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沧与白子砚的交谈很是愉快,直到末了,段沧放下手边的高脚杯,看向白子砚。
他认真道,“子砚,你说这世上,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物是人也是。”
“我依旧是临走前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你是否也是同样的心思。”
七年前,段沧早已对白子砚情根深种,他选择在白子砚生日这天剖白心意。
他为白子砚准备了盛大的生日宴会,在夜幕中绽开如银河泻地般灿烂的烟花时,段沧向白子砚告白。
白子砚唇齿轻动,声音被掩盖在烟火声中,段沧分明看见瑰丽的红染上他的面颊,可等烟花落幕后,白子砚却歉意地拒绝了他。
白家要向国外发展,当时正是对白家极其重要的机遇,白子砚被安排送往国外管理分公司。
这一去,不知事态会如何发展,极有可能白子砚就要定居国外,许久才能回来。
白子砚果断地、毫不给人留希望地拒绝了段沧。
当时觉得自尊受挫的段沧,便自从这次离别之后,直到白子砚去国外,都再没有与之相见。
段沧可以肯定,白子砚是喜欢他的。
而历经七年,他对白子砚的爱意,也越发炽热。
段沧迫切地看着白子砚,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
薄红蔓延上白子砚的面颊,如同那晚时一般模样,白子砚却并不闪躲,大大方方地,笑着道,“我从未变过。”
如今,白子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左右为难的白家少爷,段沧也已经接手了段家的公司,成为了说一不二的段氏总裁,可当他们对视时,却依旧会为这份从少年时生长至今的青□□意而心跳加快。
两个在圈子里都是顶流的人物,居然会因为一个对视,而脸红心跳,活像两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墨寒看着阳光落在他们的眼瞳中,洒下细碎的光斑,美好得如同一幅画作。
既是青梅竹马,又是姻缘天降,哪怕是他看了,都只能说一声般配。
他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清晰地、绝望地,自空洞的心底生出浓重的悲哀来。
不过这些也都无所谓了。
墨寒移开目光。
反正,他已经死了。
此后爱恨纠缠,都与他无关。
或许后来人聊起他们的爱情,也会粗粗提起他半句,权当个不解风情横插在有情人中间的石头,被一笔带过。
……
饭毕,两人起身。
两人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尤其是这段时间,忙得要命,白子砚家里有白大哥撑着还好,段沧却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能专程为白子砚空出上午和中午的行程,已经极为难得,再在外面待下去,恐怕助理就要哭丧着脸来找人了,不得不改日再约。
看着两人分别上车,墨寒叹气,当做风筝被放实在不好受,可他却并不想与段沧共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他怕与段沧靠的太近,曾经相伴七年的记忆,就会像浪潮一样涌来,将他吞没。
他打量了一下段沧的车,索性坐在了后车盖上。
墨寒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可他却故意上下颠了颠,露出了个有些顽劣的笑,像极了小孩子幼稚至极的报复。
之前与段沧在一起时,段沧揪着他学了好一阵礼仪,给他找的礼仪老师严肃至极,若是完不成训练,还要给他打手板。
墨寒的一双手对他极其重要,他曾想商量着换一个惩罚方式,段沧却说,他特意叫老师用打手板的方式惩罚,这样他才能记得住,才能不再犯错。
当时他只以为段沧是为了他好,为了不被打手板,也为了不让段沧失望,他憋足了一口气练习仪态,吃足了苦头。
直到他见到白子砚。
现在,他不要去遵守这些礼仪了。
他是谁,他可是小时候爬树打鸟捞鱼样样精通的墨寒。
墨寒想着,干脆站到了后盖上,双手叉腰,仪态全无,想到若是被段沧看到这副模样,段沧的脸一定会黑得像锅底,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颇为解气。
正想着,身体却突然一轻,斜斜地,离着段沧的车越来越远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依旧保持着双手叉腰的姿势,斜斜的飞起,倒真像是一只风筝。
墨寒一愣,回头看向牵引着自己的方向——
白子砚?
……
怎么会是白子砚?
墨寒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跟在段沧身边,他还能解释——无非是生前求不得,死后的执念让他跟在段沧身边——可为什么他跟着的是白子砚?
