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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窃闻

江厌本被要求在春霖堂等陆苍回来,或许是还有些事情要问。但最后来了一个嬷嬷,说跟她走。

她姓石,是陆苍先母身边的侍女,主母去世后,便跟在陆苍身边。

江厌又被放进了轿子,同石嬷嬷一起。她让他在轿子里缩好,不要乱动。轿子在离开春霖堂时,雨已经弱了。而当江厌从轿子上下来时,雨停了,天露出了晴色。

他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石阶路边荒草丛生,久未打理,甚至墙角生出了一丛丛醒目的油菜花。石嬷嬷领着他,穿过院子的圆洞门,到了一方荷塘,天光照着经冬后的枯荷残梗,走上塘边的长廊,脚下吱呀作响,江厌看向塘对岸白墙后露出来的灰色屋脊,仅仅从屋脊的长度,便能推测那里是一个相当宽敞的院落。

长廊通向一个假山旁的小门,推开生了黑苔的木门,里面是一片梅园,带了一个小道观。

石嬷嬷说,这里在飞雪轩的西面,算是云景王江浚寝居的后院,但江浚卧病后就再没打理过。现在飞雪轩被陆苍控制着,崔以瑶便难以搜查这里。

意思是:江厌要待在这个道观里。

道观只有一个前堂,设放了一张香案牌匾,供着一尊拿着笏板的神仙像,江厌个子不高,加上神仙像安放在一张高桌上,使得神像有着居高临下的威仪。

江厌被安放在这前堂后面的厢房里。

石嬷嬷走的时候,锁上了进梅园时的那个木门。

江厌在刚刚长出绿叶,枝干还大多裸露的梅园里走了走,除了那扇窄小的木门,还有一扇门,在道观的后面,看来是通向飞雪轩的。

推不开,门从另一侧锁上了。

入夜后,道观内湿寒的阴气吹动着院内的枝桠颤抖。

除了中途有个看守的士兵送来了晚饭,便没有其他的人了。

江厌睡不着,厢房里弥漫着久未住人的霉腥气,那是一种排斥活人的味道。

他从破了糊纸的窗棂里看到了外边青黑色夜天的月亮。风从漏孔里吹进来,糊纸噗噗作响。

从厢房里走出来,江厌又去道观后面的小门前推了推。

推不开。他往上看,发现这堵墙有两个他高。

隔墙,能听到飞雪轩前庭那边,有兵甲巡逻时的响动。

他走回厢房,将床前的小桌搬了出来,攀上去也只能勉强齐平矮墙的瓦片,后面飞雪轩偏厢的屋檐正滴着水。

江厌心里想起石嬷嬷的话,她提到景王,也就是自己的那个父亲正住在眼前这栋建筑里。被这堵矮墙隔绝着的感觉,像是被它无声地羞辱。

他跳下小桌,重新回到道观,巡视有无什么东西能让他踮脚翻过矮墙。

跨过门槛,抬眼看到铺着黄布的香案后面,那尊高桌上庄严肃穆的太乙真人彩像。

月光止步于大堂门前,仿佛也被这阴森的气氛吓阻住了。

江厌将满是灰尘的香案挪开,爬上高桌,两手把住彩像交叠的手腕,并着脚把彩像一点点挪至高桌的边缘,然后一把将彩像推了下去。

大堂里闷闷地一响,彩像是木制的,摔在一侧的团蒲上,然后滚落到边角里去了。

他把高桌抬了出来,靠在矮墙上。

飞雪轩外却一阵车轮碾过石砖,马蹄哒哒声响动。江厌趴在矮墙的瓦片上屏息听。

“云景王他怎么了?”

是陆苍的声音。江厌伏在瓦上,撑着身子,把慢慢腿蹭上来,然后坐在墙上细听那边动静。

“饭后病情突然恶化,叫来的郎中都说已然药石无医了。”

随即,听得那边兵甲铿铿,进入了厢房里。

江厌趁着人声混杂跳了下去。

陆苍掀起帘子,走进飘着一阵阵温香气息的厢房,里面几个侍女看着闯进来一个着甲配剑,手上还沾血的男人,吓得一时全都噤声不动,如同刚雕好的木人。

房中的还有一个在床边泣不成声的女子,她是景王江浚贴身侍妾,珠儿,以及坐在一张椅子上,湖阳城最大药铺白鹿堂的老板,于半壶。

“额,禀大人,云景王这病症来历已久,虽然这几年一直费心调养,也不怎么济事。按大人您的指示,在下调配了一剂药,现已服下,暂能保几个时辰的清醒,不过也大抵是托人回光返照之机。如还有什么事要安排,趁快。”于半壶拱手禀报,身后跟着他的药童桐儿,正蹲在煤炉边煎药。

靠近时,云景王江浚的气色反倒要比之前好很多,甚至能正常地开口说话了。

陆苍正想行礼,江浚伸手打住了,随即撑起身子半坐在床上,说道:“你们找到那个小孩了吗?”

