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宋什么东西来着？

（2）

地铁车厢里恢复安静，呼呼往前开。

苏款款局促地捏着书包带子，低着头，视线瞥了男生的手。

没有花里胡哨的纹身或者戒指，连指甲都修剪得很干净。

她有个坏习惯，一紧张就不自觉地咬嘴唇。

比如现在。

脑子里大战三百回合后，苏款款咬着嘴唇，扭扭捏捏抬起头。

车厢外都是黑的，人们的脸倒映在玻璃上。

玻璃里两人的姿势，让她脸蹭的一下红了。

玻璃里的两人，肩膀几乎靠在一起，少女就像整个人被拢在男生的怀里一样。

高大颀长的男生低着头，姿势的亲密和靠近，就仿佛他正低下头，和怀里的女孩子说话一样。

苏款款曾今在学校里见过，高三的学长手撑在墙上，把女孩子压在怀里亲。

和现在的姿势就很像。

有一个词语叫什么来着……

鸳鸯交颈？

男生的帽沿很低，戴着红色头戴式耳机，鼻子以上的五官隐藏在帽子遮挡的黑暗里。

高挺的鼻梁以下，唇红齿白。

单看他的下颚线条，就知道他的五官一定很立体。

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会让人感受到淡淡的锐利感。

不知道耳朵里听到了什么，他鲜红的唇角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苏款款呆呆地看着。

只觉得这抹笑容压过了整个世界的颜色。

苏款款自以为隐蔽地疯狂偷看。

就在这时，男生抬头了。

视线撞在一起。

少女的微微仰视和男生的附视，呈暧昧的三十度角，在玻璃中无声对视。

他在看着她。

苏款款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他在看着她！

有一种偷看人家大姑娘洗澡被人掀了头皮的上头感。

血液都恨不得倒流。

苏款款浑身僵硬，视力极佳地在男生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男孩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没有丝毫不自然，和挪开视线的意思。

不解风情得像个木头。

苏款款的手心冒汗，欲盖弥彰地眼波流转，猛然错开视线。

幅度太大。

然后再也不敢抬头了。

他的眼睛就像她想象的一样好看。

额前纯黑色的短散发被空调轻轻吹起，头发修理得很干净，两边的耳朵完整地露出来。

淡淡的眼波流转间，尽是说不明道不尽的风流意味。

但偏偏那双眼睛却生得气质清冷，硬生生压下过了这股风流。

清澈如山间清泉小溪般好看的小哥哥！

苏款款心脏“咚咚咚……”跳得越来越快。

眼看着还有一分钟快下车了。

苏款款鼓起勇气，转过头，声音十分软绵，眼睛里扑闪着羞涩。

“你好。”

宋慕愚拉开帽子，将耳机拉到脖子间，看着她，微微俯身。

两人均侧头后，距离更近。

进到苏款款可以垫起脚尖偷亲他。

但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十分矜持地，“谢谢你帮我。”

宋慕愚站直身子，声音清润低沉，并没有太多情绪，仿佛没有看见面前的小姑娘多么面如桃花。

“应该的。”

地铁门打开了。

车内的乘客一下子往外涌。

苏款款反应慢了一步，被身后的巨大推力眼看就要推到地上。

背后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身体，往后一拉，把她整个人带进了怀里。

冲击之下，宋慕愚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却仿佛本能一样揽住了少女不盈一握的纤腰。

他的大手一保护者的姿态张开，少女的腰肢极细，两厢贴合能以一手相盖。

少女失去重心，被抱住的一瞬间抱住了他的脖子，此时两只纤细的手臂更是交缠攀附在宋慕愚的脖子上。

看着就像把自己送到了宋慕愚的怀抱里。

款款眸子紧闭，睫毛如颤抖的小扇子。

宋慕愚的耳边听到伏在他身上的少女极轻微的一声呻吟。

如新生的小奶猫一样，夹杂着委屈和疼痛的情绪，音调高力度小，仿佛是从喉咙深处不自觉溢出来的。

少女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声音毫无阻拦地钻进宋慕愚的耳朵心，呼吸如小刷子一样不断轻撩拨着他的耳朵。

