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伽泽经纪人和杨云思约定的时间是周五六点半，地点是在一个摄影棚。
邓伽泽日程繁忙，大概还有一些拍摄工作。
杨云思特意把准备好的衣服带到了学校，一放学，就去洗手间里换了。
宋灵玥只是陪客，自然懒得换，穿着校服就去了。
到达约定地点时，邓伽泽的拍摄还没有结束，宋灵玥从工作人员的聊天中猜测，应该是在拍杂志封面。
杨云思活动追得多，认出了站在一旁的邓伽泽助理，于是带着宋灵玥过去问了一下：“你好，请问你是邓伽泽的助理吗？我是……”
说到一半，卡壳了。
因为她该死的不会念那个巨长的站名——chemiluminescence。
于是只能改了改措辞说：“我是化学站的站长，Amy姐约我过来的。”
宋灵玥忍俊不禁，心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来搞学术研究的。
邓伽泽的助理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大概是经纪人有交代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热情地说：“你好你好，麻烦稍等一下哦，拍摄马上就能结束了。”
“好。”杨云思看似平静，双腿却不自觉有点抖。
她激动地握着宋灵玥的手，和她一起站在角落里看了一会儿拍摄。
不同的是，杨云思看的是邓伽泽，而宋灵玥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被摄影师吸引。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眼前短发干净利落、穿着米白薄风衣、驼色马丁靴的女士，应该就是享誉全球的时尚摄影师何辛未女士。
宋灵玥收到母亲送的第一部相机的时候，是小学五年级。
当时何辛未名气还没有现在这么大，但拍摄的作品自成一派，极具特色，宋灵玥当时还视她为偶像，模仿着她的风格拍摄了不少照片，但始终觉得摸不到精髓。
这几年，宋灵玥虽然没有那么关注何辛未，转而更想探索属于自己的拍摄风格，但看到有关何辛未的消息，时不时也会点进去看看。
因此她知道，何辛未的事业一直都在Y国，为Y国不少顶级演员都拍摄过杂志封面，近一年才开始接触国内的拍摄工作。
但接的很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一次给邓伽泽拍摄杂志封面，应该是她第一次给国内青年演员拍摄，毕竟之前她拍摄的两位，都是影帝影后级别的演员。
大概二十分钟后，邓伽泽的经纪人刘艾姗姗来迟，拍摄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刘艾看到穿着校服的宋灵玥，似乎有些意外，眼神在俩人之间游移了一番：“请问……谁是杨云思小姐？”
杨云思举了举手：“我是。”
“噢噢，好，你们跟我来吧，我们去休息室聊。”
刘艾带着俩人朝休息室走去，期间还好奇地问：“你们还是高中生啊？”
杨云思点头：“嗯。”
刘艾满脸惊叹地说：“真是看不出来，现在的小朋友太厉害了。”
宋灵玥全程在一旁打酱油没有说话，杨云思是只纸老虎，平时看着热情洋溢，但真的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也难免怕生，最多笑着应和几句。
因此氛围显得有些尴尬。
幸好三人进休息室没一会儿，助理就带着邓伽泽也走了进来。
杨云思激动中又夹杂疑惑，这一出……未免也太郑重其事了吧？
她看向邓伽泽，爱慕又崇拜的眼神，在察觉对方脸上肉眼可见的不爽和不耐烦时，渐渐暗淡下来。
见邓伽泽双手插兜走到主位，单脚踢开椅子坐下，杨云思挺直了脊背坐在椅子上，双手握着茶杯有些紧张地摩挲：
“请问，今天约我们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情呀？”
刘艾笑着放下手里的手机，轻靠在椅背上，开口时语气还算礼貌：
“是这样的，最近网上关于你脱粉的事情，闹得比较大，谣言也比较多。照理说，去留都是粉丝的自由，我们不该插手，但是你的账号，是伽泽最大的后援团。”
“我……”
杨云思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这是一场误会，刘艾又接着说：
