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查完尸体,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帕,单手用帕子将碰过白狐的手指一根一根细细擦过,然后将那只帕子嫌弃地丢进棺材里,正好盖在了白狐脸上。
“不是佛见仇。”王虎突然冷声道,“今后也别什么都往那缺心眼儿身上推。”
锦师师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变了脸,依旧柔声问:“寅山君……怎会如此肯定?”
王虎冷笑一声:“你们掌柜的身价,还不足以引起佛见仇的兴趣。”
霜无谰刚想说王虎不愧是他死党,关键时候就是知道护着他。
然而锦师师接着问:“那也是佛见仇手底下那些杀手干的吧?”
王虎仍坚决而简洁地答:“不是。”
锦师师皱眉:“为何?”
王虎不耐烦道:“他请不起。”
霜无谰:“……”
王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其余大擎派弟子也跟随他们掌门离开了。
锦师师待王虎走后,才缓缓挪步到那尊棺材旁,身边只剩下两个贴身侍女。但锦师师叫她们先下去,于是停尸房里只剩下了她一人。
霜无谰原本以为锦师师会帮狐媚娘整理被王虎翻得凌乱的毛发与四肢,却没想,锦师师竟然一把揪起狐媚娘的脖子,把已经往生的白狐生生提拽到眼前,动作粗蛮比之王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张盖脸的帕子也飘落进棺底。
而锦师师那双鱼眼瞪得又大又凸,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阴森冷漠:
“姐姐,你我二人争强好胜了半辈子,看起来赢的是你,可到头来,你不还是落得被人玩弄,就连死也要继续受欺凌的下场?”
“你说你是为什么啊?傻傻赚钱拿给臭男人去赌!还傻傻地替臭男人守清白!哈哈……姐姐,我们辛辛苦苦修炼这么多年,凭什么要给男人当牛做马?”
“姐姐,那位给咱们起名‘良’妖,你就当真愿意听话,做个任由他摆布的好妖了吗?”
“你可别忘了,咱们只要伸个爪子,就能拧断那些蠢男人的脖子。”
“姐姐啊,你做不到的事,妹妹我定会做到,我会做大花满楼,搞垮怡红院,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说完这一番咬牙切齿的话后,锦师师终于轻轻放下了白狐的身体。她拿起那方帕子,盖住白狐的身体,再次开口时,语气仍旧尖刻道:“姐姐你安心走吧。愿极乐世界没有男人。”
说完,锦鲤精眼中竟滑下一颗晶莹的泪来。
看到锦师师落泪,霜无谰想起早晨在绣衣门,这锦鲤精带着一帮人去绣衣门找他算账时的情景。
估计那个时候锦师师愤慨的表现里,表演成分不少,因为她现在当上掌柜,毕竟得给手下人看看自己是如何给花满楼撑腰的,也要给之前狐媚娘的追随者一个交代。
然而刚才王虎粗暴对待狐媚娘的时候,从锦鲤眼中流露出的愤怒也货真价实,尽管稍纵即逝。
霜无谰判定这只锦鲤精对白狐的感情肯定不只有竞争对手这么简单。
而现在锦师师对王虎之所以这么客气,估计是因为狐媚娘用“催眠散”欺客的事被捅破,大擎派现在就是花满楼的保护伞,她不得不委曲求全。
锦师师走后,霜无谰刚打算从房梁下来,却看见刚才出去的两名侍女又回来了,开始整理狐媚娘的尸身。
霜无谰看那两个小妖精动作慢慢腾腾,心里着急,害怕王虎跑远了他又不知该去哪里找人。终于等两个侍女都退下,他才从房梁跳下来。
他再次打开棺盖,摸了摸白狐身上的毛发,想检查出毒药的痕迹。
可就在这时,院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霜无谰连忙从后窗翻身出去,原来是那两个侍女又折返回来。
霜无谰心里还惦记着王虎。想着等他跟王虎相认了,想怎么看尸体、怎么查花满楼便都不成问题了。于是他没再耽搁,直接奔出了花满楼,上街去寻人。
好在王虎离开花满楼后,并未迅速离开。
霜无谰奔出一个街区就看见一帮穿着紫衣的人走在街上。
大擎派的人走进闹市后,一改了在花满楼时的嚣张跋扈,个个看着都十分谦逊有礼。
路边有个水果摊主,搬箱子补货时掉出来几粒苹果,王虎还亲自蹲到地上,右边的铁手在身侧垂着,他就用左手替老板捡起了苹果,放回框里。
那老板见大擎派掌门亲自为他捡苹果,既惊吓又惶恐,不知该怎样做才好,只能忙不迭地弯腰念道:“多谢王掌门!多谢王掌门!”
王虎也一改在花满楼里的凌厉神色,满面春风地答:“为了临南城百姓的美好生活,这都是我们大擎派该做的。”
霜无谰一眼就看穿这家伙是在作秀。
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这家伙的目的,但也不难猜。要么是想忽悠更多弟子加入大擎派,要么是在打别的主意。比如,是不是城主快退休了,他想当继任?
但什么都得等先相认再说。可霜无谰知道,不能在大街上相认,他要是在这脱了帽子面巾,那就约等于自投罗网。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才能把王虎引开的时候,忽然,他听见一个熟悉的清亮女人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非礼啊!有人非礼啦!救命啊!”