冲力使得两人的身体极度贴合，第一次见面的两人，身段弧度却像为对方量身打造。

宋慕愚的胸肌可以轻易透过彼此的衣料感受到如水波的柔软。

莫名地流转着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

他的鼻子里闻到的是少女身上独有甜腻的香味，臂弯里揽着的是少女柔软的身体。

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地流转着一些东西，使得他们和周围之间仿佛是气场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世界。

宋慕愚的怀抱太宽广，表情太镇定自若。

直接导致看起来像是一个年轻气盛的风流军官圈禁着一个妩媚如妖精的姑娘在怀里肆意调戏一样。

款款搂住他脖子的时候，嘴唇不小心擦过了他的下巴。

宋慕愚被这柔软的触感弄得愣了一下，喉结滚动，声音比刚才略显干涩。

“小心。”

苏款款忍不住唇角勾起，低垂着眉眼，不敢看他，“哦……”

她慢慢松开宋慕愚的脖子，软绵绵的小手撑着宋慕愚结实的手臂，被他搀扶着，勉强站直身体，从他怀里下来，落地。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款款——！”

苏款款回头。

是她的同桌，霍然。

女孩子。

但是个格外帅气的女孩子，个子也很高。

利落短发，戴着闪亮亮的耳钉，总是迷倒一堆女孩子。

霍然朝苏款款奔过来，围着她看。

直接上手捏苏款款的脸。

霍然笑着赞叹。

“苏款款，你这个暑假干什么去了？

胸又大了，皮肤又白了，要命的腰还细了？

学校里那帮人看见了更加不要命了。”

苏款款笑着拍开霍然捏她的手。

“我就是乖乖在家里养病啊，哪里都没去。

不然能那么快恢复吗？”

“小妞，长得这么好看，天生是当红颜祸水的料啊。”

霍然一把搂住苏款款，但很快放开她了，挠头。

“好奇怪，为什么有种我在调戏你的感觉。我们不都是女孩子吗……”

“等等再说，我先……”

苏款款摆脱了霍然，再回头，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了。

苏款款有些失落。

连名字都没问到……

这算不算一见钟情？

霍然顺着款款的眼神看过去。

“你看什么呢，这么眼巴巴的，帅哥啊？

手上和膝盖上怎么都磕破了？”

“没有，什么也没看，走了。”

款款把霍然拉走。

“不是，你的手啦……”

苏款款和霍然，都是A大附中高二十一班的学生。

A大附中是出了名的严格，残酷。

分班都是按照成绩来分的。

一班成绩最好，依次倒推。

所以……最后一个班的十一班，成绩最烂。

几乎没有成绩好的。

分到十一班，几乎就等于在头上顶着“我是学渣”的称号。

霍然高兴地看着年纪公告栏里的告示，单手拎着书包拥抱款款。

“款款，太好了！我们又是一个班！”

“好……好吗？”

款款撇撇嘴。

霍然帅气地撩自己的刘海，笑容灿烂。

“当然好啦。为了不和你分开，我可是很努力的。”

“比如……逃学去打篮球？”

公告栏旁边，同学们情绪起伏都很大。

比如，那种不动声色地推一推自己的眼镜，神秘莫测一笑的类型。

铁定是一班的人，又保住了一班的位置。

还有不敢置信地看着三班的名单公告栏，的，应该是二班的人。

只有十一班的人最平和，毫无意外地保住了自己的地位！

——“太好了！我今年还是留在九班了！”

——“我也是，我保住十班的位置了！

我没有进到垃圾十一班去，呜呜呜呜……”

——“好在我成绩还不错，要是落到十一班，我还不如直接退学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

像一块块大石头，压在十一班学生的肩膀上。

……爬不起来了。

十一班的大家，突然承受着整个年纪学生似笑非笑的，高高在上的眼神。

这种习惯又讨厌的感觉。

霍然一听，直接挽袖子要上去干架。

好在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款款，你不要拦着我，什么叫垃圾十一班，满嘴喷粪，看我揍得他们老师都认不出！”

“款款没有拦着你啊。”

霍然转头，拉着她的人是薛漾。

薛漾抬了抬眼镜。

指指前面。

“喏，款款早就蹿到那儿了。她比你跑得快，打架前不先吆喝。”

霍然汗颜，“这个那个……”

“什么叫垃圾十一班，满嘴喷粪，揍得你们老师都认不出信不信！”