陆苍屏退房中众人,只留下徐濡之,守在门前。

“嗯,找到了。但,崔以瑶也在找他。所以,我们暂时将他藏匿在府里。”

江浚苦笑着点点头,“崔以瑶这女人,害苦我也!我时日无多,绝不想被她算计到死,你们还要我帮你们什么,就快说吧,只要能保我身后安然,以及我这珠儿的安全,不遭崔以瑶毒妇的残害就行了。”

珠儿坐在床边,江浚将她搂在怀里,替她擦眼泪。

下午接到急报,陆家在京城附近的两千驻军被朝廷禁卫军剿灭了。

陆苍的行动必须要快,必须赶紧树立旗号,让整个大梁境中散布的陆家军集结起来,尤其是还在北境抗柔的三万精锐。

“在下不过是希望殿下能顺仪礼,将爵位袭给您的嫡长子罢了。”

江浚点点头,令珠儿去书案上取纸笔。

忽然,飞雪轩中庭一阵喧哗。

“谁敢拦我?”崔以瑶在轿子上怒斥道,“云景王病危,我如何连看病也看不得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阻拦王妃之罪,谁担!”

徐濡之来禀,陆苍摆手,表示让她进来。

“陆将军。你不让人知会景王的消息给我也罢了,如何我知道了赶来,你还要令你的人拦我?”崔以瑶皮笑肉不笑,瘆人地逼问过来。

陆苍背着手,说道:“云景王身体转好,哪有什么病危?”

崔以瑶在门口的帘子后,看着房内已然坐起的江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又看到了那个依附在景王身边的侍妾珠儿,顿时眼里只剩下凶厉。

“原来如此,难道是我错意了?”崔以瑶垂着手,仰着头走来,然后在床边俯视床上的两人,“珠儿妹妹,这段时间有劳你了。”

珠儿不敢看崔以瑶,江浚将眼睛撇开不去看崔以瑶,只是左手抓着珠儿的肩,上下抚弄安慰珠儿慌乱的心情。

“本王好得很,你不用来操心,没你的事,你走吧。”江浚说道。

崔以瑶打量着眼前这一局促的一幕。随即,她注意到江浚左手上沾着墨迹。

“陆大人,能借一步说话吗?”崔以瑶问道。

两人穿过中厅走到,厢房另一边的书房里。

“或许是我一介女子不善言辞,前番在悬香斋说的话,你没太听懂。”

崔以瑶清楚地知道陆苍要造反,扶持新的大梁皇帝上位,所以才会连夜占下湖阳城,挟持江浚。云景王江浚,是先帝的次子,长子江洵早亡,他的遗腹子便是当今的皇帝江旭。

当年太子江洵猝然病故,朝臣心思浮动,纷纷欲乘此机会,攀得从龙之功,于是朝中迅速分裂成支持次子江浚立为储君,和支持四子江沄立为储君两派互相攻讦。

而江浚无意政事,一心要做一个风流王爷,而四子江沄野心勃勃,朝中势力一时无二。江浚正想放弃与自己的弟弟争皇位,却偶然在自家王府偏门前的砖下挖出了江沄魇镇他的物件。自知一旦令江沄上位,自己恐性命不保,毕竟自己就是先帝的次子,即使无意皇位,对他也是巨大的威胁,死于猜忌的下场难以避免。于是,江浚便提请先帝立先太子江洵的遗腹子江旭为储君,一下子揽得朝中支持自己和过去支持太子的朝臣,并与太子妃结为政治同盟,借魇镇之事,掀起大案,重挫江沄。

愤恨之下,江沄起兵谋反,最后被陆苍父亲陆弼于京城隆华门下生擒。

江沄狱中自刎谢罪,尚在襁褓的江旭立为储君,陆弼青云直上,江浚外封云景王。这一切,崔以瑶都看在眼里。她没想到,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一辈的陆苍,竟然想跟她玩心眼。

“朝中太后薨逝,却有小人密不发丧,图谋不轨,末将不过是要进京追讨奸佞罢了,绝无二心。”

崔以瑶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将军的眉眼,真有他父亲当年隆华门下平乱的模样,只是两眉低锁,更有几分阴骘的意味。

她不禁心下暗叹,还真有可能自己会生下眼前这个陆苍来。因为当时,崔家也看上了这个青云直上的寒门将士,要把崔以瑶嫁给他,但陆弼却拒绝了,最后娶了同样寒门的徐家长女,徐簌之。