霜无谰一转身,便见到一个年纪轻轻,长相明艳的小丫头,穿着轻薄如纸的粉色紧身纱衣,包裹着纤细的腰枝与凸.翘的胸.臀。
这小丫头嘴里一边喊着“救命”,看向他的眼神却狡黠又妩媚,好似看到了什么快要上钩的猎物。
忽然,这丫头扑过来抓住他手臂,接着就拿起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贴。霜无谰打了个激灵,幸好在将要触碰到那柔软雪白的肌肤时挣脱。
然而这女子手中捏了一把粉末,在贴过来的刹那趁机迅速抬手,将那粉末抹在了他人中处。
“你做什么?”霜无谰怒喝这丫头,也抬手去擦人中处的不知什么药物。
可这丫头却瞬间变脸,一手拉住他胳膊,另一手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雪白肩膀与一截大臂,还拔出簪子,让秀发垂落,接着一脸梨花带雨地对着街上的行人大喊:
“大家快来看!霜无谰非礼我!我被大长官非礼了!”
霜无谰:“?”
终于,霜无谰想起为什么觉得这个声音熟悉了!
这正是他在穷格派药房外听见过的,跟骆谨对话的那个声音。
所以这喊非礼的小丫头就是……青神医?
但与霜无谰想象不同的是,他以为那个一口一个“老娘”的女人会是个彪悍的上了年纪的妇人,至少绝不会是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
正当他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戏之际,忽然,他眼前炫出一片白光。
很快,那把打过无数次照面,通体莹润,穗尾随风飘扬的无谰剑,又一次出现在他眼皮底下。
霜无谰:“???”
但形势根本不容他多做任何思考。
因为他眼前的握剑之人戴回了那副黄金面具,面具下一双眼尾垂坠的大眼睛不带任何情感地直直望着他,望得他心底蹭蹭发毛,心神瞬间接近崩塌。
而且,“霜无谰”又一次抓住无谰剑的剑柄,似要拔剑!
霜疯子:要命啊……怎么又来一个?
他知道那人醒来肯定会来找他算账,可为什么偏要这时候出现?
与此同时,那位青神医不依不饶地又一次转身,指的却是他的鼻子,大喊道:“霜无谰!你非礼完人就跑,我要让全临南城百姓看看,你这个衣冠禽兽,你这个黄心大色鬼!”
见此场景,周围慢慢聚来看热闹的临南城居民,目光都落向了正对峙的二人。
——街道一角,一望便知气度不俗的两个年轻男人,都穿一身黑衣。一个戴着草帽,一个扎着高高的马尾。两人都遮了面部,只是一人用的是块破布,另一人戴的,是只精致无比、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雕花黄金面具。
今晨,花杀尽在神像里被对面这人亲晕后,醒来又一次见到了青琅。
但青琅看起来很开心,还对他说,他虽然晕倒得更频繁了,却快要恢复记忆了。而且如果想更快恢复记忆,还要多去见那个疯子。
其实无需青琅提醒,花杀尽也要来见这个疯子的。
因为他不能被白白羞辱一番!
于是他带上无谰剑,跟着青琅上了街。
但此刻在霜疯子看来,他就是早上干了坏事所以现在遭报应了,所以屋漏偏逢连夜雨地同时撞上这一男一女。
而且在他看来,自己仍旧没有恢复法力。
尽管事实是,他身体里的法力是被他亲手在神像里霍霍光的。
总之霜疯子自知现在铁定打不过“霜无谰”。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打。因为万一打着打着,又跟这人魂穿了怎么办?现下王虎都已经找到了,胜利的曙光都已经在眼前了!
而且这个青神医还当街栽赃他是霜无谰,甚至带着本尊都不怕露馅……还不知道前头有什么巨坑在等着他。
于是,他也顾不上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撒腿扭头就跑,边跑边对着那位身穿紫衣的大掌门喊:“虎子!虎子救我!”
他这嗓子刚一喊出,那位紫衣飘飘、威仪有加的王大掌门,身体却忽然僵住了。
因为很久、很久,都没人喊他这个小名了。
而霜无谰还在喊:“王虎子!王举头!王寅山!我是小鱼!救我!救我啊!”
听到这一连串的久远称呼,王虎捏紧了负于身后的那只拳头,后槽牙咬出鼓鼓的肌肉,使他那张本就有些方正的脸看上去更加棱角明晰。
然而在听见“小鱼”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拳头一下松了。
可是……
花小鱼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现在喊他的,分明要比那家伙的嗓音浑厚低沉不知多少。
而且分明像是……那天杀的霜无谰!
然而霜无谰根本不知道王虎此时的内心想法,只是继续螃蟹似的用上双手双脚朝他以为的大救星狂奔。
可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之际,一只脚却伸到路中央,正好伸在“螃蟹”的落脚处——这位螃蟹,哦不,是我们的霜疯子,于是当街以面抢地,摔了个一塌糊涂。
青琅使完绊子后,躲在人群里观察了片刻,确认她刚刚下的蛊起了药效,地上的人的确不省人事,短时间内爬不起来了,才拉上花杀尽抓紧离开。
尽管花杀尽扭头朝地上的人看了好几眼。
那双能叫人瞬间心化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可竟也有些类似不忍的光。
王虎自然听见了背后的大动静。又想起那人刚才当街喊出的“王举头”——这是他生平最为憎恶的字,是他一生的耻辱!
他额角已经爆起了一片青筋。只是为了在大街上保持风度,王虎做了一次深呼吸,才面色铁青地转过身。然后走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面前,蹲身,轻轻用左手往下扯这人脸上的破布。
但他扯下一半便没再继续,还将那布原好地替霜无谰戴了回去。
可再看向地上昏迷不醒之人,王虎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狞笑,眼底射出一片藏不住的凶光。
接着,他缓缓起身,对手下人交代道:“此贼子冒充穷格掌门霜无谰,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即刻带回苍黑洞关押!”
霜总啊,找到王虎,你才是真真正正的羊入虎口。
btw,霜疯子下章又要照“镜子”了——再“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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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当街“魂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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