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家庭教师？
初听到这名字，我分出一点好奇给他：“是你的新朋友吗？”
新朋友？
纲吉君无力地干笑了两下：“不，他其实是个魔鬼……”
我歪了歪头。
“你可能不信，只存在漫画里的魔幻剧情发生在我身上了，”纲吉君苦笑，“但是，里包恩的到来确实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改变。”
听上去似乎是件好事，我想，如果接下来的事不至于那么奇幻就更好了。
“似乎有人背对着我在说小话，蠢纲，你知道是谁吗？”
稚嫩的童音从下方响起，我来不及低头，余光瞥见漆黑的身影敏捷地跃起，飞起右脚踹到纲吉君的额头上，留下一条不那么明显的红痕，又在空中一个翻滚轻盈落地。
从他手中扔下的装着校服的背包精准砸落在纲吉君身上。
“好痛！”纲吉君甚至没来得及反抗，向后仰倒重重摔落下去，又因背包的追加攻击“嗷”地扑腾了一下，最后虚弱地瘫倒在地。
“……”
我别开眼，不忍心再看这副惨烈的景象，却不想和始作俑者的人对上了视线。
出乎意料，放倒纲吉君的人居然是个穿西装的古怪小婴儿，但我不会因为外表就看低他，这人的身手行云流水又干净利落，若非刚刚有所手软，恐怕纲吉君现在已经下到黄泉比良坂了。
“贵安，鹤莱·瓦莎克小姐，愿你拥有玫瑰朝露般的一天。”小婴儿礼帽上的绿蜥蜴不知何时变幻成一柄枪，被他柔软的手指攥在手心。
枪口抵着帽檐向上顶起冲我致意，于是我得以看清他蜷曲的鬓角和含着笑意的黑眸。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Reborn，本职是杀手，现就职于阿纲的家庭教师，目标是把他培养成合格的黑手党——即彭格列十代首领。”
嗯？
我想自己此刻的表情大概是怔愣。想必任何人在听到这段话的时候都会短短愣住，但其实我在意的点和他们不太一样。
“彭格列”，我没想到我还会在这里与它重逢。
自百年前与彭格列一世相遇并在西西里度过三年时间后，我就做好了一回来就重归日常生活的打算。现世足够平静温馨，不需要我再过专属于黑手党的打打杀杀的生活——这也是一世他所希望看到的。
只是……
黑手党？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
这三个词单拿出来我都能理解，但放到一起就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隐晦地用眼神上下扫视了一遍沢田纲吉。
平均成绩不超过17.5分、走路平地摔、连碰到吉娃娃都会害怕的人，居然有人告诉我他是世界第一黑手党家族的继承人、未来黑手党界的教父？
实在是……任重而道远啊。
这次我将复杂的眼神落在里包恩身上，后者接收到我的目光，不知又想到什么，黑着脸冷笑一声。
纲吉君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他当然明白自己是个废柴的事实，也清楚的意识到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都将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呜好过分啊！虽然我确实是个废柴没错……”
他的声音愈加低小，却被身后的人凉凉打断。
“——你们在做什么？”
冷漠又肃杀的声音划破了校门口的寂静，我抬起眼，和来人的视线撞到一起。
那双凤眸带着熟悉的孤傲神色，我想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曾被他真正放在眼里。这个人确实强大的可怕，也拥有足以自傲的资本。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
特点之一是讨厌群聚，遇到会咬杀。倒在他那对浮萍拐下的人数不胜数，纲吉君也曾因迟到被其修理过，只能说下场惨之又惨。
不过那天因为我及时赶到并接下了云雀恭弥的一拐，他似乎就被激起了了不得的战意，不仅经常将我约出门对打，每次相遇时也会突然抽出浮萍拐向我袭击，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战斗狂。
就比如现在——
泛着寒光的拐子从头顶凌厉地劈下来，夹着破空的劲声，令人猝不及防。
我对此却早有预料，轻飘飘地向后撤了一步，让那对浮萍拐远离自己的安全距离。
唰的一下，银色武器被其主人攥住，稳稳驻留在半空，距离我鼻尖二十公分的地方。
“哇哦～”
云雀恭弥收回武器，神色不明地向我昂首：“你似乎又成长了许多——我就暂且不追究你这个月无故旷课的原因了，课间记得写成报告送到我办公室。”
我猝不及防被扣了口大锅，当即表示自己相当无辜：“……我记得我有请假。”
“是么，”云雀恭弥临走前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不怒自威，“可我并未在文件里看到你的名字。”
他不再留给我解释的时间，冷冷地丢下一句“记得补交报告”后就在众人的目送中离开，上课的铃声恰如其分地响起，沦为他退场的背景乐，庄严肃穆。
我移开视线，纲吉君呆滞地看着我，满脸写着状况外。Reborn表现得更加镇定，只是我能感觉到他隐隐约约关注向我的视线。
“身手不错嘛。”小婴儿笑着夸赞，转而提起另一个让在场的人都来不及反应的话题，“鹤莱，有没有兴趣加入阿纲的家族？”
“……”
有那么一瞬间，Reborn的身影与另一个人重合。
青年眉眼含笑，用深色的披风将我笼入怀中。
“来加入我们吧，旅者小姐。”
金色的火焰于额顶熊熊燃烧，灼热的温度顺着衣襟一路烫到心底。
我有那么一瞬间失神。
距离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究竟过了多久？
5.