虽然他对白子砚与段沧之间的事情略知一二,但事实上,他活着的时候,从未与白子砚见过面。
他虽然痴恋段沧,却不是傻子,这段感情中,白子砚是全然无辜的,最大的问题出在段沧身上,所以其实,他对白子砚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若硬要说是有,那或许是有些微的羡慕。
仅此而已。
白子砚已经打开车门,走下了车,墨寒被牵引着跟在身后。
他无奈,谁能想到,生前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死后反倒是紧紧联系了一起。
只能说一声世事无常。
或许是和喜欢的人互诉衷肠,白子砚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他嘴角带着微笑,走向别墅。
这是一处打理地相当漂亮的小洋房,此时正是盛夏,墙壁上爬着蔷薇花,粉白浓紫的蔷薇迎风微晃,院子里栽种着的树木巧妙地隔断了外界窥探的视线,又不至于遮挡阳光。
小洋楼外墙被漆成白色,阳台上花朵垂下,生机盎然。
墨寒被这里的景色勾住,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他发自内心地赞叹,不知设计这一处院子的设计师是谁,若他活着,有生之年定要请这位设计师帮他设计院子。
外面的花朵没能让白子砚驻足,他走进别墅,唤道,“喵喵,我回来了。”
喵喵?
墨寒的疑惑刚生出,就见到一道闪电迎面冲刺过来,直直扑上白子砚的腿,墨寒定睛一看,登时哑然。
这居然是只奶牛猫。
都说奶牛猫都是猫界的哈士奇,果然不假,它居然叼着一个钢盆跑了出来。
此时,它把盆往地上一甩,抱着白子砚的小腿,发出长长的一声猫叫,“喵嗷——”
这声音,活像是好几天没吃到饭似的。
接着奶牛猫用爪子拍拍地上的盆子,钢盆发出“踢里哐啷”的吵杂声响,一副“大爷饿了”的做派。
白子砚挑眉,把奶牛猫从地上抱起来,“喵喵,你是不是又胖了?”
“喵嗷!”
奶牛猫看起来非常不服气。
墨寒看着戏精猫的蒜瓣毛哭笑不得,要不是这只猫养的实在好,说不定还真能把人骗过去。
墨寒仗着没人看得见他,笑着虚虚戳了戳它的小爪。
奶牛猫却瞳孔骤缩,猛地回过头,盯住了他。
它一双翠绿的眼睛,宛如上好的翡翠。
墨寒心脏骤缩。
听闻,动物能看见人眼看不到的东西,莫非喵喵能看见自己?
墨寒深吸一口气,试探着伸出手指,在它面前晃了晃。
奶牛猫当即被吸引了注意力,迟疑着伸出爪子,跟着晃了晃,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扑。
真的可以看见。
墨寒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怎么了喵喵?”
白子砚感受到奶牛猫不安分地动作,诧异地回过头,墨寒立刻把手背到了身后。
他居然从奶牛猫的脸上看到了“懊恼”的情绪,似乎在后悔没有扑过来研究研究眼前的到底是什么存在。
白子砚回头,院中静谧,有风吹过,花叶沙沙作响。
白子砚收回目光,抱着喵喵往里走去,想必是习惯了奶牛猫的抽风。
别墅内部与原子的设计师应当是同一人,阳台上与窗台上养着不少绿植,通风与光照都很好,暖意融融,清风吹拂,有种置身自然的美妙错觉。
在小厅中,放着一架钢琴,墨寒回到墨家这么多年,自然能认出这架钢琴,他对音乐并不擅长,记住这一款钢琴,主要是因为它那高到令人咋舌的价格。
白子砚的音乐是一绝,隐隐有成为国内第一人的势头,若不是他前几年的精力都放在白家对外的扩张上,想必能取得更高的成就。
墨寒看见钢琴,不好的回忆涌了上来,他的手指开始隐隐作痛,当即别过头去看墙院的蔷薇。
白子砚陪着奶牛猫玩了一会,又往浴室走去,墨寒被拖着往那边走,心头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幕似梦非梦的场景。
在“梦境”的最后,是青年眼下的那一颗泪痣。
白子砚也有一颗相同位置的泪痣。
等到被拖进浴室,墨寒彻底确认,那浴室一幕,果然不是梦境。
墨寒心里生出几分愧疚来。
“……抱歉。”
白子砚当然没有回应,他径自解开领口的纽扣,漂亮的脖颈展露出来。
墨寒立刻转身,试图往外走,哪怕只能走到门外也好,偏偏这该死的无形之力牵引着他,将他恰好拉在浴室范围之内,与他只隔一步之遥的门,就像是挂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
衣料摩擦的声音轻微,窸窸窣窣如同春日的小雨,接着水龙头被打开,白雾在整个浴室弥漫开来。
墨寒背对白子砚站着,他实在不明白,这股莫名的力量为什么会把自己绑在名义上的情敌身边。
难道是看他心有不甘,便想让他好好瞧瞧白子砚从内到外有多优秀,好心甘情愿地上路?
墨寒在水声中,叹了一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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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条猫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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