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记得死掉的那一天,天气很冷,阳光独属于冬天的,灿烂却毫无温度的阳光。
剧烈的疼痛之后,我重重跌落在地上,身上每一个关节都痛到仿佛破碎,意识开始涣散,眼前开始被血色侵染。
“来人....救救我......”
说不出话来。那辆面包车在急刹之后,是几声慌张尖锐的争吵,他们开走了。
村里的泥泞小道上,疼痛的感知也开始消逝,所有关于意识的念头开始消失。
阳光消散,温度变得更低,蚂蚁攀爬,天气下起阴湿的小雨,泥土和血水交融在一起。
我要死掉了。
像是被踩在地里泥土里杂贱的野草,我毫无价值地存在着,又悄无声息的死去。
在弥留之际,他出现在我的面前。
就好像每一个片刻,在拉开门帘地时刻,在街头转角的片刻,在桌边他趴着睡觉的时候,我想,那个小哑巴,我走了,他会记得我。可是我走了,世界上还有谁在乎他呢?
这么大的世界,我们是唯一能够看见对方的人。
我走了,他怎么办呢?
灵魂漂浮起来。
我终于明白了死亡时的感受,那是所有痛苦、悲伤、遗憾、不甘都消散时的感受。一切变得如此轻盈,忘记了昨夜被抽打的疼痛,忘记了刚才被撞飞窒息般的疼痛,没有了身体,没有了意识和记忆。
我终于浮了起来,浮在天空里,看到那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如何被蚂蚁群们攀爬着,混在泥土里....看到路边的杂草、野树、荒山,看到再往前方就有一处人家的灯光....一个村落.....
我飞得原来越高,看到从村落那条乡间夜道上通往的郊区的公路,无数量货车、面包车、轿车往前开,看到了郊区散落的灯光.....
光在眼前出现。
那.....是天堂吗?
我越飞越高,看到了商业街,看到了霓虹和车水马龙,看到了像一个丑陋的疤痕那样盘桓在这个光鲜都市中的城中村......
然后,我在空中停顿住了。
在这些所有消散的,痛苦的记忆里,在为学业和打工而困苦的时刻,在被拉扯着,被嘶吼着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时刻,在此生为累赘和被奚落、奔波的时刻。
我看见了他。
他尽管永远都着沉默着,却微笑的望着我。
小月。
他的眼睛永远像在柔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的灵魂开始下坠,不受天堂对灵魂的呼召,不受那些同路飘浮灵魂的侧目,我像一只轻盈而残破的风筝,不顾所有的阻力,穿过乡村、穿过郊区、穿过楼宇,在蜘蛛网一样的城中村里,朝着唯一的引力点而去。
在那栋破旧嘈杂的居民楼里,旁边就是我的父母,还有弟弟。他们正在叫嚷着,弟弟偷了手机反锁在房门里打游戏。妈妈在愤怒地打后踢门,爸爸不耐烦的让妈妈不要发疯。
我没有停顿,漂浮到了隔壁,来到他窗前。
他的家是那么的安静,只有他这一处光。
他在灯光下安静地写作业。
他好像写累了,站到窗前,迎着我,拉开纱窗。
是一弯弦月。
我和他面面相对着,看他上扬的下颚角,疲惫又温和的眉宇,散落在额间的碎发,和他温柔又清澈的?。
月色如水,他的嘴角倏忽荡出一丝微笑。
转过身,他坐在方桌上,拿出一张草稿纸,开始写着——
小月、小月、小月。
小月。
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记挂我呢?
除了我,又还有谁会这样挂念他呢?
可他却连我此时离开也不知道,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他该如何接受呢?
我轻盈的身体中,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四分五裂的疼痛。我的灵魂开始不甘、颤抖。我浮过去,抱住他,可是我太轻了,没有任何的重量,我穿透了他,整个人叠在他身上,却也碰不到他一丝一毫。
他一无所知,只是突然停顿了,眼神奇怪地像房间四周环绕了下。
有渺远的歌声传来,圣洁悠远.....似乎在诉说着尘世已然不属于我,要永远的离开了。
所有的记忆开始消散,我的父母、同学、老师、邻居都开始遗忘,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又将到何地而去。
只是眼前这个人,他让我的心好痛,就像无论如何也想停驻在他身旁。
我没有泪水了,只是怅然着,对抗着那种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力量,哪怕撕心裂肺,魂飞魄散也要停留在这里。
一个身影来到我的面前。
是他。
搭落的碎发,挺拔的鼻梁,温柔的眼睛,温和上翘的嘴角和疏远沉静的眉宇。
不,但不是他,他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他的眼神对我从来不会如此冷漠而疏离。
这身影开口说话了,“我们会化作亡灵最想念的形态,出现在亡故的灵魂身边。”
这个陌生的身影站在他旁边,“尘世间的人将我们称之为天使。”
他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依旧安静地写着作业。
天使靠近我,模仿着他的样子,伸出手触摸着我的头,“小月,为什么,你还不愿意来到天堂,在这里你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和忧愁,伴随着你的只有快乐和幸福.....”
