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山到林朗医院的时候，林朗还没回来。
薛青山胆子极大，忽悠了看门的雪兔小妹两句，直接摸进了林朗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没有上锁——林朗在医院积威甚深，借八百个胆子也没谁敢闯他的私人空间。
薛青山平时也不敢，不过今天倒是理直气壮地走到了林朗办公室的门前。
不像得了病，倒像是得了圣旨。
薛青山先把门推开一条缝，猫猫祟祟地伸进去一双眼睛。
这屋子不大，极其整洁，陈设简单，除了办公的桌椅书柜，只有窗边靠着一个黑色皮质沙发，看着乌秃秃的，有些怕人，可早上的阳光此时恰好洒在上面，冲淡了它的肃杀之气。
薛青山第一次进入林朗的领地，好奇地翘着尾巴。
屋里残留着青竹悠长的青绿气息，他鼻子一阵噏动，一直隐隐作痛的腺体被安慰了似的，缓缓安静了下来。
可腺体虽然安静下来了，薛青山心底却突然痒痒的。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垫着脚尖，缓步在屋子里巡视着，心中雀跃。
不过这屋子平凡无奇，也没什么能看的，只是薛青山的滤镜比较厚，不论林朗怎样都觉得有趣而已。
电脑没开机，桌面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倒扣的相框。薛青山看到背面有一行小字，”儿童节，和年年久久一起，在家楼下拍的。”
笔迹略显稚嫩，但已经初见风骨。
想来是林朗小时候写的。
薛青山笑笑，心道，”没想到他这个哥哥当得还挺温柔。”
“年年是林霁的小名，”他眉心微动，“那久久是谁？”
薛青山不是在别人屋里乱翻的人，心中疑惑一闪而过，乖乖地没敢动那个相框。
桌子后是个快有一人高的办公椅，威严地立着，看得薛青山腺体敏感一跳，他不好意思坐，纠结地团团转，便退而求其次，十分矜持地坐在了沙发上。
薛青山耳朵通红，乖乖地并着爪子。
沙发上沾染了信息素，若有若无，丝丝缕缕，透过薛青山薄薄的衣物，浸染进他的皮肤里，薛青山腺体弹动如鼓，不禁胡思乱想，“他是平时会在这里午休吗？”
他表面端庄，八风不动，实际上两个猫耳朵又冒了出来。
薛青山按了好几下，两个耳朵却根本不管他，不仅烫得吓人，而且根本收不回去了。
他搓搓爪子，有点手足无措。
三瓜俩枣的道德像是根丝线拽了拽他的指尖，却还是太挡不住他。
薛青山小心翼翼地，一厘米一厘米地向后挪，鼻子贪婪地翕张着，用微烫的脸蹭了蹭冰凉丝滑的沙发背。
闻着梦寐以求的青竹味，他缓缓歪倒在了沙发上。
薛青山回忆起了第一次吸猫薄荷的时候，也是这样地神思恍惚，而此刻周遭的信息素虽然少，但却沉稳地包裹住了他，腺体的刺痛得到了安抚。
薛青山晒着太阳，陷在沙发里，脑袋轻轻在沙发靠垫上拱了拱。
他沉浸冷淡严肃的信息素中，紧绷多日的精神和肌肉缓缓松弛下来，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浑身的酸痛。
薛青山舒适地长长喟叹，在沙发上直打滚，长长伸了个懒腰，抻成了猫条，一瞬间手心变成了粉嫩嫩的爪垫。
他昨晚没休息好，清早起来又忙了一大圈，这会儿沐浴着令人安心的信息素，他舒服地在阳光下团成了一团，不过片刻，就沉沉睡去了，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做了梦，沙哑地呢喃，“林朗......”
林朗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笼刚救出来的小奶狗。
小狗们都没什么问题，活蹦乱跳地，浑然不知自己刚才一脚迈进了狗肉馆。
林朗的脸色晦暗难明，长时间的紧张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空气中尽是极具侵略性的青竹味信息素，混合在润湿的衬衫里，和汗水一起肆意挥发。
前台的雪兔妹子见他心情不好，一声也不敢吭，长长的耳朵紧紧贴在发丝上，躲在桌子后面装鹌鹑。
林朗挥了挥手，“今天谁值班？先带去做体检。”
鹌鹑迎了上来，嘤嘤道，“张医生，还没到他上班的时间。”
林朗点点头，走到办公室门口，“那先放在诊室，我一会儿去，先......”
