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口气倒是不小。”
被逗笑的商扶砚往小不点的脑门上轻弹了下:“你师兄这般大时,可就日日晨起锻体了,哪会睡到这个时刻。”
商扶砚刚起身时只随意拢了拢发,散落的发丝随着动作抚着如玉的脸庞。
他唇边浮起的淡笑弧度真切,如浓墨般的青丝不慎挂上,勾得那一抹殷红动人。
从未与他如此亲近的三个徒弟知道自己的师尊长得好。
却没想过长得这般好。
三人不免有些看痴了。
大些的少年还懂得收敛情绪,两个小孩子却丝毫不掩饰自己已经呆滞的目光。
率先反应过来的桑褚直接耍无赖,挂在商扶砚的手上:“师尊能把大师兄教得如此优秀,我身为师尊的弟子,自然也不会差。”
如年画般的幼童说得理直气壮,整个身子都扒在他的手上,抬起一双圆眼就巴巴地看着自己。
一点也不怕人。
本想呵斥小人儿的动作无礼,商扶砚又担心自己叱责万一太过,给徒弟留下什么阴影,日后要是又长歪了,他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见人没有丝毫要下去的样子,他只得动了下手,掌心托着桑褚,以防人会掉下去。
桑褚都已经做好商扶砚会把自己丢出去的准备了。
来飞来峰时他就打听过,师尊是个不爱热闹,不亲近人的性子;后面自己刚拜入门下,对方后脚就要闭关修炼,桑褚心里还有些小小失落和彷徨。
他担心与师尊接触不多的自己,无法在宗门内立足。
虽然有父母这层关系,可小小年纪就在修真界内见过杀人夺宝,资源争夺的桑褚,从不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能保他一世平安。
更何况,他的父母早死了。
死人与活人之间的情谊,又能维持多久呢。
与其将希望押在父母跟师尊那点微薄的情谊上,小小年纪的桑褚更倾向于自己牢牢抓着商扶砚。
正如当初他也是靠自己与那魔修周旋,才等到进飞来峰的一天。
不然等商扶砚来,他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桑褚知晓论阅历、资质、基础、年龄,他都不如自己的两个师兄。
但他唯一的优势,也正是如此。
这些修仙能者,自负天才,没有一个不是好为人师的。
只要自己示个弱,再装作一副孺慕的模样,又可以仗着年纪小不懂事,与民间膝下承欢的孩子并无两样。
但商扶砚的性子冷,又是一开始就当甩手掌柜的人。
桑褚都准备好自己被多丢几次,厚着脸皮换在商扶砚的边上留下一席之地。
他没想到师尊会因为担心自己,主动托着自己。
小小的悸动中伴随着一阵激动,桑褚惯是顺杆爬的人。仗着有商扶砚托着,直接松开扒着对方手臂的手,俯身前倾去揽着他的脖颈。
桑褚的本意是想撒个娇,将人哄开心,最好是给自己些天灵地宝。
结果刚窝上去,商扶砚身上淡淡的香味晃了他的心神。
说不上来的好闻,还莫名地叫人心安。
从未跟弟子这么亲近过的商扶砚身体顿时僵住。
他倒想直接把人甩开,丢给郁泽,但他又怕自己一个没轻没重,把这么小小软软的一个孩子摔死了怎么办。
受人所托,应当不负才对。
别人没在别人手上断了性命,倒是先被他害死了。
僵硬着身体,连带着声音也干巴巴了几分。只是商扶砚不善言辞,平日里也是慢慢吐出几个字,倒没让他几个弟子发现不妥,叫人看了笑话:“成何体统。”
在一旁的郁泽上前:“师弟年纪尚幼,不知轻重,还请师尊不要生气。”
说着他看向桑褚:“小师弟若是想让人抱的话,还快快从师尊身上下来吧,师兄抱你。”
说到后面,郁泽已经在竭力克制自己了,却仍旧不小心将字咬得很重。
什么脏东西也敢往师尊的身上贴。
少年的目光灼灼,哪怕不回头看,桑褚也能感觉到对方眼中的厌恶和嫌弃。
真当他幼儿无知,不知道他在明里暗里说自己重吗?
