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半,高新区,池丹市的商务办公区,高楼林立,写字楼上灯火通明,天空被灯光映的泛黄,双向十二车道的大马路,私家车毫不停留的疾驰而过。
正值2014年春季,此时天空正下着绵绵细雨,赵叶走在人行道,天空的雨下的她很舒服,此刻,她并不急着回家,骨子里,赵叶是个很浪漫的人,喜欢听雨,喜欢雨中漫步,犹如此刻,很惬意。
走到一个桥上,赵叶驻足在桥中心,身体前倾,双手抓在栏杆上,看着河岸的灯光,流动的河水,赵叶忍不住发呆。
桥头走过来一个男人,正是刚才过去的其中一辆车上下来的。
男人是宋成,一起陪着赵叶长大的人,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大衣,185的个子,眉眼俊朗,他远远就看到赵叶,于是停车走过来。
此刻的赵叶,穿着卡其色的风衣,低马尾,背影看起来十分单薄,认识赵叶的人都觉得她冷、孤寂,她让自己放空下来的时候,这个活生生的人,竟让你感觉她没有灵魂,你试图想从她身上抓住点什么,但是什么都抓不住。
此时的宋成看到现在的赵叶,就有一种想帮她抓住点什么的感觉。
还是小时候的赵叶好,这样的赵叶,让宋成觉得心疼。
赵叶知道有人过来,以为只是路人,路过的人,赵叶都要回头看一看,仿佛害怕错过什么。
看到来人竟然是宋成,赵叶很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宋成挑眉含笑:“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捡到你了。”
第一次,是2012年,那时赵叶读大二,自己报了一个学校外面的软件培训班,软件公司为了吸引大家购买软件,课程是免费的,赵叶白天有课,只能晚上去,培训班下课就走的话,刚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学校。
可是那一天刚好老师有点拖堂,出来已经错过了公交车,那时候赵叶穷,舍不得钱打车,干脆自己往学校走。
宋成和朋友开了一家汽车修理连锁店,那天刚好加班回家,就看到赵叶大半夜的在马路边赶路,当时宋成以为自己看错了,停车叫住赵叶。
宋成当时就生气了,下车对着赵叶一顿咆哮:“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学生,出了事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赵叶弱弱的吐了下舌头:“我怕打扰你。”
宋成被她气笑了,踢了一脚脚边的车轮胎:“赵叶,我再给你重申一遍,我希望你明白,我为什么会来池丹。”
赵叶没有说话,宋成把她塞上车,送回学校,刚好赶上宿舍关门。
今天不一样,赵叶已经大四了,大三的时候修完所有课程,出来工作已经一年了,虽然没有毕业,是实习生的身份,但是赵叶学的工程造价专业,审计事务所不仅按资历,更按提成,赵叶有能力,肯努力,已经挣了一些钱,虽不富足,但是不至于打不起车。
赵叶只是不急着回家,想走一走,被宋成看见了。
赵叶在学校的时候,宋成的公寓租到赵叶学校旁边,赵叶工作了,自己租了房子,宋成租在赵叶一个小区。
宋成从楠瑾追赵叶追到了池丹,陪伴了赵叶整整七年。
赵叶不急着回家,宋成就陪她感受雨的温度,赵叶喜欢这种冷,让自己觉得很清醒。
宋成看赵叶不累,于是开口问她:“你饿不饿,我带你吃宵夜?”
赵叶本来不太饿,被他一说,突然感觉有点饿了。
看她这个样子,宋成知道她有点心动,于是不等赵叶犹豫,直接拍板:“大晚上的,就不带你吃火锅了,我们去吃一点汤锅,暖胃。”
赵叶点头,跟他上了车,车子很宽敞,是一辆卡宴,赵叶不懂车,只觉得这个车很丑,像大青蛙,颜色也不好看,但是赵叶从来没有给宋成说过,真说了,保不齐宋成会换掉。
赵叶拉安全带,一个橙子递了过来:“有点黄了,你吃吗?”
