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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方客栈

小时候在京城时。

方赤铭母亲殇乔儿是续弦,在他母亲嫁入相国府邸时,方家已有一个嫡子,为人后母本就艰难,殇乔儿又在红月之夜生了方赤铭这个天兆不祥的儿子,家中亲族连着母亲和他一同厌弃,虽然碍于情面衣食无忧,却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

那时,方阮两家交好,阮老将军又想着自己子孙沾沾书香门第的笔墨熏陶,于是阮天启十岁便到相府世家书孰读书,路上上学下学总是会经过方赤铭的院子东藏(zang)阁,方赤铭虽然是家中的嫡子,都七岁了,却也不让他去家中书塾,每日只有母亲殇乔儿教他识字。

方赤铭不羡慕那些能去书孰的世家子弟,但是每每看见有人经过他家院子总过去瞅上一两眼,寻摸了好几天,就唯独觉得阮天启长得好看,也唯独阮天启不像别人那般躲着自己。

于是每当阮天启一个人经过东藏阁院子门口的时候,六岁的娃娃方赤铭总是拿着自己认为的稀罕玩意屁颠屁颠跟在人身后,献宝似的,热脸贴冷屁股。

那时候,阮天启心情好就驻足冷着脸听着方赤铭小屁孩说一会话,心情不好便是直接走人了。

方赤铭倒是无所谓,小孩子有人跟他说话就很开心了。

其中有一次,方赤铭得了母亲殇乔儿给他的血珠子,说是一个有缘人给他的,日日戴着可以辟邪保平安。

当天,天还下着雨,被阮家小哥哥美色迷住的娃娃还没到书孰下学,就靠屋檐下面等着人来,远远看到阮天启从竹林书孰那边回来,又撑着伞小跑跟过去。

刚到手还没半天的血珠子被捂得热热乎乎,硬塞进了阮天启手里。

“阮哥,这给你!”

阮天启的手冰凉,拿到一块血色暖玉,成色十分好,也难得开口跟这个跟屁虫说话:“这是贵重东西。”

方赤铭对贵不贵重不讲究,只知道这是个稀罕玩意,阮天启平日里总喜欢在腰间别一个青鸟玉佩,玉石这东西他指定喜欢,你看,这就开口和他说话了。

方赤铭暗喜。

阮天启说话和他人一样好听。

方赤铭傻笑着,小孩的声音总有点沙沙的,只道:“今儿我娘给我的,我娘说这个东西辟邪。”

“那你给我做什么?”阮天启又问,脸上没有多大的情绪。

“自然给你保平安,我听下人们说,将军的儿子以后也是将军,要去战场,给你这个,你才能平平安安,才能活着回来找我玩啊!”方赤铭认真道。

这句话说的不知道如何听才顺耳,阮天启也不跟这小屁孩多解释,又将玉还了回去,只道:“我不要!”打着伞径直朝前走。

方赤铭看着手中的红色玉石,急了,撒丫子就往前追,边追边问:“诶,你咋不要!”

阮天启不理会,任由后面的方赤铭一直吭哧吭哧跟着,干着急地喊他:“阮哥,你等等我呀……啊!”

只听身后人啪叽一声连人带伞栽在雨水之中。

手中的玉石也滚落在地。

阮天启回头看向栽在泥水的方赤铭,好好的小公子现在倒成了泥娃娃,他驻足定在原地,也不走了,就干看着面前这个小傻子。

只见方赤铭爬起来去捡那块红色石头,不气不恼也不心疼自己的衣服,又看见阮天启回过头驻足等他,本来皱着的小脸又笑起来,小跑过来再一次献上自己的宝贝,沾满泥巴的手中间捧着发光的红色石头,葡萄似的眼睛看着他道:“阮哥……”

阮天启定了一会神,这才将那块血珠子拿过来,只道:“我收下了。”

此话一出,方赤铭嘴角便露出来的小虎牙,似是开心极了。

自此,阮天启下学便有意无意最后一个离开书塾,到了东藏阁这条路上也有意无意走慢一些,方赤铭小傻子也能和他多说两句话。

可是好景不长,隔年秋天,方赤铭和他大哥方云深不知道怎么双双落水,被救上来之后,本以为阮天启会上来关心他一下,没想到他也是冷冷瞄了他一眼就只身离开,冷血无情到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那时候的方赤铭就觉得被抛弃了,回了东藏阁又被父亲摁着老老实实揍了一顿,大病了一个多月,每天都问母亲门口是否有人等他,答案一直都是否定,之后就被送到了乡下的庄子自生自灭,不久方赤铭就得了自己母亲身亡的消息。