幸福.....
可是,没有我,他怎么幸福?
我的执念是他!
一想到他可能知道我离开后,会做遭受的痛苦,我的灵魂此时痛苦地想要蜷缩起来。
我一把推开天使的手,“他呢,许时天会幸福吗?”
天使并不愤怒,慈悲而怜悯地看着我:“你想知道吗?”
他用手一挥,一道图景出现在面前,“他或许会幸福——按照现在的命运,在高二那年,李初月会转学到他的班级里,和他成为同桌。大学那年,李初月会和他进入同一所大学。李初月家里是医药世家——在大学四那年,许时天接受了李初月父亲进行的手术。”
天使只能趁现出命数,却无法呈现出人的感情。
天使说,“许时天或许不幸福——他终身未婚,四十五岁时,因常年研究积劳成疾,在最后的实验中,他死在这个房间里。发现他的,是同样未婚未育的李初月。”
“他研究什么?”
“人工智能实验下的量子态生物储存。再经过二十年后的人工智能、量子物理学、心理学和脑科学学习后,他希望能够停留利用算力进行模拟,尝试出人死去那一刻,通过量子振荡和纠缠,捕捉不同灵魂的重量、形态和特征,并尝试通过死亡保留和复刻自己的灵魂,和他仿克除得宋晚月的灵魂,在人工智能的模拟世界中永恒存在。”
“他成功了吗?”
“不知道。天使作为四维世界的生物,可以看清三维世界,却并不能看见他所仿制的世界。”
我努力尝试理解着他表达的意思。
“人类——你不愿意离去,”天使眼神怜悯,“作为神对不幸者的赐福,你可以拥有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我毫不犹豫,“我希望许时天幸福。”
“什么是幸福?”天使问。
一行字迹从记忆中浮现而来,那是许时天的字迹:“幸福,是能有一个自己的家,有快乐自在的妻子,快乐成长的孩子,一家三口,能够坐在桌前,好好吃顿饭吧。”
他那么渴望家的人,最后却没有成家。
我忍着心痛,一字一句说给天使。
天使的神情还是那么慈悲而漠然,“这个愿望虽然麻烦,但的确可以实现——需要你在他的梦里,成为李初月,让他喜欢上你。这样晚上他的情感会转移到白天,对真正的李初月身上,只要你成功,他就能够幸福。”
“神给你三百个梦境的时间。你的灵魂不再能够于人世间生活,却可以出现在他的梦里。”
“现在即将开始第一个梦境——”
2.
你在梦境里,将会来到许时天遇见李初月第一天......
天使的话语消散在耳边。
天旋地转间,再次睁开眼。
我已经身处于走廊上。
前面的李老师对我说:“初月,发生呆呢?快跟上。”
周围同学熙熙攘攘,我回过神来,慌忙地对李老师说:“老师,不好意思,我去一趟厕所——”
跑到转角的卫生间。
我走到镜子前,看到了镜中的自己——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唇。这是一张陌生、贵气、明艳而娇俏的脸庞。
她属于李初月,不是宋晚月。
而我现在是李初月。
走出门,梦里的阳光仍然明亮,但相较于现实,缺少了一些温度。我跑向前,到李老师面前笑笑。
李老师不觉有异,说,“要不是你爸和我是老同学,信任我的教学水平,也不会把你放在我们学校,肯定直接把你转去城里最好的一所了。”
“不过我们也不差,尤其是一会儿排给你的同桌,那可是区统考里的第一名。可惜他有些缺陷,不能说话,但脑子很好用。”
她带头走进门,轻咳两声。
也是李老师的威力,她一进门,方才还吵吵嚷嚷的班级即刻就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
除了许时天,他低着头,在看一本书,毫无波动地做着勾划。
“这是我们的新同学,李初月,她刚转学到S城,大家好好和她相处。李初月,你做到许时天旁边去。王浩文,你作为班长,带着李初月多熟悉一下班级里的情况。”
王浩文坐在许时天前面,闻言立刻响亮作答,“好勒。”
他埋下头,快速地写了一行字,递给许时天。
许时天看到字,抬起头,望了我一眼。
他看见我走过来,坐到宋晚月的位置上。尽管很克制,但唇角轻抿。他在不悦。
和他一起长大,我太了解许时天的每一个表情了。
他不开心我抢了宋晚月的位置。
他还在在意她。
这个现实令我不可抑制地开心起来。我弯着眼睛,哼着歌,开始放书包里的东西。尽管他听不见。
许时天他在看什么呢?
