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痕迹不像是画在皮肤上的，有片片凸起，像是鳞片。
在水族馆灯光照射下，黑色波光粼粼，闪烁着不属于人类世界的色彩。
让人不舒服。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宋启瑜拉下袖子，温和地笑了笑，打破沉闷气氛：“看样子这超出你们想象了呀。那我问你，你们印象中的人鱼是什么样子？”
成员们是群不太正经的年轻人，很快忘记了刚才的震撼，有人不太正经地说：“都是穿比基尼的美女！”
“不是咖啡吗？”
“眼泪会变成珍珠，能卖钱！”
“那是鲛人，和人鱼不同吧！”
“最近的新闻，钓鱼佬在污染海域钓到了鱼鳍上长着人脸的鱼，算不算人鱼……”
社团成员们七嘴八舌，一时热闹非凡。
宋启瑜拍拍手，打断讨论：“你们说的都没错，但是流传在人世间的传说，都是经过了美化的。真正的人鱼是一种凶狠且残忍的生物。
其实大部分人鱼并不美丽，反而很丑陋。为了在海洋中生存，它们长得奇形怪状，身体覆盖坚硬甲片，指甲又细又长，长着能分泌毒液的獠牙。人鱼社会像蜂群一样，这些丑陋的人鱼像工蜂，负责人鱼族群采集食物，保护负责繁衍的人鱼。
负责繁衍的人鱼拥有类似人类的外表。深不可测的海洋里，情况瞬息万变，人鱼靠强大的精神力交流，人鱼族群会形成庞大的精神网络。
人鱼是种战斗意识很强，智商也很高的生物，他们会利用精神网络污染侵袭别的大型海洋生物，捕获它们，让它们变成食物。
特别是负责繁衍的人鱼，因为没有暴露在外的人类身体和人类类似，精神力比工蜂鱼更强大。被捕捉的人，就会中人鱼的诅咒。”
“你们想知道中诅咒的人会怎么样吗？”宋启瑜拿出小型投影仪，在旁边投射出画面，是一张张拍了奇形怪状的人脸的照片，有的人满脸长满藤壶形状的肉瘤，有人的五官融化了，长得像水滴鱼，还有的人头发掉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头顶长满海参似的肉瘤……
宋启瑜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笑了一下：“和他们相比，我的诅咒很轻，我真是幸运。”、
异常现象研究社的社员都是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人生最大危机是父母不给零花钱，对异常现象的爱非常叶公好龙，第一次见到实打实的诡异痕迹，一个个都有些傻眼。
宋启瑜：“你们今天运气不错，这家水族馆拿到了一件人鱼藏品，正在展出。所以大家要小声一点，不要把它吵醒了哦。它生气的话，说不定会诅咒你们。”
宋启瑜笑眯眯说完，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心理发毛，默契移开视线，不敢看宋启瑜手臂的痕迹，他们只是好奇心旺盛，不是爱作死啊。
只有原研盯着那道痕迹不放，原研抬眼，发现宋启瑜也在看着他。
视线相撞，原研感觉到宋启瑜似乎知道点什么。
段孟云看大家面色不对，率先打破沉默：“宋教授刚才是开玩笑的吧，哈哈哈，不要再拿纹身吓大家了。”
宋启瑜笑了笑，没反驳。
“早上的拍摄就到这里吧，大家先去吃饭，下午再集合！”
人们恢复热闹，闹哄哄地四散开，各找各的盒饭去。
原研没离开，他惦记着宋启瑜的眼神。
原研身上曾有类似宋身上的痕迹，是邪神上身时留下的，后来被邢傲吃掉了。
但原研还记得邪神附体的恶心感，像一种生物，缓缓攀爬上人的皮肤，寒意甚至能渗进骨头。
像寄生，也像融合。
原研一直观察宋启瑜。
宋启瑜和导演讨论拍摄的文案，他一丝不苟地指出文案里虚假夸张的信息。
他看起来很正常，像个普通的学者。
但是越正常的人，越不正常。
很多连环杀人犯在落网后，别人都会惊讶于他们看起来很老实，很普通，却犯下残忍罪行。
原研躲在柱子后，宋启瑜落单了，正端着盒饭吃。
原研眨了下眼睛。
再睁眼，宋启瑜不见了。
原研感觉脊背一凉，他动手了吗？
原研感觉肩膀被人触了触。
宋启瑜声音从后方传来，他很放松，音色略带笑意：“同学，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不用害羞，直接问就可以了。”
原研额头淌下一滴冷汗。
宋启瑜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的？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除非宋启瑜身手很好。
在强者面前，伪装毫无意义。
原研转过身去，开门见山：“教授，我想看看你手臂上的痕迹。”
宋启瑜笑：“怎么了，你也想纹身吗？我这个纹身师已经不接单了哦。”
原研：“宋教授，我知道这不是纹身，我想知道，你的诅咒是怎么来的？”
宋启瑜略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了刚才的幻灯片，你还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吗？你确定要听，不怕做噩梦？”