他手刚碰到自己办公室的门，突然一顿。
清甜的草莓味丝丝缕缕从门缝中溢出来，灵活地像个灵巧的小猫尾巴，搔得人心里发痒。
林朗轻轻闭了下眼睛，心中复杂，被烫了一下似的向后退了半步，表情一言难尽。
前台雪兔小妹觑着他的神情，怕他怪自己引狼入室，赶忙脚底抹油地跑了。
只留下林朗一人。
他在门外安静站了片刻，转身去库房换下了一身汗湿的衣服，又面不改色得拿起信息素阻隔喷雾一通狂喷，给自己腌渍入味，再打开办公室的新风系统。
打了一套男德连招，他还是不放心，揣了两管抑制剂和一瓶阻隔喷雾，这才打开办公室的门。
饶是这样，屋里的酸酸甜甜的草莓香还是迎面扑来，甜地林朗呼吸一滞。
草莓香的源头已经睡着了。
薛青山没心没肺地躺在林朗办公室的沙发上，摸着自己肚子上凹陷的伤疤，两条腿夹着黑色的皮质沙发抱枕，睡成了毛茸茸的一团。
林朗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敞着门，人工制造了一个公开环境。
林朗再次看看睡得直吧唧嘴的薛青山，用力按按自己眉心，想去叫他起来，又想起来这孩子平时都活蹦乱跳的，怕是当特工值班辛苦，今天怕是累得不行。
林朗一时进退维谷，眉头紧皱，只能一脑袋官司地打开电脑，给薛青山留下一个冷漠的侧脸。
他心思烦乱，一时间竟没摸到鼠标，一个寸劲，指甲让什么卡住，别了一下。
林朗轻声吸了口气，低头看去，原来是那个倒扣在桌面上的相框。
他看到相框背面的那行小字，一下清醒了，瞬间如坠冰窟。
林朗盯着薛青山沉吟片刻，沉沉叹了一口气，指尖抖着，还是将相框立了起来。
照片中是一张合影，背景是一个老旧小区的塑料滑梯，两个男孩一高一矮，高的是缩小版的林朗，小的那个和他五官极为相似，只是面部线条更加柔和了些，二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正是林霁。
照片里没有第三个人，只有个神奇十足的狸花猫站在二人肩膀上，正十分好奇地看着高个男孩鬓角的一缕碎发。
林朗闭眼长叹了一口气，放下照片，指甲狠狠在手上扣了一道深深的红痕。
随着照片立起来，他刚刚的心弦一动，转眼就被沉寂在古井无波的心底。
正好小狗们还要做基础检查，他揉了揉眉心，回身披上白大褂，重新冷漠了起来。
薛青山第一次遇到林朗，他穿的也是白大褂。
薛青山那个时候刚刚毕业，本事不大，胆子不小，遇到任务两横一竖就是干，结果被发狂的山羊Alpha头顶尖角一撅，顶了个透心凉。
下雨天，基地前来支援的医生来得很慢。
雨水混着血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薛青山单手拎着手铐，咔嚓一声，把任务目标栓在了电线杆上。
他硬撑着一口气完成任务，还挑衅地冲山羊呲了呲牙，捂着肚子，一步一挪地走向主街。
重伤让他没有力气，可还是勉强保持着人形，因为如果变回猫形，在雨夜中更容易活不成，没有路人会在乎路边的一只又湿又脏，抹布一样的毛团子，他只能像个破碎的流浪咪一样，找个角落等死。
刚才极限迸发出的肾上腺素效果逐渐消退，鲜血和内脏碎片顺着腹部的贯穿伤汩汩流出，薛青山觉得自己头脑发热，也觉得四肢发冷。
他靠在一个路标下，意识逐渐模糊，眼前也渐渐发黑。正当这时，一只冰凉的手在他身上碰了碰。
清苦的Omega信息素率先笼罩了他，薛青山精神一震，然后，一股灵力顺着他的手心涌入四肢，他出血渐缓，心跳重新有力地蹦了两下。
薛青山勉强抬起眼皮，正对上了一双冷静的浅色眼睛。
是个很帅的Omega。
那Omega的眉头微皱，“我是医生，别怕。”
薛青山手腕动了动，他的个人终端还连接着指挥中心和医疗救援车，里面喊得快破音了。
林朗攥着他的手腕，生疏地摆弄着，低声和通讯里同步薛青山的状态。
薛青山因为失血，人几乎神志不清了，林朗的脸在他面前影影绰绰，只有手腕上的温度还是炙热的，薛青山心头有点酸。
