧儿哼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寻常人家的老大还会嫉妒老二呢,您可就沐盛一个儿子,千万得保护好了。”
林轻音停下脚步,站在门帘处没动。
很快,她听见了林宏的声音:“你说的也有道理。放心吧,若她真有这份心思,我必不饶她。”
林轻音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最后的一点期望,也悄然破碎。
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步离开了院子。
桂姨迎了上来,担忧道:“老爷和刘氏有没有为难你?”
林轻音摇头:“没事,只是让我织几匹布,父亲要送给京城来的客商。”
桂姨一听就炸了毛:“又来了!他又来了!大娘子当年就是这么……”
说着,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林轻音为她擦了眼泪:“别气,有些账咱们慢慢算!”
桂姨道:“对,慢慢算!等小姐嫁个好夫婿,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你!”
好夫婿?林轻音愣了一下,什么是好夫婿?他爹算吗?不喝花酒、不纳小妾,一心赚钱,就是不爱她娘。
她偏过头,悄悄抹了泪,不再提此事:“天冷了,咱们快回去吧。桂姨你也是,穿得这么少,着凉了怎么办?”
桂姨被打了岔,忘记自己想说什么,应声道:“对,这天是冷,我正准备给周少爷送点厚衣服去呢。”
“景寒哥哥?”林轻音停下脚步,想起如今正住在马棚里的周景寒,“他还好吗?”
桂姨叹了口气:“不太好。前几天夫人忌日,刘氏以小少爷刚出生为由,不许人祭拜,还让全府挂上红绸庆贺。只有周少爷摆了香烛、燃了香火,还因此受了罚,跪了两个时辰。”
林轻音讶然:“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少爷说,不想让你担心,更不想让你和刘氏起冲突。”
林轻音回身,望着身后的院子,仿佛能听见屋内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
霎那间,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咬着牙,拼命不让自己颤抖!
*
偏院,马棚,阴冷得要冻死人。
周景寒穿着一身素色衣衫,清冷单薄。他背对着门,正刷着马背。一双手指因常年浸泡在冷水中,冻得通红。
他像府中小厮一样常年干活,却因是寄住在林府的“客人”,拿不到一分工钱。
林轻音瞧着他消瘦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
半月没见,他又清瘦了许多。
“景寒哥哥。”一开口,她的声音便忍不住带了哭腔。
周景寒转过身,看见一身素衣的林轻音。她几乎融入了这皑皑白雪之中,只有眼角微红,楚楚可怜,像极了一朵盛开的雪莲。
他的心变得柔软,想要伸手为她拭去眼角的红。
可下一瞬,他敛了神色。
这样柔弱的花,就像无根的浮萍,随时会被折毁。她必须像荆棘一样长满了刺,才能保护好自己。
周景寒冷下脸来,严厉道:“不许哭!”
林轻音一怔,想起他一贯的叮嘱,不可在人前示弱。她立刻擦干了眼泪,摆出一副生人勿近、清冷尊贵的模样。
周景寒这才满意地点头,林轻音也松了口气。
可这些都是伪装,她心里的难过一点也没有减少。她想起了爹爹,想起了娘亲,想起这个家,如今全都不属于她了。
她紧抿着唇,强忍着悲伤,走进院子里。
她看见他通红的手指,想起这几年他替她受的责罚,满腹的委屈突然就涌了上来。
她望着他的手指和膝盖,颤声道:“还疼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周景寒心中一软,望着她含泪的眼睛和强忍的悲伤,终是不忍心再对她严厉,柔声安慰道:“我没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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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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