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叮咚——”
“叮叮叮叮叮——叮咚”
仿佛笃定家中有人似的，门铃不断作响，每一声都是在他忍耐的边界徘徊。
怀着满腔怨气，崔珏踢开被子一跃而起，准备去找那个不让他睡觉的人好好算一账。
昨天是「阴律司」加班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当某个下属又一次将咖啡倒在办公桌上声称这样能更好地发挥其功效时，崔珏意识到该给所有人放个假了，当然他也不例外。
于是连轴转一月有余的崔珏终于告别办公室睡大街，回到自己住所得以大睡特睡。
而现在，来之不易的补觉还被不明人士打搅。
懒得看可视化门铃的屏幕，崔珏直接拉开大门和那人中门对狙。
“哪个不长眼的——啊！怎么是你？”
崔珏顶着鸡窝头，一身睡衣，和同样一身居家服的陆道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我没地方可去，于是来找你。”
陆道说得坦荡，丝毫不觉得自己私服拜访好友这件事有任何不妥。
“……先进来吧！”
崔珏挠了挠头，瞬间将暴揍那人一顿的想法报之脑后。陆道跟在他身后，让抬手不伸腿，让穿鞋不光脚，乖巧得像是初次到朋友家做客的小学生。
只是崔珏的房间……说好听点是屋主随心所欲，说难听点就是崔珏从不收拾。书本摊开在沙发靠手，也不知道看没看完；下班回家换的衣服丢在玄关，等着今天再洗。
更多的还是他游戏后的痕迹：棋子散落这个家的各个角落，餐桌垫下，几张随手一插的卡牌显得尤为突兀。
陆道没走出几步，脚下传来膈应的感觉，抬脚发现是一枚奇形怪状的骰子。
望着满地狼藉的屋子，不等崔珏收拾出待客的地方，陆道自动找到最干净的地方，坐在他床边。
“我辞职了。”他的表情像是讨论今晚吃什么似的平静。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再重复了。”崔珏靠在房门边扶额。
前阵子陆道冷不丁发表辞职宣言，崔珏只当是他被年寒英和左明冬两人折磨得精神错乱。后来听陆道讲清楚和年寒英的交易，崔珏才发现他是认真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了……有个问题。”
“什么时候官宣？你辞职的消息总不能一直瞒下去吧，还有下任总判司是谁也要向大众公布……”
自陆道的惊人言论后，将近一周时间崔珏给他发的消息都没有回复，从左明冬那边得知陆道是进入副本办理最后的“辞职”手续，暂时处于失联状态。
今日屈尊露面，想必是和那位来头不小的偷渡客达成了邪恶交易。
陆道摇摇头，“没有预期，也没有人选。”
“哈？！”
“年寒英接下来要专注于6424副本的「世界化」，他不打算「黄泉」的副本通道，而是将转播权转交给信赖的人。”
“左明冬则是个人原因拒绝再度入职「察查司」。用他的话……”陆道沉思片刻，将左明冬说这话时的随意模仿了个八成，“于其天天半死不活地办公室坐牢，我更喜欢旅行见证千奇百怪的风土人情。”
“王薇薇资历尚浅，再给她一点时间，几年后可以担任总判司……但不是现在。”
“其他人……”
数来数去，竟是无人可以接手。
崔珏觉得自己加班过头导致听觉出现严重的问题，否则怎么会听到察查司总判司的位子仿佛菜市场门口的白菜一样任人挑拣。
“所以你把一堆烂摊子丢在察查司，自己跑来我家不让我睡好觉？你这是要一己之力让两个阴司部门罢工啊！”
陆道显然是被崔珏的话刺激到，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崔珏也觉得自己说得过火，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也没有那么严重……但你真的没想好继承人就直接离职了吗？”
“planB有没有？比如留下一段你的人格数据充当替身直到找到下一个倒霉蛋、不对是总判司……”
陆道抬头望着他，崔珏从他岌岌可危的情感外露中，竟看出一丝无辜。
“……你看我是什么意思？”
沉寂数月，「黄泉」论坛终于又有新料可挖。
在全体察查司因某种原因陷入集体社交静默期时，像是知晓即将到来的夏季的炎热烦闷，隔壁「阴律司」贴心地为广大网友带来一丝凉意。
