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看到床边守着的竟然只有一个红孩儿。猴子不在,李乾启那厮也不在。
我虚弱地询问牛圣婴,其他人都去哪儿了。红孩儿勾着手指蹭他自个儿鼻子,回道:“哦,他们说你既然没生下孩子,那就没啥事了。所以他们出门去,干自己的事去了。”
我一听这话,悲从中来。我孩子没了,这两个家伙不感同身受我的难过就算了,竟然直接走人了!果然,没生过孩子的雄性灵长类,都是这么的冷血、残酷、无情!
我很气愤,想着干脆用子母河的水煮饭,给这两个混球吃得了!
“石婆婆有说我这孩子怎么没的吗?”我问红孩儿道。
红孩儿把沙僧叫了进来。
沙僧听罢我的问题,安慰我道:“长老莫慌。那婆子说了,你这是假孕。虽然不常见,过往几百年里也有过二三例。好在虽然是假孕,过了三日之期,子母河水化成的孕气便消失了。长老如今已是无碍。”
沙僧添了一句道:“大圣已向驿丞确认过,确实如此,非是婆子胡讲。”
我微微点头,只能接受了这个说法。
沙僧见我没事,转身出了房间,在院子里兀自演习一身的好本事。
红孩儿依旧留在房间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与我闲话起来:“长老不晓得,傍晚那时候你这边刚晕,那天上便聚满了神仙菩萨。个个捧着灵丹法宝,都说要给那猴子的孙儿做出生的贺礼呢。”
红孩儿这样说着,脸色忽然一变,变出几分晦气来。他哼哼道:“可是一听说你肚里孩子没了,这些个神仙当即就把贺礼揣回了兜里,转身就跑。哼,好赖顶着神仙的名头,忒地这般小气。”
我不禁问道:“你这般生气,想来是拦路打劫,将这些贺礼都抢回来了?”
红孩儿闻言一愣,面红耳赤起来。他无比羞愧道:“是小子无用,他们这次来得人数着实多了些。就连太上老君都抱了一葫芦妙药夹在人群里。我实在不能出手。”
我不由得好奇起来,牛圣婴牛大王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会单提一个太上老君出来,借口不能出手?
我将这份疑惑说了出来:“堂堂圣婴大王竟是怕太上老君么?我家大徒弟便不怕那老者。火云洞到底是差上水帘洞许多,没劲得很。”
红孩儿一听这话,登时急了。他脱口而出:“你晓得什么?那老儿是我母亲义父,我是母亲儿子,岂能往那老儿脑袋上喷火?若哪里伤着他,我娘要埋怨我哩!”
我心头一惊,这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事情。红孩儿这小子竟然就这么曝光了出来。这和当面读《我的区长父亲》有什么差别?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道:“哦,原来你是老君的干孙子。倒是不曾听说过。”这小家伙的背景,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红孩儿摆了摆手,状似不在意实则得意道:“我母亲祖上也是阔气过的。母亲刚出生时,不知多少大能抢着喊着要给她做干娘义父。哪里像你这般,莫说没生出孩子,就是生出了孩子,只得零星红包份子,着实寒碜。”
我白了他一眼,小屁孩懂个屁的人情世故。
红孩儿老大人一般,唏嘘起来:“风光也只那时了。自我那外祖外祖母双双陨落,莫说旁的人,就是这些干娘义父也是少有回头搭理的。莫若那般,哪里能叫老牛得了这般大便宜!”
我闻言,也不禁感叹起来:“听你这么说,太上老君莫不是也是这般冷漠,见风使舵,舍了你母家这边情谊?既如此,你不是更该抢他一抢么?”
“我不抢他,自然是他不像别人。他倒是一直帮衬我母亲,真情实意认她这个干女儿。只是我母亲当年执意要嫁给老牛,故此耽搁了两边情分。但是我母亲依旧认他的。”红孩儿一蹦正经地向我解释。
我忽然想起来,关于女儿国产业链的解说。我不禁问道:“我听梅山六怪说,他们将破儿洞勘察了一遍,发觉那口落胎泉水井是人造着搁在那里的。落胎泉是你叔叔的产业,他莫不是从老君手中求来的这口井?”