少女甜软的声音，说出口的话霸气十足。

让整个年级公告栏前一下子安静如鸡。

从各个班级一下子窜出来一大堆看热闹的人。

薛漾小声在霍然耳边。

“你俩不愧是好朋友，说得话都是一模一样。”

霍然更汗颜，“惭愧，惭愧啊……”

学生们迅速移动，给中央闹事区留下一片不小的空间。

但谁都不肯走。

身段妖娆的少女，凶神恶煞地拎着个烫着猫王大波浪头的男生的领子，压在墙上。

指着人家鼻子，“你给十一班道歉！不然今天你死定了！”

有人小声地幸灾乐祸。

“苏款款这下惨了，王瑞茗野起来老师都管不了。”

王瑞茗曾经在校外一个人单挑十几个小混混，还打赢了。

虽然之后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记了大过和留校察看。

十一班的学生纷纷站到苏款款背后，一脸不好惹。

原本十班的人也都虎视眈眈。

——“不会吧？开学第一天两个成绩最差的班要干起来了？”

——“打打打！别手软。”

——“打架不好吧，大家都是校友。”

一时间，劝架的，起哄的，把十一班放在火上烤的，闹成一团的声音。

一触即发的班级大战，马上就要开始。

前几个班级的好学生们站在一起，等着看这些后进生们的热闹。

十一班的班长站在楼道口，直接跑去叫老师。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但为了十一班的荣誉和尊严，想想还有点热血沸腾呢！

人群中央，被苏款款压着的王瑞茗，忽然大叫，恨不得把脸贴上去，眼睛放光芒。

“啊哟我的天！

款款你的手，你的膝盖，我的宝贝你怎么受伤了……！”

众人：“……”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居然是个舔狗！

裤子都脱了你让我们看这个？

王瑞茗原本一脸陶醉地被女神压在墙上，忽然脸色大变地捧着苏款款的手。

那种悲切，好想他受到了多大的打击一样。

“款款，你怎么受伤了，心疼死我了！”

苏款款浑身鸡皮疙瘩，收回自己的手。

“你谁啊你，不要套近乎。”

“我啊，最爱你的我啊。”

王瑞茗指着自己的大脸。

“我都追了你一年了，你还没记住我啊。让我看看你的手。”

苏款款推他，“你少打岔，给我们十一班道歉，不然今天你死定了。

我们是成绩不好，但我们不是垃圾！”

王瑞茗眨巴着眼睛，两手团在胸前，立刻乖乖地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请原谅。我以后再也不敢啦。”

苏款款和整个年级的学生：“……”

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千难万难，好不容易才从校霸嘴里套出道歉才对啊。

苏款款感觉胸口堵着一团棉花糖一样。

怎么那么不爽呢……

王瑞茗一吆喝，一堆男生涌了上来，包围了苏款款。

“款款，谁害你受伤的，我们去帮你收拾他！”

“款款宝贝，你得多疼啊……”

苏款款落荒而逃。

霍然和薛漾笑得弯腰。

苏款款郁闷地撑着下巴，坐在教室窗边，“刚才那小胖子，几班来着？”

“十班。”

“连那么个成天不学习的人，成绩都比我好？

我得多笨啊……”

霍然拍苏款款肩膀，“你骂自己就骂自己，不要把我们也带进去好吗？”

每年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开学典礼。

总结过往的成果，展望美好的未来。

学生们站在操场上，听着校长在阴凉的大棚下慷慨陈词，一个个晒太阳晒得眼睛都睁不开。

“下面，我们有请今年的高二学生代表，宋慕愚同学发表讲话。

大家掌声鼓励！”

潮水般的鼓励过后很快进入无尽的尴尬。

“宋慕愚同学？”校长慈爱的笑脸有些话不住了。

校长身后的老师尴尬地上前。

“校长，宋慕愚还没来。”

“迟到？入学第一天就迟到？这孩子纪律很成问题！”

校长被放了鸽子，怒不可遏的声音传遍全校。

学生们不给面子地都在笑。

“不许笑！”校长被气出了公鸭嗓。

苏款款笑意吟吟地转头，视线越过校园围栏，眼中撞入一个人。

操场外就是公路，他挂着红色耳机，慢悠悠地走人行道，淡定得像在郊外散步。

是地铁上帮她的那个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