“你不是一个人，你的未来也不会孤军奋战。”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亦是彭格列的同伴。”
曾几何时，我无意识地踏入里世界的地盘，并因此衍生出一系列祸端——而彭格列一世，这个刚发展成小型家族的首领，以其毫不掩饰的包容接纳了我，让我在那个黑暗的时代得以喘息。
而后，彭格列就成了我短暂旅途中的容身之所。我也因此向一世效忠，在短短三年时间中成为这个家族的一份子。
“未来的世界里不该有血腥，我很高兴，百年后的你不用再被黑暗牵扯。”
在我离开之前，那位金发首领平静地朝我微笑，语气却郑重。
抬眸看他的时候，青年抚着我的发顶，眼里倾泻出悲悯与温柔。随后，我听到他的平和的嗓音，落入耳里却像是另一种宣判。
他说——
“鹤莱·瓦莎克，我以彭格列一世、彭格列家族创始者的身份宣布，解除你的家族成员身份，正式归还自由。”
……
这个温柔又包容的男人啊，自始至终都在替我着想，临走前甚至铺好了一条通向光明的道路。
他愧疚，将我牵扯进黑手党的世界里，于是为我提供庇护。
他善良，所以把我同恶与暗剥离，我依旧是他的朋友，却拥有了挣脱的资格。
至此，我结束了在西西里度过的短暂时光，重归百年后的故土。
可那个男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一个世纪后，他后代的家庭教师会再度向我提出邀约。就像曾经他和他的竹马并肩站在阳光下，冲满身不堪的我伸出手一样。
穿越时空所带来的蝴蝶效应展开形成闭环，这支从一个世纪前射出的箭矢跨越诸多弯绕，终于在此刻正中眉心。
而这次，我处在不同的立场上，心境也大相径庭。
胸腔颤动，我听到自己笃定的声音。校服下摆的怀表仿佛染上温度，灼热滚烫，那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我愿意。”
6.
“……哼，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良久，Reborn收回视线，他唇角擒着一抹笑，似乎对我的回答非常满意似的。
见纲吉君依旧一副愣神的样子，他迅速敛了笑，露出不满的神情：“你准备呆坐到什么时候，阿纲？”
纲吉君一个机灵，回过神就开始哀嚎：“等下里包恩，不要把鹤莱也牵扯进这么危险的事啊！”
现实又不是游戏，黑手党什么的，绝对、绝对不适合她！
“她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Reborn看着我，意有所指道，“对吧，鹤莱？”
这个人应该在来之前应该就收集过纲吉君及其同伴的资料了，或许我也包括在内。所以对里包恩、或者说彭格列家族而言，我的存在便可成为他们的助力。
我不置可否，对上少年饱含担忧的眸子莞尔一笑：“不必担心，纲吉君，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可这不是我主动加入他的理由。
沢田纲吉别过视线，默默从地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地走入教学楼。
直到进入教室前，他都维持着这样一个沉默的状态，而我在开门的前一秒选择拉住他的手腕，牢牢禁锢着不让其前进分毫。
“……诶？”纲吉君的神智也被这一拉强行拽了回来，他惊愕地看我，还没来得及再次发声，面前的门就被猛的从内部拉开了。
“早上好，十代目！”迎面撞上的是名陌生的银发少年，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我几乎幻视出他身后一条疯狂甩动的尾巴。
然而就在看清我和被我挡在身后的纲吉君的瞬间，少年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某类犬科动物呲牙般的凶神恶煞：“你是谁？和十代目是什么关系？！”
“好了好了，狱寺，别对同学这么凶嘛。”一旁上前笑着打圆场的人我认识，是热衷于棒球运动的山本武，此刻正在给一脸不满的狱寺顺毛。随后他看见了我，爽朗笑道：“呦，鹤莱，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礼貌地点点头，随后把目光移到一旁的银发少年身上，迟疑地开口，“你好……？”
“狱寺，山本！”纲吉君似乎是怕狱寺对我动手，摆出一副劝架的慌忙姿态，“那个，你们不要吵啦——这是刚转学过来的狱寺隼人，以及请假一个月现在才回来上学的鹤莱·瓦莎克。”
“顺带一提，不只是鹤莱，狱寺和山本也在不久前加入了阿纲的家族。”Reborn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一脸萌萌地说道。我似乎听到他启动地下机关的声响——话说，并盛国中什么时候被挖了这么多暗道？
“什、！”狱寺隼人当即摆出作战姿势，警惕地看我，满手炸药正不断彰显着他的存在感，“你这女人也是来跟我抢十代目左右手位置的吗？”
纲吉君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别激动，狱寺君！鹤莱只是我的朋友啦……快把炸弹收回去！”
他一回头，看见了更加惊悚的事物：“鹤莱你也是，给我把灭火器放回柜子里啊！——话说你是什么时候把它搬过来的？！”
“哈哈哈哈哈！”山本武天然地笑着，搂住左右两位少年的肩，“又在玩黑手党游戏吗？加我一个嘛！”
“棒球笨蛋，放开我！”狱寺挣扎。
“诶……虽然用着有些不趁手，但拿来砸人和偷袭的手感好像还不错咦。”这句话来自兴致勃勃研究灭火器的我。
Reborn死神微笑：“身为Boss却管不住自己的家族成员，看来你还有的练呢，蠢纲。”
“谁能来救救我……”
纲吉君彻底对这个世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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