宋成知道赵叶很爱吃橙子,随时到赵叶家里,都有橙子,但是赵叶只买青色的橙子,黄了就没什么胃口了,赵叶家黄了的橙子,大多进了宋成的肚子。
宋成家里和车上,随时都为她备着橙子。
赵叶接过宋成递过来的橙子,橙子只是开始泛黄,并没有完全变黄,赵叶拿在手里,指甲掐破皮,瞬间弥漫出橙子的清香。
车子发动,宋成把赵叶带到一个有名的汤锅店,这个点,汤锅店食客不多,只有两桌喝酒聊天的,他们选了一个包间坐下,依然是宋成点菜。
都说穷人才有选择困难症,富人都是全部买下来,赵叶就有选择困难症,宋成很干脆利落,他知道赵叶喜欢吃什么。
锅上来,冒着腾腾的热气,宋成给赵叶盛了一碗汤:“你项目做的怎么样了?还要加多久班?”
赵叶又有点发呆,看到汤碗递到自己眼前,才伸手去接过:“这个项目忙完了,可以休息几天。”
宋成听说赵叶休息,连忙开口:“你明天有时间?要去玩儿吗?去看电影?”
赵叶摇头:“不了,你要忙,今晚加班了吧?”
宋成不在意:“没关系,我自己当老板,忙不忙的,自己说了算。”
赵叶不理他,盯着手上的橙子,又有点走神。
宋成以为她想吃,于是起身:“你坐一会儿,我出去给你买青色的。”
赵叶赶忙拦住他:“不用,我不吃,只是突然放松下来,不太能集中精力”,俗称‘放空’。
宋成看了看她,忍不住开口:“你少接点活。”
赵叶点头:“我知道。”
吃的差不多了,外面的雨也停了,赵叶不想坐车,宋成索性把车丢在这里,陪着赵叶慢慢走路,赵叶难得清闲,能有空不疾不徐的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这里晚上还很热闹,赵叶忍不住回头。
宋成也很放松,看到频频回头的赵叶,还是说出了口:“叶子,你还是忘不掉他吗?”
刚才还好好的,听他这么一说,赵叶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总觉得回归的灵魂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宋成很少在赵叶面前提他,突然这么一说,赵叶凭着本能,平静的开口:“为什么要说他?”
宋成知道再说下去,赵叶会难过,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赵叶步子明显比刚才快了很多,宋成把她送到楼下,自己一个人回去开车。
一居室的房子,很温馨,床头依然放着青色的橙子,赵叶拿起一个,掐破皮,好闻的桔香瞬时充满鼻腔。
赵叶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一直做梦,但是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六点醒来,没有太多睡意,于是早早起床,赵叶很久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准备去看看他们。
赵叶的爸妈在池丹周边一个县的工地上,他们没有技术,只能做工地的小工。
赵叶没有给爸妈说,到的时候,他们还在工地上,赵叶打电话给爸爸,让他们来把自己领进去。
赵叶的妈妈潘萍出来接的她,看到赵叶来,潘萍很开心,给保安道了谢,潘萍拉着赵叶往住宿的地方去:“你怎么过来了?不忙了吗?”
赵叶看到妈妈也高兴:“一个比较急的项目昨天晚上交出去了。”
潘萍心疼女儿:“那你休息一下,你又瘦了。”
赵叶点头:“你别担心,你和爸爸才要照顾好自己,我又不做体力活,好着呢”,说完又安慰潘萍:“我现在开始不接新项目了,把手上的工作做完,要腾出时间写论文,马上要毕业了。”
潘萍突然想起来,赵叶还没有毕业:“对对对,你不要接项目了,学校的事情要紧,毕业了再慢慢挣钱。”
潘萍把赵叶带到住的地方,匆匆去了工地。
赵叶把包放在他们床上,爸妈住在工地上,自己用木板搭建了一个房间,工地上实际是不允许工人住现场的,但是这个时候,建筑行业紧俏,工人多,没有住的地方,都是用木板自行搭建,等别人需要施工,再转地方搭建。
赵叶看到桌上有爸妈早上吃剩的菜,很节约,剩下半碗米饭,还有一个小菜,灶台上放着新鲜的茄子、豆角,还有一些青菜和一小块肉。
时间还早,赵叶在这个小房间里熟悉环境,实在无聊,拿出手机给自己定了一个闹钟,掏出包里的电脑,赵叶开始算量,这个项目是接下来要做的工作,这个项目完结后,就没有急需做的事情,才能安心准备毕业论文。
闹钟响起的时候,赵叶放下电脑,准备中午的饭菜,赵叶只会电饭煲煮饭,不太会炒菜,把米放进电饭煲,再去摘菜,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的时候,赵叶的爸妈回来了。