「阴律司：《新副本法的试用与提案》」
「鉴于前例玩家针对NPC的不法行为，我司基于玩家手册撰写新副本法，旨在调协玩家与副本之间友善关系。」
「目前新副本法处于试用阶段，所有玩家可进入试用点进行试玩体验。如有不当之处，可联系我司官方账号（ID：阴律司）和总判司账号（ID：??絶灬蕞??嬡??元埘醬??），若意见采纳，提案人将获得阴律司和察查司共同准备的精心大礼一份。」
「现存试用点如下：副本4486、副本5793……副本6424……」
阴律司的文章犹如一石激起千重浪，迅速在论坛惹得大量目光，有关新副本法的帖子层出不穷，无一例外都是盖起千楼之高的热帖。
就在玩家们为这突然冒出来的新副本法争得你死我亡时，又是一则重磅消息炸得系统卡成PPT——
「四时」副本将开放首批入世资格。
「合约号6424：近日和察查司交流，双方达成共识共同推进「四时」的世界化阶段；同时争得直播对象首肯，不日将进行第一次世界公测，届时感兴趣的朋友可订阅直播账号ID：冬冬呛，以免错过直播。」
「此外「四时」将通过直播手段监督NPC与玩家的行为，配合阴律司新版副本法（原玩家手册），将更全面有效地规范双方的交际来往。」
「我们衷心期盼「四时」世界化成功进行，同时希望各位玩家能在「四时」拥有一段异世界美好体验。」
冬冬呛则更是直接将自己直播间挂在主页，路人点进去便能看到与宣传PV如出一辙的另一个世界。
黄泉系统自带的屏幕分割成无数个画面，每点进一个芝麻大小的画面，其中内容自动填充到整个屏幕。
各种异界景色跃然其中：生机如春的小镇、信奉海神的海岛、人鬼共存的国度……都是黄泉任何副本前所未有的场景。
眼尖的观众注意到相较于宣传视频的三个地图，直播间还多出几个陌生的画面：凝滞的黑幕笼罩天空，不留一丝生命的气息。死境之下，生活着不存于世的种族，邪幻的纹路勾勒出祂们的文明。
更有甚者注意到不同于其他直播的地方：似是巧合又非偶然，画面中的人们时常向镜头撇来目光，视线打破第四面墙，凝视着界外的访客。
被一双双或好奇或打量或惊喜或不解的眼注视，观众心中生出别样的感概。
或许我们也是祂们眼中的角色。
这一想法很快得到证实。
“嗯——？感觉对面在看你？这不就对了嘛，看电影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仿佛沉浸到电影中的世界了吗？和那种感觉一样。”
开放「四时」转播的同时，左明冬坐在电脑前，重新回归他的老本行。
现在的左明冬完全是「四时」驻黄泉的话事人，回答了弹幕的问题，他没有止步于此：“读者有一天也会成为主角，这才是世界的本质啊。”
“摄像头选址？不用担心！「四时」并没有被改造成机械飞升那种赛博社会，只是采取了当地的一些小妙招——”
等待陆道辞职期间，年寒英没有闲着，跑到各地安放「四时」特制摄像头：接入系统得以将「四时」的景象传到「黄泉」，使用游灵制作的技术将屏幕对面的画面传回「四时」，真正做到了双向奔赴。
关于详细的安放地点，不同地区的人们有着自己的想法。
“真要放？我可不可以薅一个占为己有？毕竟像我和吟燕这样的美少女不在大众面前展现自我，可是你们的一大损失。”桂行香靠在床边捧着脸道，身边是大病初愈的毛吟燕。
“区区外来人，别太得意。”斑棠白了一眼自夸的桂行香，很快被她一顿暴揍安静下来，“至少多看看家里，元姨和老头都很想你。”
“只要不打扰海山的秩序，我们不会排斥界外。”印山纤擦拭着手中臻月镜，又像是想到什么，“但是如果在海山犯下罪孽……”
“当有我们处置。”听到风声赶来的盖影风顺势接上，“不用担心，不会为难大家。海山庄欢迎友善的访客。”
“无所谓，不会比义父更麻烦就是了。”殷华坦然接受。
“我倒是很期待。”武一慈祥地看向身后的徒弟们，“与黎前辈一绪，我获得无数异界的灵感，不知这次又会有怎样的新鲜事物呢？哈哈……”
一旁的易文钱盗汗直流，希望老爷子的创作不要再弄出伤亡；武二则面不改色地奋笔疾书，因为易文钱又被缠上，只能指望他来记录。