The Quantum Universe: Everything That Can Happen Does Happen
我弯下身,看了一眼封页。
什么的宇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这是一本全英文的书,中间那个单词我不认识。刚想问他,突然前面的王浩文转过身来——“李初月,你好啊。不用理他,他不会说话。去年嘛,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出车祸了,他就更不搭理人了。”
“说起来,你不要害怕——他那个出车祸的朋友,也是我们班的同学,叫宋晚月。很多人都说,宋晚月的灵魂还没有离开,一直留在这个位置上,因此大家都不愿意坐这里。”
“许时天基本上也不怎说话,但他脑子很好,但自从宋晚月去世之后,就开始看一些奇怪的书——关于意识啊、生命啊、死亡啊,还有重生的。”
“我怀疑.....”王浩文指指自己的脑袋,他说,“许时天要么脑子要么心理除了一点问题。”
我哐当地把桌子往前一踢,撞见王浩文的背部。
“你才有问题!”
我大声的怒斥道。
许时天是不能说话,可他不是聋子,这些话他都能听到!
疼痛让王浩文猝不及防,“我靠,还是个美女呢,你这个习惯怎么和宋晚月一毛一样!”
“你再敢说许时天的不好,我撞死你!”
我横眉竖眼。
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我父母在我从小吵架,耳濡目染,我就知道吵架的招式。但这些招式,我用的最多的,还是在许时天的旁边。谁敢欺负他,谁敢说他是小哑巴,我第一个跳出来,就算打不过,也不能让对方有好果子吃,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让对方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没有谁愿意去去欺负这样的疯狗,因为疯狗疯起来是不要命的。
谁都知道,小哑巴许时天旁边,有一只疯狗叫宋晚月。
谁招惹他们,谁就好过不了。
但我生气的是,这才多久,我不过就去世了一年吧,就有人仗着我不在又去欺负许时天了。
王浩文受惊般地瞪大眼睛看着我,哆哆嗦嗦地转过头去。
我听见了他在自言自语什么,“我靠,宋晚月这疯狗的位置上不会真的有亡魂吧,李初月被这亡魂附身了,怎么招式和宋晚月一摸一样?”
我这才收敛点,坐下身,侧过头去。
突然发现许时天不知在何时抬起头,正在看着我。
他的眼睛很冷,有防备,有审视,有探究,有怀疑。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的眼神。
他对着我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对别人也没有这么冷过。我离开以后,许时天在这一年里也变了吗?
我觉得有些陌生,扯出一个微笑。
他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还记得天使对我说的话,他对我说,我只能够在许时天的梦境里待300天,宋晚月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再复活。
我记得来的目的,我要让许时天,幸福。要让他爱上李初月,这个可能在现实生活中也喜欢他的女孩。
我不能够让他发现我是宋晚月,我要让他爱上李初月。
我拿出书本,避免再露出和宋晚月一样的动作和神情。开始仿照着李初月在课本中的字迹写字。
语文。
数学。
英语。
化学。
我开始抄写课表,一字一字慢慢地模仿和熟悉李时月的笔迹。
人在被偷偷注视时是有感觉的,那道视线很清晰,是许时天。
我向他看过去,他的目光马上又转过去。我目光移开,他的视线马上又挪过来。
这是在干什么?
我心里突然又有一些生气!
李初月是好看,甚至比我还好看不少!我心里明白,可他也不至于这样偷偷去观察她呀!他甚至都没有这样注视着我!
“看什么看?”
我一生气,把书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对他说。
可一想到不能再露出和宋晚月一样的语气,我又强自将后半句的凶狠收起来,变得软绵绵又秀气。
最后竟然说出了像**般的语调,“看什么看?