自此之后,方赤铭除了十年前偶遇过一次阮天启,自此再也没见过他。那次也只是方赤铭单方面看见了他,阮天启丝毫没有认出他这个人来。

“诶!何必又想那个家伙!那家伙现在可是冷面活阎王!”方赤铭自嘲一声,将山头的破庙远远甩掉,像是赌气一般,策马离开。

……

快到沙城的时候,人逐渐多了起来,沙城是边境城市,与西蛮接壤,这几年两国互市,城里明显看见其他民族服饰的人来来往往,多是来做生意的。

方赤铭以前跟着师父叶无痕游历的时候,来到过此处,那时候他十二岁,只记得叶无痕师父和那个西蛮老怪库达帕打了一架。

那一架,在茫茫大雪中打了整整七天七夜,双方战了一个平手,都受了不少伤,于是约定十五年后再战。

回了碧落峰后,叶老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对方赤铭开始疯狂训练。

被扔到幽冥谷的那段日子,方赤铭一点也不想回想起来。

如今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方赤铭虽然不想,但是叶老头既然答应了西蛮老怪的十年之约,作为他唯一的徒弟,按照叶老头的说法是:滚也要给他滚到西蛮去!

奔波了一日,已是落日时分,沙城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

方赤铭这才好不容易来到十方客栈。

十方客栈在这边境沙城名气不小,多是江湖人的落脚之地,这里的老板娘也是出了名的黄梅剑的传人黄梅儿,虽然聚集的人多,但是也没几个人敢在这里明目张胆的动手脚。

方赤铭刚进客栈门口,就感觉客栈中人头不是一般的多,瞧着他背着双剑,也有不少人朝他看了过来。

这时,店里一个肥头圆耳,胡子拉碴,五大三粗的人不禁道:“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学双剑,银面有什么,我看呐,都是花架子!”

同行的人闻言看了一眼方赤铭,他不否认最近模仿银面的人越来越多,只是若让真的银面听到了,可就大事不妙,劝说道:“唉,李兄,何出此言,那银面双剑前阵子可是单挑云峰十二仙,武林英雄榜上,是进了前十的。”

那人不为所动,不当回事道:“周兄,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说话,那银面前十有什么好稀奇的,待我李铁和他比试一番,这前十能有他的位置,他不过就是个小白脸!”

周围的人原本还是在注意方赤铭的两把剑,此话一出,不少人都看向这李铁。

这一看不得了,李铁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铁流星啊!

此刻角落中一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突然道:“诶,这位李兄,你既如此说你比那银面厉害,倒不如现在和这位银面的追随者比试一番,也好让我们弟兄们看看你的威风!大家说是不是啊!”

“有道理,有道理!”众人起哄,“让我们也见识见识铁流星的威风。”

“比试一下!”

“比试一下!”

同行姓周的人看着大伙都站起来看热闹,也是为背着双剑的年轻人捏了一把汗,连忙道:“诸位兄弟,先别着急,我看这位双剑小兄弟也是无意参战。不如就算了吧!”

这时候,本想着不理会这场闹剧的方赤铭颠了颠手中的银两,转身道:“诶,我无妨!”

此言一出,大家喊得更欢腾了,这时同行周姓人没想到这年轻人真是不怕事大,李铁在江湖中有铁流星的称号,此刻苏家比武招婿在即,何必找这是非!

又连忙道:“诸位兄弟,稍安勿躁,这里毕竟是在十方客栈,闹出事来总归是不好!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时,二楼一娘子忽而探出身来靠在栏杆上,头上簪着黄色的梅花,歪着头卓有兴致地看向众人道:“真是感谢这位兄弟还念着我们十方客栈,不过,今儿这比试,我准了!砸坏什么都算我黄梅儿的。”

“诶呦,老板娘真是大气!”

李铁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早已经是斗志高昂,此刻老板娘都发了话,更是勾起他抡上两锤的**,好耍一耍他的威风。

他拿起手中的双锤,朝着方赤铭喊话:“小兄弟,你大概是没听过我李铁的名声,现在你既然敢应战,我李铁自是奉陪到底,只不过,若是你输了,你可要把你那双剑抵给我,然后改练双锤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阵哄笑。

方赤铭看着这些乌合之众,无所谓道:“前辈估计也没听过我方十五的名声,既然前辈都这般说了,晚辈自是答应,不过若是前辈败了,我不要双锤抵给我,更不要前辈改练双剑,唯独,交上身上那袋子银两!”

这话口气大,惹得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李铁哪里把方十五放在眼里,顺手摘下钱袋子扔在桌子上:“小子,想要我李铁的银子,这要看你本事!”

此话说完,李铁拎着双锤,转手抡起来朝着方赤铭砸去。

方赤铭脚下生风,一跃而起,单脚顺着锤子发力,另一只脚直接踢上李铁的手腕。

李铁吃痛,但他血厚,手上的锤子丝毫没有受到阻碍,朝着方赤铭的腿而去。

方赤铭一个翻身,踩着李铁的头顶来到了他的身后桌子上。

李铁回追,双锤奋起,只听咣的一声,方赤铭所站立的桌子被砸地粉碎,就连地板都出了裂缝。

众人纷纷退让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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