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凡间归位上界时那仙君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很操蛋了。
可之后还有更加令楚长歌无语的薄情人、薄情事发生。
说这仙君自顾自地回上界了,那楚长歌为了魔神意识的大计,也要跟着人家回上界。
可上界二百年过去后再见的那十年云山派经历中,闲明微也自认为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冷待徒儿的事情。
尽管他,又是二百年时间里都从未想起过、愧疚于过那对凡间楚四的抛弃遭遇。
又是将那千里迢迢从下界追到上界来拜师的楚四小姐,刚一带回来门内就放置在了云鹤山宫的弟子居上整整三年间不再过问。
若不是楚长歌因着三年后第一次去任务堂领任务时,和那原定仙君准弟子的于盛儿发生了争执,惊动了云山派师长。
师长们转而告知了那位仙君,楚长歌这才有了机会再次见到她那个三年来不理不问也不见人影的好师尊。
可即便都如此了,那闲明微也还并不认为他有哪里做错了。
可他还是自认为他并没有冷待冷遇过自己的徒儿。
真是……离谱。
只能说脑内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和说法的生物可真是可怕,碰上什么事情都能给自行合理化了。
闲明微这仙当年碍于阅历不足、天性太纯,所以本身思想上就难能有多想的功能。
对于自己在凡间的凡人妻子找上门来拜师的一事,闲明微完全没有多想,他只是纯粹地高兴。
为一个他所喜爱的东西即将成为他的徒弟而高兴,为得到而高兴,为欢心而高兴。
却没有重逢的喜悦、见到故人的惆怅,和什么失而复得的庆幸感。
闲明微这仙剑确实冷得吓人,抛弃得无情、掠取地无情,从来不会考虑他者的心情。
只顾着自己来去自由,还不沾一点世间的情爱凡思、念恋纠葛。
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不知将一个凡间之妻抛弃二百余年还被人家找上门来了的事代表着什么意思。
又好像即便知晓凡女上界而来不容易,但连问人家一句如何而来、路上苦不苦的想法都没有。
他知她不容易,但他也感知不到她的不容易。
闲明微本就少情,有时候他甚至连自己的情绪都难能感知到位,叫他去越过自己理解她人?那更是天方夜谭。
明微仙君只是单纯地高兴着,冰冷的心中终于涌出了融化的细水。
他带着他的新徒儿上山,带楚长歌徒步走过云鹤山宫的十万层长阶,也不管这对一个不过练气期的修士来说多么苛刻。
反而看着因为真假装炼气而真的有点累死累活的楚长歌在阶梯之下冷着脸一言不发,还奇怪他这小徒弟怎变得和凡间时不一样了。
就是当时云山派那十年里,徒儿对自己完全不亲近、反而态度一百八十度变得疏离冷漠的事实。
确实让本质上还是在意楚长歌的小仙剑莫名心慌了一段时日。
还有,楚长歌都已经嫌弃那仙君嫌弃到改为拜师于妙音仙子的小灵峰,并多次义正言辞地拒绝云山派长辈要她与仙君师尊好好相处的提议。
搞得全云山派的师长都去为了云山派的脸面,而多次到云鹤山宫上拜访劝说仙君要好好善待他那唯一的亲传徒弟。
闲明微也自认为他并没有亏待于楚长歌。
哪怕他那种完全不关心的放养模式根本就是实打实的漠视,可闲明微也不觉他有错。
三年之后再三年,六年不问,九年也不问。
闲明微也并不觉得他自己很离谱,仍旧自我感觉良好。
……
再后来,就是云山派里的十年过后,楚长歌用计把仙君引出云山派之外,私下里师徒二人云游上界的那二十年了。
那二十年云游计划里因为楚长歌要为之后的砍一刀谋划能够顺利进行,不得不去用尽全力地跟那木头板子一样无趣的小仙君打好关系。
所以才姑且缓和了态度。
可这明明是楚长歌主动示好才得来的友善,却被闲明微自认为了是他们之间关系天然相处得很好的缘故。
真是丝毫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楚长歌作为一个意有所图者,一直在迁就着那位仙君的缘故,才能有了这份表面上的和平。
而最后的仙君名声被毁事件、和楚长歌重伤事件上,闲明微得承认当时他们师徒之间确实有点矛盾。
可区区“小矛盾”而已,闲明微并不认为那会是他们师徒关系之间过不去的坎。
人与人之间相处总会闹矛盾的,人活着也总会有脾气和怨气的。
闲明微自认为自己既然作为师尊,那就要包容引导徒弟心智上的不成熟、和怨气上的疏解。
所以他愿意乖乖地被绑在楚族私牢内等着自家徒儿问责。
当时闲明微想的也是让徒儿出够气,等出够了气,他们又能重修旧好、重回从前。
闲明微只是认为这是徒弟成长过程中正常会存在的一种名为生长痛的常态现象。
他认为他那年岁不大的小徒儿心性难当大任,会为一些事情破防也属于正常,只是需要他这个师长的好生引导而已。
那明微仙君虽然也不晓得自家徒儿为何生这般大的气,竟然连心魔都快生出来了。
只是因着外界流言评价他抛弃凡间妻子的做法实属不应该的风向,大概接受了自己或许做得不太对的客观结果。
又确实在弟子被自己的追求者所重伤的事件上……没能帮上什么忙,而有些认知上的自觉理亏,这才放任了自己唯一亲传弟子的胡闹和发疯、歇斯底里地伤害于他。
闲明微当时的想法是:认为他作为师尊,应当包容徒弟的小脾气和不体贴,况且师徒哪有隔夜仇的。
只要他们一日还是师徒,那这恩怨就总有消解的一天。
并且自家徒儿那活生生在自己眼前被炸裂成血人的场面视觉冲击确实深刻,让一把无情无感的剑都隐约生了难受。
而且闲明微在公堂对峙时被楚长歌的兄长楚镜所质问为何不善待他的妹妹之时,那铿锵有力的声声责骂,也确实让冷情的仙君也心有了所动。
虽然闲明微仍旧不能明白这里面的弯绕和缘何爱恨,但不妨碍他意识到了他该是对徒儿有理亏的。
故而闲明微容忍了,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如果徒儿能从他身上发泄够了后,那么他们之间还能再谈以后。
完全没能预料到他最后竟然会被他满心满眼所信任着的亲亲徒儿一刀捅碎了本体,一刀斩破了仙魂,一刀……一刀、一刀、又是一刀。
最后一刀劈开山地,再一刀将他劈进了深渊里。
……
纵观前后发展,那是凡间抛弃、派内冷遇、云游不做事、生死仇恨上态度随意,这明微仙君可真没办过一件人事。
明明一直在被动的接受楚长歌对他的好,一直在可恶地索取着楚长歌的感情养分来充实自己。
但他还是自顾自地自认自己是个好师尊、好师长,无知无觉不觉自己有罪。
在当时被徒儿斩下镇仙山时,乃至起初被囚的最初数万年内,闲明微都从未觉得他原来是和徒儿的关系破裂了!