他再怎么没心没肺，到底也是个刚二十岁的小年轻，一脚迈进鬼门关，心里万千思绪都来不及细想，连害怕都来不及，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可那个时候，林朗早死神一步，拽住了他。
这一拽，薛青山顺势就黏他手上了。
薛青山梦中睡得并不安稳，噩梦不断，他梦到自己重伤之后躺在地上，周围越来越吵，林朗远远的站在雨中，面目看不清。
薛青山如坠冰窟，弹射起步，看着眼前陌生的沙发，一时忘了自己在哪儿，自己把吓了自己一跳。
林朗本来没打算搭理他，只是那猫崽子睡觉也不老实，噗隆地直扑腾，最后还在沙发上蹦了两下。
林朗：……
睡得中邪了？
“我这儿治不了狂犬病。”他道。
薛青山还从刚才的噩梦中没缓过神，呆愣楞地看着他。
林朗带着口罩和手套，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只看了他一眼，就接着检查自己手下嘤嘤直叫的小狗崽。
“你刚才不在，就是去救他们了吧。”薛青山回过神，笑了笑，打量着满桌子的小狗。
“是。”林朗平静地道。
他双手抱胸，靠在工作椅上，是个防备的姿势——怕薛青山又冲上来一顿疯狂表白。
他俩一直都是这种相处模式，薛青山像突变孔雀一样，时不时过来疯狂开屏，林朗一巴掌把这猫崽子扇走，过不几天他又忘了疼，十分有活力地再次扑腾扑腾跑过来。
可今天薛青山出奇地安静，擦了擦冷汗，看着面前的小狗，“可怜，还这么小一只。”
林朗僵硬地点点头，狐疑地看着薛青山，索性低头写检查单。
一桌子小狗大概五六只，满桌乱爬，一只小狗似乎很害怕林朗，一拱一拱地往外爬，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了。
薛青山抢上前去，捏着那小狗的后颈皮，把他护在了手中。
谁知那小狗竟然是个小暴脾气，长嘴就要咬。可薛青山反应极快，伸出两根手指卡在他嘴里。
小狗大怒，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薛青山捏着他的嘴筒子，那狗嘴里哼唧不断，气得扭成了一只小肉虫子，薛青山则没心没肺，笑得前仰后合。
林朗无奈，“别欺负他。”
薛青山立刻不高兴了，尾巴一摇，“林医生，你好偏心啊，明明是他先咬我的！”
林朗倒也不嫌弃他跟小狗子一般见识有多幼稚。
他正好要去旁边拿脖套，而薛青山正站在办公室中间，和这三周大的小奶狗切磋地有来有回，林朗嫌他挡路，两根手指掐着他的衣服，往外扯，“一边玩去。”
薛青山搓搓手，“这只给我吧，我一定对它好。“
“不行。”林朗抬头看了他一眼。
薛青山讨价还价，还快速地给奶狗起了个敷衍的名字，“小白以后就不是流浪狗了啊，我要领养它！你看它跟我这么亲。”
林朗觉得好笑，那小白狗在薛青山怀里气得怒发冲冠，哪儿和他亲了？
林朗：”你还在实习期，没有正式工作，不能领养我们院的流浪狗。“
薛青山死缠烂打，”那医疗费算我账上。”
林朗转回电脑桌面前，“不用，我这边不收流浪动物的医疗费。”
薛青山奇怪，“钱也不要，那你图什么？它怎么报答你啊？给你看门吗？”
林朗：“跟你没关系。”
薛青山立刻硬挤进了林朗和办公桌的缝隙中间，林朗躲闪不及，被他卡在椅子上，浑身僵硬，他神情严峻，沉声道，“出去坐好。”
谁能抵抗小猫撒娇？别看林朗，林朗全靠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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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蹭蹭，贴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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