“你应该也知道，《山》首映之后，伽泽面对的争议很大，最大账号的粉丝在这时候爬墙，网友们自然会代入是因为她的负面新闻，就更有理由攻击她了，所以我们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继续运营账号，或者，可以把账号交给我们来运营。”
宋灵玥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喝着手里的水。
刘艾说的“闹得比较大”，确实是事实。
那天杨云思给她发消息之后，她也点进那个“邓伽泽站姐爬墙”的热搜词看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在顶流圈里，连大粉脱粉这种事，都是大新闻。
何况杨云思还占了“最大站”“爬墙”这俩极为吸睛的关键词。
热搜广场上，几乎是粉丝和吃瓜群众的PK。
一方说着邓伽泽粉丝多，不缺粉丝，去留随心，另一方则在嘲笑邓伽泽在《山》中演技太烂，难怪连最大站姐都爬了。
也难怪刘艾这么重视这件事。
但对此，杨云思只有满脸问号。
请她继续运营账号，她勉强还能觉得是挽留，但这光明正大索要账号是什么操作？
她虽然追星，但并不是傻。
因此听到刘艾的话后，杨云思的神情明显严肃了下来。
“如果我都不愿意呢？”
“这……”刘艾笑着劝道，“好歹你曾经也追了伽泽这么久，我们没必要闹翻嘛，你也知道伽泽的粉丝群体有多庞大……”
虽然听着都是好言好语，但谁都能听得出这话的潜台词。
邓伽泽的粉丝群体多庞大啊，只要稍微带带节奏，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杨云思淹死。
杨云思愤怒，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何况眼前是自己追了一年的爱豆啊！
她气红了脸，低头没有说话。
刘艾瞟了眼邓伽泽，而后拿过手机摆弄了几下后，右手食指指尖抵着，把手机推到了对面的杨云思面前。
宋灵玥和杨云思同时凑过身看了眼，手机上登录的微博账号是邓伽泽的官方号，足有四千多万粉丝，而此刻，手机屏幕上有一条还没发出的微博——
【祝福离开的，感谢选择留下的，而我所能做，唯有好好努力而已。】
只要按下发送，这条看着洒脱，实则充满卖惨意味的微博，势必会引发邓伽泽粉丝们的又一轮“大型心疼现场”。
而对她越是心疼，她们对于杨云思的怒火也就燃烧得越旺盛。
宋灵玥不由冷笑。
这条微博，很显然就是个威胁——
若你不配合，就坐等被辱骂吧。
杨云思沉默不语，许久后才看向邓伽泽问：“你也同意这操作？”
邓伽泽瞥了她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没有理会，兀自低头玩着手机。
但凡她说一句“公司决定，我没办法”，杨云思或许也会心软一下，但此刻她的态度，摆明了她是默许了刘艾的做法的。
一个粉丝于她而言，或许根本不算什么，毕竟她并不缺。
杨云思的心凉得透透的。
来之前，爬墙只是个误会，她对邓伽泽还是真心真意的，但此刻，她却真的脱粉了，脱得彻彻底底，在转黑边缘试探那种。
就她内心而言，当然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账号的，于这账号还有没有意义无关，她单纯只是不想把账号交给眼前这些小人。
可是，她纠结的是——
自己被骂不要紧，但现在网上的邓伽泽粉丝都以为宋灵玥的账号是她的，骂也是骂到宋灵玥那里。
而她不想连累宋灵玥被骂。
抿唇思索了好一会儿，杨云思抬起头，脸色苍白，刚想说：“我可以把账号给你们。”
却突然被宋灵玥的右手按住了手腕。
她疑惑看过去，只见宋灵玥轻靠在椅背上，姿态格外轻松。
她淡淡开口：“刘女士，您听过一句话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不过是两个高中生，被骂了把微博卸载，不看也就行了，但你们可不一样，好不容易站上顶流的位置，要是不小心摔下来……”
刘艾面容冷凝，整个人的姿态都严肃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宋灵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手按下播放键，里面立刻传出了刘艾的声音：“是这样的，最近网上关于脱粉的事情，闹得比较大……”
刘艾只惊讶了一瞬，就恢复了淡定。
“就一段录音而已，小姑娘，你觉得在娱乐圈这种地方，我见的还少吗？”
“知道您见多识广。”宋灵玥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那让未成年怀孕堕胎这种新闻……不知道您见得多不多呢?”