崔家大怒,竟然堂堂博陵崔氏高门被这种不入流的人家拒婚。

不过,崔以瑶当时反而很高兴,毕竟她可不想屈身嫁到寒门去,给崔家做政治联姻的棋子,除非是让她跟皇帝联姻,做皇后。

当然,这也落空了,江浚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王爷,也就是贪生怕死,苟且求生的时候会用用自己上半身想事情罢了。

陆家精兵遍布全国,不见得打不过朝廷,这是一次机会,让她翻身成为太后的机会。

“你不用装了。我们直白点,只要你能扶持我的这几个儿子,随便哪一个,当皇帝。我可以让崔家帮你一把。否则,陆家在幽州,豫州的驻军也将被崔家的人控制,你就前后受敌了。”崔以瑶,招了招手,随她进来的贴身侍女,递来了茶,“你征战多年,你比我清楚之中的利害。”

陆苍默然,道:“若能有崔家帮我进京讨贼,当然是更好的。”

“我已经写信给我幽州的哥哥了,跟他说你要拥立我儿子为新皇,你觉得怎么样?”崔以瑶伸过头来,在陆苍耳边轻声问道。

妖媚,崔以瑶早年就一直为这个词纠缠住了,但对她而言,这是她无往不利的手段,是完全由她支配的手牌,所以崔以瑶从不吝啬使用这一点,只为达成目的。

江浚如今重病缠身垂垂老矣,崔以瑶徐娘半老却依旧风韵犹存,只是与过往的妖媚不同,这当儿多了几分威压。

陆苍别过头,深觉面前这个女人皮下藏着一头噬人的野兽。

“不怎么样。”陆苍知道崔以瑶在打什么算盘,她无非是想先斩后奏,说陆苍要扶她儿子为新皇跟朝廷打擂台,赢了她是太后,输了只要用她弱女子被挟持的理由,加上她崔家在朝中的势力,逃脱罪责轻而易举。

另一边珠儿忽然尖叫了起来。

“后院好像,有人。”珠儿打颤着说道,声音细若游丝,“就躲在,那竹丛里。”

陆苍连忙起身走去。

门口的徐濡之也听见了,陆苍回头示意,随即二人开拔。

徐濡之迅速调兵封住后院出路,陆苍翻窗落入后院竹丛之中。

陆苍也看到了那人的衣袂,从飞雪轩左右两侧擎着火把缓步而入的兵卒,肩甲刮蹭着石墙金鸣细细。

湿雾弥漫的林中,渐渐被火光刺破。

“何人?”陆苍大喝道。

竹林里,那人的身影从一块假山旁缓缓显露。

江厌?陆苍大惊,转头徐濡之带的几个拿着火把的随将也靠了过来。

“别靠近!”陆苍盯着徐濡之,“是从旁边道观里跑进来的贼人!已经翻墙逃过去了。”

徐濡之一听就懂。

而崔以瑶正在厢房的窗后满面狐疑地看着这一幕。

她派出去打听的人,回话说,杜如秋被赶出去后,和贴身侍女胡英儿在秋风岭的村子里隐居,而下午去到她们隐居的家时,发现房屋已经空空如也了。

是被人带走了吗?要是被带走了,也只有陆苍会带走他。一听到飞雪轩后面的道观,崔以瑶便闪过一个念头:他们把人藏在道观里。

徐濡之随即命人转而围住道观。

竹林的火光褪去,江厌瞬间被吞没进黑暗之中,站在他身前的陆苍低声问道:“谁让你出来的?”

江厌反问:“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里面?”

陆苍心里窝着火,语气却更加温和了,“先不说这个,你好好躲在这假山后。好吗?”

江厌走了进去。

陆苍便走出竹林,迎面撞上崔以瑶。

“这云景王府还能进贼。”崔以瑶笑道,“还是在陆大人戒严全城的时候。”

另一边,管事赵侃找了几个随从走过来,道:“我找了几个兄弟想进去帮忙搜查,但徐大人不许我们进去。”

“陆大人,这后面的道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崔以瑶说道,“让他们进去一起搜查也更快,毕竟他们久在府内管事,自然更清楚这观内的构造。”

“太危险了,贼人带了短刀在身上,翻墙而去,本事不小。”陆苍回绝,“今晚是我失职,还请见谅。早点回去歇息吧。”

崔以瑶笑着走开,见陆苍迟迟守在竹林前不动,便走到前庭,从看门的一个兵卒手上夺过火把,走了回来。

“你干什么!”陆苍问道。

崔以瑶撞开陆苍,便往竹林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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