许时天什么都没说,他的眼神出现了变化。
眼里的犹疑还在,但冷漠消散了,甚至有点欣喜和温和。
许时天的眼睛会说话。或许是因为他是一个小哑巴,从小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就有很多种情绪,而每一种,我都能读懂。
他的欣喜和温和我也能读懂。
我突然就有点生气——为什么这个女生和他撒娇,他的眼神,就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了。
甚至有点像对我一样。
我好生气,脚一踹。
哼一声,挪到旁边,继续看书了。
前面正在晃椅子的王浩文大叫一声,“我靠,姐,你怎么和宋晚月习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都爱用脚踢人。”
我不吭声了。
“对不起。”挤出一个文静的微笑,我对他解释,“脚抽筋了,活动活动腿。抱歉啊。”
让许时天喜欢上李初月。
上课了。我却开始在草稿纸上胡乱花起了线条。
胡乱地写着。
300——300天,让他喜欢上她。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里面最大的障碍居然是我自己。
尽管我都死了,可是我心里一定也不想让许时天爱上别人。
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决定这一辈子都要和他在一起了。我想好要做他的妻子,要和他生孩子,他描绘一家三口的时候,我想象的从来都是他和我自己。
可现在,我没有去权利了。
甚至只配活在他的梦里。
我是要让他在梦境里更快乐,却在现实里更痛苦,最后在四十岁那年孤苦无依的死在一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实验里。还是让他在梦里去爱上别人,在现实里和那个人在一起,拥有着最简单快乐的幸福呢。
我越想越痛苦、纠结,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突然,一个声音叫道——“李初月,你来说说,这道题的答案选什么。”
我回过神来,站起身,后知后觉,原来这节课是英语课,课程已经上到了一半。
扫了一眼空白的习题册,我几乎本能习惯地向许时天的方向看过去。
像过往我们配合过无数次那样,他早已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工整地写下答案。
C.abandon
我捧起练习册,装作是早已完成的答案,“老师,选c,放弃——abandon。”
“好,答对了,请坐。”
我长舒一口气,转过头,突然看到许时天温和地笑起来。
他的笑,我太熟悉了。
这种笑,是只有面对我才会露出来的笑。
像冬日的暖阳,像要化开融雪的末季,温和、不刺眼但有如此的包容、了然。
我突然有些慌张——张口想问他,是不是认出我了。
然而一道白光闪来。
眼前的一切破碎了。
我站在教室里,没有人能够看见我。
这个班级里有34位同学,一位老师,可没有一个人发现在许时天的桌子边上,还多了一道亡魂。
许时天也不能。
许时天揉揉眼睛,他在刚才睡着了,做了一个逼真的梦境。上课铃打响,他旁边坐着刚刚转来的新同学,那位同学叫李初月。
他似乎还没有从梦境醒来,满怀希翼而欣喜地向对面看过去。然而李初月回过头来——那是一双好看的,美丽的杏仁眼。
眼里却只有陌生、疑惑和好奇。
许时天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臂,上面有他睡出来的压痕。
似乎他开始清醒,意识到方才只是一个梦境。
许时天的第一个梦境结束了。
我从玻璃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瓜子脸,远山眉,秀气的眼型,偏薄的唇。这是宋晚月的灵魂。
此时此刻,就在这间教室,可惜没有一个人能看见。
我漂浮在许时天旁边。
他眼里的绝望让人心碎。
在所有人都认真听课的这个班级里,我的小哑巴,他一手拿着书,但另一只手却在课桌下,颤抖着,握紧了拳头,指尖深嵌在了手心里。
他在掩饰,克制他的绝望。
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人在意他的情绪,除了我。
我的心像被他指尖狠狠地嵌入,抓紧那样,一样地揪了起来。
不过是几分钟,宋晚月——你再次让他感受到了得而复失的痛苦。
这种痛苦,忍心再让他承受吗?
宋晚月!我对自己说,你已经死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活过来。所以清醒一点,如果再有一个梦境,你绝对不能让他认出你来,你要让扮演李初月,让他爱上李初月!
我飘在许时天旁边,徒劳的用手一下一下地去抚摸他颤抖的背脊,想要安抚他。我看到他到课间,走出去,低着头,一直走到天台上。
天台的风很大,他站在楼房边缘,握着栏杆,似乎对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了眷念。
风吹得他的衣角被四处带起。
他那种灰色的、颓败的神色,吓得我以为他就要跳下去。
但他没有。他转过身,我知道他要去哪里。
天台的有个房间,一般不锁门,里面是楼梯,会通往锁住的水箱。
每一次,我在学校里,受了什么委屈,不管是因为别人,因为学业,因为父母,还是因为他,我总是会躲到这里,一个黑暗的,密不透风的,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偷偷地哭。
是啊,谁能够想到学校里的疯狗宋晚月也会被欺负了之后脆弱地哭呢?
但许时天总能够找到,在这座城市里,有无数个属于我们的秘密角落。无论我躲在哪里,暴露自己的脆弱,他总能够找到。
然后揽过我,将我埋在他的怀里。
他不能说话,但他的手总是一下下地有节奏地拍打我的背部,像安慰的话语,让我所有的痛苦都有归处。
可是现在,我走了,许时天,你怎么办呢?
我的灵魂跟随着他。一起走进了这个黑色房间。
他关进房门,蹲坐在楼梯上,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唔咽。
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流出,他颤抖着,蜷缩在一起。
我的心也随之蜷缩在一起。
“许时天,别哭,我还陪着你。”
“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的灵魂没法抱住他,我只能穿过他的身体,覆盖在他蜷缩的身体之中。
他的哭泣却开始逐渐平息下来,不知多久,他走出楼梯间。
来到天台。
他的眼睛还是悲伤着,却不再绝望,或者说有一股疯狂的、必须看见希望,哪怕没有希望也要不顾一切创造出希望的绝望。
他环顾天台,环顾四周,像在寻找着什么。
我漂浮在他的身边,一遍遍对他说,“许时天,我就在这里,你看到了吗。”
“我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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