他才多大,瘦瘦小小一个能有多重。
大师兄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表面翩翩少年郎,背地里是个小心眼的。
没有察觉弟子之间的暗流涌动,商扶砚只觉得郁泽贴心,将手上的烫手山芋直接递了过去:“你若觉得重,就放他下来。”
商扶砚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这么乖巧懂事的大徒弟,后面怎么变成那样了。
要不是天道怒极踹他,他定认为对方在胡说八道。
没想到商扶砚会这么说,桑褚只觉得心堵。
正想用盈盈目光看着师尊同对方撒娇,顺便拉近一下关系,谁知道抱着他的郁泽直接耍阴招,一只手直接摁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的肩上靠,不让他转头看商扶砚。
他只听见少年声音朗朗:“师尊放心,弟子未曾懈怠锻体,这点重量还是不在话下的。”
还未曾展露自己勤勉一面的桑褚感觉自己被捅了一刀。
偏得他那被蒙蔽的师尊还连连夸赞,说这个伪君子勤奋刻苦,未来必成大器。
夸的时候商扶砚是真心这么觉得的,结果万里晴空突然传来一声闷雷。
声音不大,却惹得人惊疑。
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唯一知情的商扶砚有些心虚,猜想是天道听到他夸了郁泽,表达自己的不满。
要不是它是天道,日后飞仙还要过它那关,商扶砚都要骂了。
天天正事不干,就盯着他们,自己夸个弟子还要被警告。
他那乖巧礼貌有本事的大徒弟日后都能捅了在天道保护下的气运之子,怎么不算大器了。
商扶砚叛逆地想。
当然,他也只敢想想。
一则是要在徒弟们面前有副师尊该有的模样,二则其实他也怕天道劈自己。
谁知道这个小心眼的,会不会在他晋升的雷劫上动手脚。
知晓小心眼还在盯着,商扶砚只能在“监视”下,做好一个师尊的本分。
但郁泽基本上都是散养的。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假借带徒弟们在宗门内转转。假借带他们认路的名义,实则商扶砚想要窥探一下,师兄师姐们如何教导徒弟的。
本是不打算带郁泽。
他在宗门待的时间长,又独立,早就比两个师弟更熟悉宗门的情况。
可小小少年听说不带自己,也不闹不显,只是垂着头安分道“徒儿知道了”,看着好不可怜。
觉得不能厚此薄彼,让自己大徒弟跟两个师弟生了嫌隙的商扶砚大手一挥,领着三个徒弟就出了飞来峰。
商扶砚难得一次在宗门露脸,宗门上下的弟子都在偷偷摸摸地看他。自以为藏得很好,实则修为过低,他甚至都不需要用灵力感知便将他们的方位分辨得一清二楚。
总觉得被围观得奇怪,商扶砚捏了个隐身诀,拎着弟子就爬其余师兄的墙头。
“师尊,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看啊。”因为隐身,桑褚本能地小声问。
不是说在宗门逛逛吗?
怎么转眼间就爬上了掌门的墙头了。
当然是因为这样最清楚,最能看出师兄与徒弟们相处的真实一幕啊!
商扶砚轻咳:“掌门还在训弟子,总不好直接带你们过去看师兄们的笑话吧。”
可以偷偷看。
掌门师兄在训自己的小徒弟,骂他不求上进。
偏他这个小师侄不是个听话的,跟曾经的掌门师兄一样,挨训还会反嘴,气得掌门抄起自己的本命剑追着人到处跑。
看着下面的鸡飞狗跳,再看看同小师侄年纪相仿却十分稳重的大徒弟,商扶砚叹气。
说他不懂事吧,偏自己又不像掌门师兄那样被气得跳脚;说他懂事吧,可自己因他挨了天道一脚。
掌门师兄也不过如此,商扶砚决定换个同门看看。
他去了药修之地,看到他那温柔可人的大师姐在给徒弟喂毒药;去阵法修炼所在的楼里,发现他那总是笑脸相迎的二师姐把弟子全都困在阵法中,说要么出来要么死;去找剑修的三师兄,发现人正在训练弟子,跟拎小鸡似的,将人往十丈高的瀑布底下丢……
转了一圈下来,不仅商扶砚整个人麻木,连带着沈晋南跟桑褚两个小豆丁都脸色苍白。
商扶砚不懂,他是真不懂。
他要是按照师兄师姐们的方式教徒弟,难道不会把徒弟们教死吗?
这也不失为一种阻止他们折磨气运之子,影响自己飞升的方法?
他默默地把视线落在两个面如死灰的小人儿身上,语气放缓:“你们觉得,师叔们如何?”
两个小豆丁猛地摇头,一左一右,非常默契地抱上了商扶砚的大腿:“我们只要师尊,也只会有师尊一个!”
师尊不会是想要送走自己吧?
真要这样,他们不得水灵灵的进去,面目全非地出来?
本来还对商扶砚收完徒就闭关颇有微词的桑褚,在今天之后,哪里还有什么不满的。
他师尊不好吗?
他师尊可太好了!!!
贴在腿上的身躯颤抖着,似乎很害怕。
商扶砚也觉得自己几个师兄师姐教徒弟的方式不太适合。
万一没把人养死,反而养出仇来,没等去跟气运之子爱恨情仇,就谋划怎么杀自己怎么办。
当然,他也不是很想把自己两个乖乖软软的小徒弟给养死。
宗门内的教养方式不适合,要不去人间一趟?
出飞来峰前:师尊一点都不负责,他怎么这样!
出飞来峰后:在掌门长老的衬托下,他们的师尊还是太善良了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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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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