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封山少主特意取出用来送病人的灵舟,其飞行速度可堪一日千里,且在内室做了极好的设计,人躺在上面,如躺在平地一般,安稳且安全。
师清樾每日里为陆渐闻施针,往他身上输入灵气,保证陆渐闻的的神魂不会因为这漫长的行程而产生更坏的影响。
偶尔,陆渐闻也会清醒一下,只是极为短暂。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他待在玉佩里的那段光阴。
昏昏沉沉,偶尔清醒,睁眼见到的就是师清樾,闭眼之前,见到的还是师清樾。
总是这同样的角度,只能见到他的下巴,或者侧颜。
陆渐闻偶尔会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玉佩,他对着师清樾喃喃。
我失败了。
死了,又回来了。
你死了吗,是不是活着回来了?
都是阴谋。
他说完又晕过去,嘴唇阖动,师清樾想靠近些许来听,又没有了声音。
什么失败了,谁又死了?
死而复生,天下岂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存在?
师清樾坐在原地,几乎以为这是陆渐闻故意说来,好钓起他的好奇心,以此来保命的手段。
以陆渐闻的性格,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师清樾心想,不论如何,等他醒了,一切就明白了。
不管是这可疑的说辞,还是陆渐闻提前出现在秘境内。
他将金针收好,随后走出了内室。
灵舟行进约莫月余,终于再次进入太虚宫内。
此时的大长老,早前便收到了师清樾传来的信,早早备好药材灵丹,待到陆渐闻入了太虚宫,便即刻送入内室医治。
只是在探明陆渐闻身体的情况后,大长老的神情有些难看,“能将自己造作成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好救?”
师清樾也不知陆渐闻遭遇了什么,不过闻言还是为他说了两句话,“秘境中多人围堵,若不拼尽全力,只怕走不出来。”
大长老闻言也消了怒气,“你做的很好,用金雀玉稳住了他的魂魄,只是这玉从何而来?”
师清樾望过来,“是他自己要来的金雀玉。”
大长老好奇,听说了陆渐闻很东封山程氏的关系后,点了点头,“看来他命不该绝。”
太虚宫大长老,历来主修神魂一道,神识强度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足以庇佑九天岛全部,若非十分紧急重大的事故,不会请他出手。
若非师清樾的面子加上金雀玉,陆渐闻早该在秘境中,就准备好躺下等死。
“你留下,瞧瞧我是怎么治他的。”大长老嘱咐道。
师清樾平静应是,在内室为大长老打下手,许多年前,师清樾也是这样跟在大长老身边学习的。
大长老对一旁伺候的童子道:“取赤金环珠针来。”
师清樾闻言,眼睫微颤,视线投向榻上昏迷的人,“长老,他会否撑不住?”
“你还有其他的法子?”大长老反问,一面净手,一面命人将陆渐闻身上的衣物去掉,“你送他回来的时候,不是早已想到了吗?”
想要救陆渐闻的命,还有他即将碎裂的神魂,只能以金针,将神魂一点点缝入全身骨头,令魂魄不会离体。
至于魂魄上裂口还能不能再愈合……这世上,还从未有人做到过。
而想要将魂魄缝入骨头,也唯有以号称无坚不摧的赤虫甲与环果珠炼制而成的金针,才能做到。
不仅如此,想要在神魂上动手,唯有对方的神识力量在己身的数倍之上。这样才能死死钳制神魂下意识的反击,再运送金针在骨肉上穿梭,以神识作缝线,让魂魄嵌入骨肉,再也无法分离。
好处是,日后陆渐闻再超支驱动神识,也不会令他这原就破碎的神魂再碎得更厉害。坏处是,凡修道者,虽说□□已经得到了淬炼,但到底不是真的金刚不坏之身,他的肉身死去那一日,魂魄自然也会分解,彻底消散于天地间,也便意味着,即便飞升,他也无法淬炼新身。
不过修真界目前还从未有人真的飞升过,这点坏处,对在场的几人来说,不足为重。
人都要死了,还纠结飞升做什么呢?
大长老手持金针,无需试探,每一针扎下去,都能精准戳入骨头上,再以强劲的神识将针传入骨头。
每穿一块,躺在榻上的陆渐闻便会忍不住从昏迷中清醒,而下一刻又在剧痛之下,被活活痛晕下去。
而师清樾在这其中的作用,便是在陆渐闻痛得死生不能的时候,为他送一抹灵气,以周身力量,维持住陆渐闻身上的那脉生机不断绝。
人身上一共有二百零六块骨头,每块骨头扎上这么一针,就够陆渐闻生来死去二百零六回,而这场施针要全部完成,至少要持续半月之久。
师清樾在为陆渐闻护法第二十次后,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在路上的时候,就想办法让陆渐闻悄无声息的死掉。
或者更早一点,在悬崖之上,便一招将他解决。
所谓的秘密,即便自己不知道,但旁人也没有知道的机会,也算公平,不是吗?
