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年会同时也是公司的庆功宴，会场内开着暖气，放眼望去座无虚席，夏于宸觉得有些闷，没忍住抬起手将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解开。
如果不是因为秦霖书，他是真的不喜欢来这种场合。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事们，大家晚上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于宸下意识往远处的领奖台看去，可惜他们的距离太远，仿佛就跟他们心的距离一样远，夏于宸看不清。
他又想起昨天秦霖书说的话——
“没关系，我不介意。”
还真是大度。
秦霖书说能听到他的心声，本来他是不大相信的，直到秦霖书一脸纠结地把他心里骂的东西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夏于宸这才老实了。
但秦霖书对他心里的其他东西只字未提。
是委婉的拒绝？
夏于宸眯着眼睛往远处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仰头朝自己头顶那块大屏看去。
秦霖书还在发表感言，男人衣冠整齐，头发也理得一丝不苟，夏于宸怔怔地看着那张帅气的脸，有那么几个瞬间，夏于宸感觉自己好像隔着屏幕跟他对视了。
隔壁桌的员工正在闲聊。
“这就是A市职场的秦霖书？这么年轻，看样子还没到三十吧？”
“是啊，年轻有为啊。”
“秦霖书是谁？空降的吗？”
“秦霖书你都不认识？他不是空降，听说他大学没毕业就在公司做管培生了，六年就爬到这个位置，很有实力啊。”
“他今年带的那个新人好像也很强，才来公司半年不到就超额完成了整年的kpi。”
“害，正常，毕竟是秦霖书带的人。”
“不知道有没有结婚呢。”
“没有没有，听他们那边的人说他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好像连恋爱都没谈呢。”
“不会吧？长成这样，居然还没谈恋爱？”
“是啊，对了小琳，我记得你老家不就在A市吗？要不要去认识认识？”
听到这里，夏于宸烦躁地往隔壁桌看了一眼，气得一口就把杯中的红酒闷了。
秦霖书要是敢跟她认识认识，他就……
他就怎么样？
夏于宸叹了一口气，好看的眉紧锁着，直到会场响起掌声，夏于宸才重新抬起头，望向那个一步步朝他走近的男人，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他的身材更加挺拔。
秦霖书在夏于宸身旁落了座。
夏于宸没再看秦霖书，只是一昧地低头盯着自己的空酒杯，没过一阵，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夏于宸的眼前，帮夏于宸斟上了一杯果汁。
夏于宸偏过头：“霖书哥，我不想喝果汁。”
秦霖书明显愣了愣，随后将自己面前的红酒推到夏于宸面前：“这个呢？”
夏于宸从善如流地将秦霖书的红酒接了过去，顺势把自己的果汁推到秦霖书面前。
他看着秦霖书端起来喝了一口。
“那个杯子我喝过。”
“嗯，没事。”秦霖书点头。
夏于宸的坏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秦霖书呢？
如果一开始只是见色起意，那现在呢？
繁琐冗长的餐前流程终于结束，众人开始推杯换盏，这一桌坐的都是A市职场派来的代表，夏于宸作为这里最小的后辈，难免喝得有些多。
“少喝点。”秦霖书的手指按在夏于宸的酒杯上，眼里隐隐透着担忧。
夏于宸看着秦霖书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他感觉自己脸上突然有些热。
明明他是喝多少都不会醉的。
“霖书哥，”鬼使神差地，夏于宸凑近秦霖书的耳朵，压低声音问他：“你真的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嗯。”
“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我喜欢你啊。夏于宸在心里告白。
秦霖书沉默了两秒，摇摇头。
“那现在呢？”
草你吗。
“你……又骂我？”
夏于宸的神色变得非常古怪，哑然片刻，突然仰头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喝完了。
该听到的说听不到，不该听到的一字不差，他快要被气死了。
秦霖书究竟是真听不到还是假听不到？是装傻想给两人最后一点体面吗？
夏于宸用余光瞥了眼一脸茫然的秦霖书，又感觉不太像。
难道非要自己亲口说出来吗？
夏于宸心高气傲惯了，以前感觉这天上地下没有一个人配得上自己，从小到大都只有别人对他表白的份，自己还从来都没有对谁动过心。
如何表白是个难题。
他越喝越多，只想把自己灌醉，也许醉了就说得出口了吧。
可惜的是，夏于宸还没成年就开始被夏父锻炼酒量了，说夸张点，他几乎是在酒罐子里泡大的，再加上年会提供的红酒度数不高，夏于宸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连酒都欺负他？夏于宸愤愤地捏着酒杯，看着秦霖书的脸发愁。
既然没法真醉，那干脆就装醉吧，被拒绝了也能装作是酒后胡言。
打定主意，夏于宸倒在了酒桌上。
“不省人事”的夏于宸最终是被秦霖书背回酒店的。
秦霖书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肩膀也宽厚，明明这人也喝了不少酒，背着一个将近一米八的男人走起路来却很是稳当。
夏于宸的胸膛紧紧贴着秦霖书厚实的后背，心脏突突地跳着。
他很担心秦霖书察觉到什么异样，但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他跟秦霖书的心脏贴得最近的一次，不由自主地又把身子贴得更紧了些。
心脏的距离和心的距离，总有一个要贴近一点吧？
“霖书哥……”
“怎么了？”
夏于宸的下巴靠在秦霖书的颈窝上，一张嘴，热气恰好喷在秦霖书耳边，有些痒。
“你今天……是不是听不到我的心声？”夏于宸的声音很轻，为了装醉，咬字有些含糊不清，但秦霖书听懂了。
“没，听到你骂我了。”话是这么说，但秦霖书明显没有生气。
“不是说这个……”夏于宸大着胆子用脑袋蹭了蹭秦霖书的脸，秦霖书停住了脚步。
小宸喝醉了会这样？
察觉到自己的僵硬，秦霖书假咳一声，抬起脚继续往前走，“那是说什么？”