不仅如此,当年里那仙君甚至连想一下自家那废物小徒儿为什么突然间就能有了与自己这个一方仙君都可以匹敌的战力实力,的疑问都没有。
就被关入了镇仙山下,然后就也没什么想法地轻易接受了自己被关押的事实,并自顾自地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
在镇仙山下的囚室暗牢里时,早年里还没能通悟人性、姑且知晓人心的闲明微或许想过他徒儿为何能有那般不俗的实力的这件异常违和的问题。
但那念头就犹如跃出海面的一瞬之鲤,闪过两三下就没有了。
念头刚起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他想不明白。
这明微仙君毕竟阅历太少,被云山派以半圈养的方式养成了不知世故险恶的模样。
又加上器灵这种生命确实先天上极度缺乏主动性和自主性,不太爱钻牛角尖地想事情。
故而一根本没有一个完整的逻辑能供闲明微分析采样,所以从基础思维智慧上人家就不具备分析理解的能力。
二是那身为器灵的仙剑本就少有思欲,它们从本能上就没有求知问解的**在,所以就算被囚禁于室也仍旧冷然得跟高山新雪一样冰冷淡漠,也是正常现象。
只是闲明微在起初时从未认为过他们的师徒关系早已完蛋了。
还在自顾自地延续着楚长歌故意带给他的情谊圆满的感受,自顾自地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直到那仙君在历经了千面幻境后,阅历从几近为零一下子增长为了将近点满的地步,这才让通了点情智的仙君恍然明白了,徒弟当年为何要这样做的理由。
挺好笑的,数万年过去了,这木头板子一样的仙君才刚意识到他认知中的楚长歌为何怨恨于他、为何不肯原谅于他、为何生气、为何不快乐。
并且这份明白也还只是理智上明白了,但情感上一把剑而已仍旧是不能感同身受地明白何为痛苦、何为悲伤和悲愤,又何来被抛弃的痛苦。
也就是说闲明微只是知道了最初时一个凡人被夫君骤然抛弃是理应有痛恨的情感逻辑的。
知道了凡女历经重重艰辛上界而来是极度不容易的。
明白了低位弱小者的挣扎和痛苦概念,知晓了被伤害得遍体鳞伤的小徒儿心性自然不可能继续阳光了。
但他不晓得被抛弃的难受,不知艰辛的感觉,也不明白被伤害了有什么好痛苦的。
毕竟那位可是一个在凡间里倍受欺凌辱骂和殴打都觉得不疼不痒的真无情无感的。
天性上带着弑杀至死也不怕的以杀为生的本能,在剑身破碎的前一秒内仍旧愿意为战而奋不顾身的真好战爱兵刃杀伐的器灵物种。
剑没有情感,不晓爱恨,不觉痛苦,也不知苦难。
且就算是想明白了徒儿怨恨的闲明微,姑且明白了原来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已经破裂的明微仙君,他也没有反过来怨恨憎恶他的徒儿。
因为到底剑是没有感情的,剑可是不会有委屈、烦闷、极端扭曲了的憎恨、以及世俗意义上的自省状态的。
阅历增长了的闲明微就只剩了对徒儿行为的理解。
他觉得因为他在最初时辜负了自家徒儿,将一个凡人之妻丢弃在了凡间不管不顾的做法是错误的、该罚的。
所以他如今的被囚禁处境也是:理所应当的、顺理成章的、活该的。
……若是那同魔神有着不死不休血仇的上古仙神能够复活过来,知道了自己遗留在现世的唯一精神延续的仙剑,竟然能有着这等子胳膊肘往外拐的想法。
那怕不是能把那群最是注重体面和得体、面子和崇高的神经质的仙神前辈们,都给气晕过去。
……
总之,闲明微是一把剑,没有人类的爱恨贪痴、也不讨厌被束缚被使用被放置处理的器物。
这数万万年的囚禁对闲明微来说:
五感上的昏沉不算磨难、身体上的疼痛也还算可以忍受、束缚关押的囚困对于器灵来说更是轻轻松松如回家一样。
心智上也没有经历太大的刺激和折磨,反而因为身陷囹圄的绝境状态从而逼出了仙神显灵的奇迹,反倒是让他平白增长了一份阅历。
最让那仙君难受的——还是那暗牢内的浅得才没过脚踝的,寒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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