赵叶的爸爸叫赵道银,一个很实在的男人,虽然在工地弄得有点灰头土脸,任然看得出眉宇间的帅气,赵叶好看的基因都遗传自这个男人,赵道银虽然土农民一个,但是身姿挺拔,初次见面的人,很多都会问他是不是当过兵。
潘萍一边炒菜,一边问赵叶:“上次你二姑婆给你介绍那个对象,你们聊的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赵叶有点头大:“就那样,没联系了。”
潘萍也不在意:“听说是个公务员,在老家村办公室工作,家里有关系,托人送进去的。”
赵道银在一旁不做声,只听潘萍在那里念叨。
赵叶自身条件好,农村里的大学生,拿得出手,但是赵叶家里条件差,让农村的媒婆觉得她们家门槛低,稍微好一点的都敢介绍过来。
赵叶舅妈曾经说过:“家里穷,只有别人挑剔你的份,没有你挑剔别人的份。”
因此这一两年,听说赵叶工作了,媒婆给赵叶介绍的男生不胜枚举,赵叶统统加了□□敷衍两天就让对方自觉放弃,没有看过照片,聊天乏味可陈,没有感情基础,谁都不会穷追猛打。
吃饭的时候,潘萍问赵叶:“小宋呢?我觉得小伙子人不错,就是家里条件太好了,不知道你过去,别人会不会嫌弃你。”
赵叶无语:“妈,我和他只是朋友,你别瞎说。”
潘萍笑:“我就随便说说,你急什么,你过来准备住几天啊?我让你爸去隔壁叔叔那里挤一挤。”
赵叶这才高兴起来:“我打算住两天,你们有时间休息一下吗?”
潘萍很高兴:“能休息,我明天跟班头请一天假,我们带你去外面玩,外面有个公园,挺大的,还有商场,我带你去买身衣服,你在那种大办公楼上班,还是要穿体面一点,别人才不会看不起你。”
赵叶看她高兴,自己也跟着乐:“没关系的,我经常也会上工地,不用穿太好。”
潘萍皱眉:“你怎么老是上工地,我看人家都是坐办公室,你一个女孩子,上工地一定要注意安全。”
赵道银开口:“你又不懂,她工作就是这样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赵叶解释道:“我现在只有理论知识,很多东西需要去实地学习,一个项目工期又长,我只能跟着项目进度熟悉东西,等我有了更多的施工经验,就不用去工地了,反正就是,不能纸上谈兵。”
赵道银有喝酒的习惯,但是下午要去工地,就没有喝酒,喝了酒话要多一些,没喝酒就不怎么开口。
话题又被潘萍绕到赵叶的个人问题上:“如果有合适的人,你也要抓紧啊,女孩子,年龄不等人,别到年龄大了,找不到合适的。”
想了想又问赵叶:“你们办公室有合适的吗?”
赵叶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随口敷衍道:“没有合适的,你别操心了,我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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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赵叶去洗碗,赵道银跟到厨房问赵叶:“他有联系你吗?”
赵叶诧异:“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赵叶莫名有点心慌。
赵道银看了赵叶一眼,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段文。”
哐当一声,赵叶手上的碗一下子砸到了盆里。
赵叶瞳孔一下子放大:“爸爸,你怎么知道他的?”
赵道银看她这个样子,不答反问:“你们有联系?”
赵叶神情一下子低落:“没有联系,爸爸,你到底怎么知道他的?”
赵道银很欣慰:“你中考那天晚上,我见到他了,我们聊了聊...”
赵道银还想继续说下去,外面来了一个人,是班头,人没到,就听到声音:“老赵,料突然来了,现在就去,中午就别休息了,给你们算加班。”
不一会儿人进来,看到赵叶:“叶子来了?”
赵叶认识,这个人姓张,爸爸他们叫他张师傅,他儿子的□□,赵叶也有,赵叶转身叫人:“张叔叔。”
张师傅看到赵叶,就和她客套一下:“哎,还是你孝顺,经常来看你爸妈,我那臭小子,整天见不到人,电话都没有一个。”
潘萍出来接话道:“工作了,大家都忙,男生本来话少,不打电话也是常有的事。”
张师傅也说是,然后又急吼吼的去叫另外的人。
爸妈都需要去加班,搅拌车运来混凝土,因为堵车,送过来比预期晚,再不浇筑要凝固,现在就要人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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