宋灵玥话音刚落，刘艾和邓伽泽的脸色瞬间默契地白了。
邓伽泽不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们身上。
而杨云思则是满脸震惊。
刘艾压低了声音，严厉斥责道：“年纪不大，造谣倒是造得熟练，伽泽从来没交过女朋友，信不信我们告你？”
“我刚才好像也没说是谁吧？刘女士您自己就对号入座了？”宋灵玥轻笑一声，双眸却格外凌厉，“另外，你们要是有胆子，就来告告看，到时候是真是假，自有分晓。”
说完，她拉着杨云思起身，但刚走了几步，刘艾却突然“啪”一声拍了桌。
听到刘艾拍桌的声音后，休息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门外跑进来三个西装笔挺、人高马大的壮汉。
宋灵玥拉着杨云思往后退了一步，避免被撞倒，但眼前人并没有看她们。
付钱的才是上帝。
她们径直朝刘艾而去，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宋灵玥，似乎在等待吩咐。
宋灵玥毫无惧色，笑容甚至带着一丝嘲讽：“刘女士是打算非法拘禁？”
邓伽泽伸手扯了扯刘艾的袖子，大概是想暗示她控制脾气。
她不知道宋灵玥怎么会知道这事儿，但看她笃定的样子，她不敢赌。
要是眼前这俩女人手上真的有实锤，一旦鱼死网破，她这几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还不如暂且求和，毕竟对方曾经是自己的粉丝，照理来讲是好说话一些的。
刘艾脸上的怒气褪去了点，收拾好情绪，举步走到宋灵玥面前，扯了扯嘴角说：“小姑娘，凡事都好商量，只要你们别乱说话，我们自然以礼相待。”
刘艾刚说完，却未曾想，身后三位刚刚才转身面对她们的彪形大汉突然默契地爆出一句：“大小姐？”
因为刚才她们一直背对她，宋灵玥也是现在才看清眼前人的长相。
她怔了一瞬，这才想起自己和这几位保镖确实有过一些交集。
去年，父母的结婚周年纪念办得比较盛大，请了不少重要的宾客，因此便请了旗下安保公司的保镖维护现场秩序。
宋灵玥一向不喜欢这种客套的社交场合，当时觉得无聊，就出门陪他们唠了会儿嗑。
没想到他们还记得她。
宋灵玥笑眯眯地朝三人挥了挥手。
刘艾却愣了，这才意识到眼前人身份不一般。
她们合作的安保公司是白氏集团旗下的产业，能让她们唤为“大小姐”的，绝对不可能是某位普通高管的女儿，除非……是最顶层的宋家。
而宋家，万万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她想起来，听说宋家确实有位大女儿，正在一中读高三，但甚少在社交场合露面，因此她并未见过。
刘艾的视线扫过宋灵玥身上那显眼的一中校徽，脑子里像奔过无数匹草泥马。
等思绪恢复平静，她的脸上也少了怒气，多了几分讨好：“原来是宋小姐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您看刚才都是一场误会，要不这样，我们做东，一起吃顿饭，就当替我刚才的无意冒犯道歉。”
杨云思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踏马就是社会人吗？
简直就是一川剧变脸演员啊！
对于这种人，宋灵玥见的多了，也无意再多说什么，于是只礼貌微笑道：“吃饭就不必了，刘女士，账号我们不会给，后面要怎么做，我想您应该明白。”
刘艾表情尴尬，忙不迭点头：“明白明白。”
宋灵玥拉着杨云思径直朝门口走去，然而走了几步，却又犹豫地停了，最后实在忍不住回头看向邓伽泽说：
“镜头感不行、表情做作、肢体僵硬，你这封面出来还是要被骂，到时候反省反省自己，别连累人家摄影师。”
邓伽泽跟吃了屎似的，脸色铁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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