“能看到其他地区吗？”得到暂时不行的回答后，易小鲜抱着易文钱的手臂，失落地撇了撇嘴，“听说异水的祭祀停止了，我还想带文钱哥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能看到海山的情况吗？”出身海山庄的梁谦第一时间想的也是这个，不同于孩子气的易小鲜，得知暂时不行的消息后他并不气馁，“不过等百丈步入正轨，我就向徐大人告假回家探亲。”
“那岂不是要在两个世界的人面前驱鬼？万一有个失误丢的可是百丈国的脸面……”一直是底层官员的江坊还没习惯身份转变，担心自己的表现给故乡抹黑。
整理案情的徐礼耐心安抚道：“要担心也是我担心吧，毕竟我才是敛魂垣的掌权人，哪有老大享福小弟挨骂的道理。”
徐祈听不得任何有关家主的坏话，“谁敢说你一句不好，我先水淹了他家。”
“至于你……”祂的眼神在年寒英身后徘徊，“知道哪些地方不能播吧？别到时候遭人投诉传播不良习性。”
“说起来你追着的人呢？不会见到你真身被吓跑了吧？”
与徐祈的旷世之战最终碍于场地限制没能打成，出于保护古建筑的念头，年寒英逛过百丈皇宫每一处角落，可仍是没找到想找的人。
于情于理他都还有个地方要去。
果不其然，在百丈河对岸，年寒英轻松找到了监工的曲霓、干苦力的曲虹和混入非人基建小队、企图掩盖自己人类身份的燕旭。
彼时曲霓的计划初见成效，散落各处的火柴盒已经是一帮智力不超过十八岁的阴邪之物所能建造的极限了。
对此，伟大建筑师曲霓的箴言已不可查阅，笔者通过回忆简要概括祂的旨意：希望更多界外的有志之士能投身于祂们的行动，早日铸成阴鬼作主的国家。
只能说不愧是曲霓的领导风范折服对岸的万千邪物，在祂的统领和曲虹副队长的协助下，就连人类的皇子都朝着同一个梦想前进。
“界外人的来访也是我们学习共处的宝贵机会。”不愿暴露身份的燕旭说道，“界外与界内、人类与非人之物，其实都是共同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
土地之上，是重获新生的一族。
“啊哈哈当然是人越多越好！还不容易时间开始走了，终于能让我见到生面孔了！”仙者兴奋地搓搓手，“既然都是熟人，能不能通融通融，分配点身体素质上乘的实验体……客人来？不不不绝对不会危及生命！都是一些出于个人喜好的小实验，安全，绝对安全……”
“放心吧年长老！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盼！”易鸣景拍着胸脯保证，“原来是夫人的老乡，说什么也不能怠慢了祂们。”
原本古仙仙逝，年寒英以为自己的身份会回归正常，没想到在异人记忆中自己还是那个和外乡人私奔的不孝长老。
也算是说对了吧。
“除了这些？是还有一件事。”
左明冬靠在椅背，漫不经心道。
“察查司自己不肯说，于是本人托我代劳一句：他们总判司陆道已经辞职了，不仅如此，连官方账号都转交给下属代为打理。”
“但说真的，陆道他真的有自己的私人账号吗？你看隔壁崔珏，不就同时拥有自己的超绝非主流账号和阴律司官方账号的管理权吗？但没见陆道换过小号。”
“我？我肯定不去。本身我就不适合坐办公室，又分走他们那么大一块蛋糕，真要我当总判司生怕隔天就在办公室被暗杀。”
“写作？不是说好不写了吗？不过确实还会有一部新作品和我有关。”
“不是作者，是主角。”
察觉到背后房门开合，胸口被一双熟悉的臂弯揽过，冰凉的长发垂下擦过脸颊。
左明冬抬头蹭了蹭年寒英的下巴，那双青黑到吞噬一切光源的眼瞳，如今倒映出他和世界的模样。
“名字还没决定，因为还要听听作者的想法……”
游灵搭建的系统承载着数以万计的数据流接入黄泉，世界内外，屏幕两侧，无数双眼睛见证年寒英和左明冬二人的异口同声。
“就叫《炮灰NPC也是要面子的！》吧！”
正文完结，番外窜稀筹备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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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炮灰NPC也是要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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