这人也太会装傻了……原研的眼神变成死鱼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原研勾了勾手指，示意教授附耳过来，宋启瑜低头，特地撩起盖住耳朵的头发。
原研附在宋启瑜耳边，小声说：“这是异端造成的吧？”
宋启瑜眼神一沉：“你怎么知道？”
原研亮出异端收容局的工作证：“因为，我是专业的。”
宋启瑜叹了口气：“异端收容局啊，我和你们还真是有不解之缘。来坐下吧。”
宋教授席地而坐，拍了拍旁边，让原研也坐。
原研不在意这些，跟着教授随性地坐在地上。
宋启瑜却问了原研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觉得爱是什么？”
原研措手不及：“啊？这和人鱼有什么关系？”
“人鱼是一种很重感情的生物。”宋启瑜盯着前面的柱子，眼睛却像看着更远的地方：“要知道人鱼的故事，就要从爱说起。爱生忧怖，诅咒也由爱而生。”
爱爱爱，又是爱。
原研想起上一个接手的案子，蓝江月也是满口爱爱爱的，把和她有关系的男人全杀了当点心。
原研扯起嘴角，略带讽刺地问：“你该不会想说，人鱼爱上谁，会忍不住把谁吃掉吧。”
“怎么会。”宋启瑜用看脏东西的眼神瞥了原研一眼：“小伙儿，想不到你玩得挺变态啊。”
“不是我啊！”原研炸毛。
宋启瑜点头，一副我懂的表情：“没事，年轻人，血气方刚，玩什么都可以，不要伤身体就好。”
好个头！原研咬住下唇，他可算发现了，这个宋教授不是个正经人，越反驳他越来劲，索性不再理他。
宋启瑜自动开启下一段讲述：“人鱼很记仇，会追杀别人，报仇是不死不休的。但是，与恨对应的是爱，人鱼比人类拥有更深重的感情，重到，人鱼会为了所爱之人去死。”
“你见过？”
宋启瑜点头：“我见过真正的人鱼。5年前，有一艘邮轮在极地沉没了。
奇怪的是，邮轮沉没的地方没有冰山，远离大陆，也没有暗礁，并没有外力破坏邮轮。但是邮轮却莫名其妙沉没了。幸存者说，曾经在海面上见到过人鱼的行踪。我随着海洋探险队前去调查，果然发现了人鱼群落。”
“当时，我们潜入很深的海洋里，海洋深处是没有光的，空旷，周围都是未知。”宋启瑜悠悠说，“你知道深海恐惧吗？海洋会让人失去失去时间，空间。迷失在海洋里，不止是窒息的感觉。探测海洋时我们要遵循一些规则。
不要偏离方向。
不要起多余的好奇心。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要当一个只知道执行目标的生物。海洋不介意收下你的小命，人对于海洋而言，太渺小了。”
原研注意到，宋启瑜讲话时，眼角会时不时抽动，他摸了摸嘴角，指甲上都是齿痕。
是咬的。他的精神压力很大吗？
原研问：“所以，这是你被繁衍人鱼捕捉到的痕迹吗？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得罪他们呢？”
宋启瑜：“因为我不小心打断了人鱼繁衍的过程，人鱼的繁衍是极具仪式感的，他们对感情极为忠诚，每次繁衍都像新婚洞房一样。而人鱼是一种极为记仇的生物。”
原研：“……啊这，确实。”
谁被打扰了洞房花烛夜，都会不爽的。
“那为什么……”原研想问为什么人鱼没有杀掉宋启瑜，但是感觉很没情商，欲言又止。
宋启瑜却了然地回答：“你想知道我怎么逃脱的是吧？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被雄性人鱼发现时，他三米长的尾巴直接缠在我的胸腔上，轻而易举能把我肋骨勒碎，我已经向队友发送遗书了……但是突然另一只雄性人鱼冲出来，和攻击我的那只打起来了。简单来说，就是雄性人鱼a和雌性人鱼a交、、配时，雄性人鱼b打跑了雄性人鱼a。他们好像是三角恋。”
“人鱼的世界也有三角恋吗？”原研呆滞，“你不是说他们很忠诚？”
宋启瑜饶有兴趣地看着原研：“虽然忠诚，但两只鱼爱上同一只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嘛。给你看看给我留下诅咒的人鱼。”
宋启瑜拿出手机，原研看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深蓝色的海水里，有一道影子，修长的鱼尾影影绰绰。
“这么糊。”原研吐槽，突然，一双眼睛凭空出现原研的视线里，猛然睁开。
白色睫毛，比黄金还灿烂的纯金色，刻在虹膜深处的竖着的瞳孔，有种魔力抓住原研，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耳边翻涌着海浪声，嘴里泛起海水稻咸涩味道。
呼吸渐渐不畅。
原研睁大双眼，感觉自己要在空气中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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