红孩儿微微斜眼,瞧着我:“你怎么会这般想?你也说那是我叔叔的产业。太上老君老儿尚且看老牛不起,又怎会帮衬老牛的兄弟,给他们这般营生好处?”
我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打消了这份猜测。我低声喃喃:“却不知道是谁做在那里的。显然是为方便女儿国行事的,偏放在那般远的地方,倒是让你叔叔盘占了。”
我好奇起来:“我听闻,你叔叔也是近二三百年里,来到西梁,占了破儿洞。你可晓得他怎么来得此处的?”若是明白了这层缘故,或许能将出手放下落胎泉的人揪出来。
红孩儿抬手摸了下脑袋上的冲天小辫。
红孩儿说道:“这我倒是晓得,好似是看上了一个女妖精,我那叔叔才特特地跑来西梁女国。不想,反被那妖精当做抢地盘的,狠狠用蝎尾针蛰了一下。二叔险些去了性命。”
红孩儿继续说道:“我那叔叔,是个风流纨绔,最是无用。他斗不过那女妖精,又不甘心离去。刚巧找着了这么个生钱的好水,便在那里安营扎寨,假模假样地做个道士模样,修炼起来。”
我听着红孩儿这话,这小孩儿倒似老实起来。
他这般老实,我反而要提心吊胆,担心他要来一发大的。
我让红孩儿出去,红孩儿磨磨蹭蹭,似乎想说什么,却是忍住了,说不出口。最后,他跺了两下脚,气哼哼地跑了。
红孩儿一走,我连忙扯开盖在肚子上的被子,然后扯开袍子,看向自己的肚子。等看到衣袍下的景况,我差点晕死过去:我那完美得,可以去艺术学院当模特的八块腹肌,真的没有了。
我欲哭无泪掀下袍子,扯起被子捂住脸,呜呜哭起来。哭完抬头,就看到猴子正睁着他那双圆不溜溜的猴眼,瞧着我。
我抹掉眼泪,跟猴子要求,要立刻进入九重天塔。“产后身材恢复”,刻不容缓!
猴子看了看我,询问了一声,确定我已经从“假孕”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猴子二话不说,掏出天塔,将我扔了进去。
我一进去,巨大的重力立刻将我压迫在地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我咬紧牙关,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做打坐状。如今我已经能在九重天塔第九层的灵力重压下,将《混元一气功》运转起来。也不多,一个晚上能够运行个万把次。没办法,九重天塔与外界的流速不一样,外面一秒,里面一年。
我在九层天塔呆了大半天,将《混元一气功》运转了五千次周天。稍作休息,我伸手往肚子上摸了摸。哎嘿嘿,美好的八块腹肌,它们全部回来了。
我欢喜地想要起身,一个没留意,被灵气重压到了地上,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太大意了!
我在心里警惕,告诫自己以后绝不能这样轻忽怠慢。
我在地上爬了起来,顶着巨大的压力,一点一点向楼梯口爬去。猴子正在六楼修炼。我想去一楼,监督一下李乾启的修炼。这势必要经过六楼。如果不加以小心,我肯定会被猴子发现,然后被他踹回七楼,逼我继续修炼。
我小心翼翼地爬到楼梯口,悄悄地探出上半身,从楼梯口往下瞧。就见一只狡猾的猴子正就坐在楼梯旁边不远处,正闭眼,专心致志地修炼着他授业恩师,菩提老祖传授的《显密圆通真妙诀》。
我看他这么认真专心,是十二万分地不愿意打扰他。我更加小心地顺着楼梯往下爬,尽量想象着自己是一尾蛇,走位无声。
就在我一路安静地爬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眼前一花,一柄金光灿灿的长棍出现在我眼前,抵在同样金光灿灿的塔壁上。
“往哪里爬呢?”猴子睁开眼,向我这边看来。
我老实回答,不敢对九重天塔的主人做隐瞒:“我担心李乾启那厮不好好修炼,白费了你的一片好心意,便想去监督他。”
“回去!”猴子二话不说,单手执着伸长的金箍棒抵在我肩头,顶了顶。
我没法,只好退回第九层,继续苦逼地修炼。
早知道,唉,早知道我就默不作声地把他拿给我的第一本秘籍修炼了,看他敢不敢这么逼我勤学苦练!