大长老在扎针之余,偶尔也会望向师清樾,不过好在师清樾直到扎针结束,都未曾有过什么拖慢之举。
半个月后,载阳道君抵达太虚宫,而殿内,大长老正在做最后的收尾。
师清樾知道,最重要的时刻来了。
大长老,“我要将他的裂魂缝合起来,你在一旁护法,不得中断一刻,可做得到?”
师清樾点头,在殿内旁观至今,已然知道此事有多严峻。
尤其是每次看到陆渐闻从剧痛中醒来又昏迷,即便在昏迷中,也面露狰狞,身上的经脉肌肉颤动,血脉偾张,如此种种,无一不在彰显他所受的巨大痛苦。
即便有师清樾出手相助,可陆渐闻能坚持到如今,亦可见其心志坚定,是大毅力者。
金雀玉落在大长老手中,任由长老的动作,原来整块的、未经雕琢的玉块,变幻成丝丝缕缕的细线,再穿入赤金环珠针。
师清樾沉下心来,吞服若干灵石后,保证周身的灵力在最充沛的状态,而后在大长老出手的时候,将灵气输入陆渐闻的体内。
当第一针落下,陆渐闻如预料中那般短暂清醒,当他将要再次晕倒时,第二针落下,令他强行清醒过来。
陆渐闻睁眼,望着沉心静气施针的大长老,周身不得动弹,犹如粘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施为。
一针又一针下去,陆渐闻忍不住痛呼出声,但看到大长老严肃的神情,和在头顶持续不断为自己输送灵气的师清樾,他又咬牙忍住了。
上辈子的一切和此生所遭遇的事情,都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没有为师妹找到的合适的功法,没有提醒程绥东封山上的不对,没有戳破上天的阴谋,没有将师清樾从下一个送死的名单中拯救出来!
最后一关施针,以金雀玉为线,将他摇摇欲坠的魂魄缝合,而那些玉线落入陆渐闻体内,化为无形,只有神识强大且亲身试探之人,才能发觉他的魂魄上这些勾缠在一起线。
“成了。”大长老缓缓收针,擦拭了一把额上的汗,将针收回盒子内。
多日下来,大长老凝神静气不敢放松,所耗费灵石数以万计,几乎吸干一条中品灵脉,即便如此,也还是累得不轻。
他命童子将东西收拾好,再将剩下的金雀玉迆迆然收入袖中,在师清樾围观的目光中,离开内室。
大长老走后,师清樾轻笑一声,视线转下,落在浑身是血的陆渐闻身上,一抬手,为他除去满身血痕,又喂下一枚灵丹,才离开内室。
外间,载阳道君已经等候多时,见师清樾出来,连忙上前询问,“圣子,他怎么样了?”
师清樾回道:“性命已无大碍。”
“那就好。”载阳道君松了一口气。
他从接到讯息到如今等在殿门口,始终没有弄明白,陆渐闻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唯一知晓内情的,只有师清樾。
可望着师清樾有些疲乏的面容,他一时间又无法问出口来。
师清樾看出他的顾虑,径直道:“请随我来。”
二人到了茶亭,才坐下,师清樾便将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连符叙重伤陆渐闻,以至对方不得不施展出全部的力量去抵御围堵的人,这件事也没有避重就轻的略过。
载阳道君听过后,叹息一声:“身为剑修,拼尽全力是常有之态,即便不是今日,也会是他日,幸而是伤在符统领手下,不然他岂有这样的机缘,能得大长老出手相救。”
师清樾倒了一杯茶,“自我与令徒除此相见,便察觉有强大的神识略过,想必早有如此症状,只是不知,道君从前是否有发现。”
载阳道君皱着眉头,很快便想到了陆渐闻走火入魔那一日,他将一切说出来,又叹息道:“从前他带领师弟妹修炼,勤学不掇,从不抱怨诉苦,可自那一回醒来后,总是借口养伤四处晃荡,我还以为他是怠惰,不曾想,兴许从那时起,他便在抑制体内的伤。”
师清樾了然,“道君可知,他是因何走火入魔?这般强劲的神识,若无两三千年的修行,常人岂能轻易拥有。”
载阳道君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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