“我发现你好像只能听见我在心里骂你……”说到这里，夏于宸突然顿住了，勾着秦霖书脖子的手臂紧了紧，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明明我今天还在心里说了喜欢你。”
这下子，秦霖书的脚步是彻底停下来了。
“霖书哥，你是真的听不到吗……”夏于宸还在继续讲，“不止今天，我已经在心里说过很多次了，即使你以前是真的听不到，那现在总该听到了吧……”
酒店走廊昏黄的灯光映在两人身上，年会还没完全结束，酒店过道里只有寥寥几人经过，空气很是安静。
“嗯，现在听到了。”不知过了多久，夏于宸听见秦霖书这么说。
随后，男人重新抬起了脚。
听到了是什么意思，然后呢？
夏于宸还想追问，又被秦霖书的声音打断了：“房卡在身上吗？”
“嗯……在口袋里……”
秦霖书把夏于宸放了下来，伸手从他的上衣口袋中摸出了房卡，刷开房门后把人架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扶到床上。
夏于宸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了，他知道问得多了就不像是醉鬼了。
“躺好。”秦霖书耐心地帮他盖好被子，又在茶几上找到空调遥控器，将室内调到最舒适的温度。
夏于宸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秦霖书单手拿着手机打字，看样子是在跟谁发着消息，收好手机后，正好对上了夏于宸的眼睛。
“不难受？”
“难受……”
“难受就睡会儿。”
“……那你能不能别走。”夏于宸轻轻地拍了拍床沿，示意秦霖书坐。
秦霖书无奈地笑笑，走过去坐在了夏于宸身边：“嗯，我不走，睡吧。”
夏于宸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平稳。
秦霖书看了他一会儿，很快又觉得自己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的睡颜有些不太礼貌，便挪开了视线，开始玩起了手机。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左右，久久没有动静的微信终于弹出一条消息，秦霖书点开查看，知道是自己刚刚拜托同事买的蜂蜜送到门口了。
他起身打算去开门，原本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夏于宸突然拽住了秦霖书的手。
“……”酒店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秦霖书看见夏于宸漆黑的眸子正望着自己，明明什么也没说，但秦霖书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不走。”秦霖书安抚似地拍拍夏于宸的手，夏于宸这才松开他。
五分钟后，秦霖书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蜂蜜水又回到夏于宸床前。
“没睡着正好，起来喝点蜂蜜水。”
夏于宸点点头，坐起身来，伸手想要接过秦霖书手中的蜂蜜水，然而秦霖书却直接将杯子挪到了他唇边。
夏于宸垂着眼睛喝了一口，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有些说不出来的乖，如果被方奕那群人见到了，绝对会被惊掉下巴。
“都喝完，不然明天早上起来头疼。”秦霖书轻声道。
夏于宸接过杯子，抬起头一饮而尽。
见杯子已经见了底，秦霖书便把杯子从夏于宸手中抽了出来放回茶几上，一转身，夏于宸还靠在床头坐着，一言不发。
房间里非常安静。
“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夏于宸看着秦霖书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你还没有回答我，我睡不着。”
他看见秦霖书弯下腰凑近自己，嘴角微微上扬，幅度不大，但眼底都染上了笑意。
秦霖书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他在夏于宸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很轻很轻，一触即分，秦霖书很快地就直起身来，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空调吹着热风，虽然温度不高，但两个人的耳朵都红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暧昧的气息。
夏于宸觉得自己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霖书哥，你是喜欢我吗？”夏于宸看着秦霖书的眼睛，问得很认真。
“喜欢。”秦霖书手指浅浅插进夏于宸的发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这么优秀，这么努力，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如果不喜欢的话，秦霖书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关注他，怎么可能被他骂成这样也不生气，怎么可能看见他就开心，怎么可能这么想跟他好好相处……
其实或许早就喜欢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夏于宸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只是秦霖书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份感情是什么。
夏于宸跟他对视了几秒，正当秦霖书张了张口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夏于宸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秦霖书的衣领将他往下带。
他仰着头，笨拙地送上自己的唇。
此刻，夏于宸终于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两人的距离原来很近很近——
是心的距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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