隔天我们起了个大早。我向猴子问起女儿国那几个代孕黑村庄的情况。他只说能抓的都抓了起来。只是忌惮这些团伙在官府上有背景,所以猴子只是把人收在镇元子为他炼制的一口麻袋里。那麻袋只要不扎紧袋口,保持通气,装些活人畜生,没有问题。
他说“能抓的都抓起来了”,便是有那不能抓,或是他不愿抓的,已经通通被他打死了。这一点我是看破不说破。有时候,生而为人,却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不如畜生的。
“你要再休养两天么?”早餐桌上,猴子问了我一句。
我觉得他就是多此一问。他要是真关心我,昨天夜里就不能那样逼着我多练了半个晚上。
我冷嗤一声,扭头不看他,一笔表达我的不满。
猴子便当我不需要休养。于是他说道:“我去探探馆驿的口风,看能不能今天就去觐见女儿国女王。”
我眨眨眼:“先等一等吧。梅山六怪那边正在琢磨怎么将落胎泉的地下河道支出支流,在女儿国这边同样造一口出水井。”
“这个呦,”猴子挑了一块爽脆的萝卜干到他的粥碗里,他就着咸味喝了一口粥,而后说道,“这个活没那么简单,怕是要杨二郎亲自出手。”
我呛了一下,诧异地抬头,疑问:“怎么着,显圣真君还真懂怎么挖水井呢?”
猴子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有没有一种可能,梅山六怪在水利方面的本事,都是从他们老大那边学来的?”
我眨眨眼,想到上辈子猴子曾说过,昭惠显圣仁佑王诸多化身之一,就是修建了都江堰的秦蜀郡守李冰,李二郎。能带着当地百姓建成这桩伟大工程,福泽后世千年的人,水利方面的本事,自然是顶一流的。
我想起梅山六怪曾经说过的事情,便问猴子道:“我听他们说,你曾在灌江口学过水利。你拜二郎神做师父了?”
猴子白了我一眼,脸上晦气:“我那时候叫他大哥,学他两样本事,怎么了?”
确实没什么。我家猴子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年年都是专业第一来着。当年大三这小子就想提前修满学分,拿走学位证书,回家去继承峨眉山继承祖宗产业——没办法,他们道观没有学士学位,不让领道士证。为着这件事,我们专业好几个博导伤心了好久,一位老教授甚至直接找到了道士协会,要求放人。
言归正传,我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猴子。我准备等梅山六怪那边搞定,再去见女儿国,一次性把这边的麻烦事解决了,省得来来回回一趟趟地整。
猴子觉得可以,反正他那口麻袋还能容里面装着的人,多活几日。
吃过早饭,我去厨房洗碗,猴子跑出了驿馆,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我很怀疑他是去找二郎神了,但是我没有证据)
下午,猴子跑回来,告诉我落胎泉的第二口水井已经打好了(他果然是去找二郎神了!)。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需要找一个可靠的人照顾这口水井。不然,日后被红孩儿的叔叔,如意真仙发觉了,肯定要闹出事来。到时,我们这行外人已经离开,女儿国没有异人相持,说不得这口井就要被如意真仙毁了。
我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大问题,提议道:“既然是灌江口那边造的井,何不在上面挂上他们的牌子?那如意真仙多大胆,敢在显圣真君前头撒泼?”
猴子咧咧嘴,笑起来:“我提过了呢,人家偏不肯呢。”
“怎么会呢?”我诧异,“你们不是和好了吗?”
“谁跟他和好了?”猴子不乐意了,立即反驳。
我立刻摆出证据:“你去灵山要债的视频,不就是给他拍的么?”
我不说还好,我这一说,猴子整个跳了起来,恨恨地拍了拍桌子:“别提那视频!王八羔子针对我,还不承认!把我拍成大头马猴,还到处宣扬!我这张老脸从来没有这么丢过!”
“竟然还好意思向我炫耀,他拍得好!”猴子拍着桌子,忿忿不平,骂到最后直接一个深呼吸,转身就往外跑。
我想追,没能追上。只能看着猴子腾云驾雾,向东飞去。
我:“……”我早就知道,男孩子那样拍视频,是要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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